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回家沿途所見到的街道、商場，及來往行人們的穿戴、打扮，和印象中大相徑庭，沒有一處不透著陌生，姚一堯越看越心驚，心中隱約有了不好的預感，暗自念叨著：“老天爺保佑，讓我家裏一切都好好的，隻要家裏一切正常，我再也不提買收錄機的要求了。”

    提心吊膽地跑了一陣後，回頭看看來路停下了腳步，估了下從鍾鼓樓跑到這兒的遠近程度，按印象中的距離，毛紡廠宿舍差不多就是這一帶了。可眼前這一棟棟平地拔起的高樓，還有那四通八達的路網，和印象中根本對不上號兒。

    “對不起，問個路”姚一堯攔住從身邊經過的一對青年男女：“山治毛紡廠怎麽走？”

    “不知道，你再問問別人吧。”

    “哦，謝謝”

    ……

    “請問山治毛紡廠怎麽走？”

    “毛紡廠？不清楚。”

    ……

    姚一堯一路問下來沒有一個人知道山治毛紡廠在哪兒。

    天漸漸黑了，華燈初上時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又冷又餓的姚一堯躲到世貿大樓底層門洞裏，呆愣愣地看著街邊廣告廂貼畫上的那位漂亮男孩，一行黑體大字突出著廣告畫的主題，年輕就是一切！

    淚水慢慢模糊了姚一堯的雙眼，年輕就是一切嗎？我的一切都去哪兒了？

    小雨中行色匆匆的路人，隨著漸濃的夜色變得稀疏了，一棟棟高樓亮起了星星點點的燈光，萬家燈火掩映下，姚一堯孤單的身形抱成了一團，靠著門洞角落圓睜著眼苦熬著，天蒙蒙亮時抵不住困意睡過去了。

    剛睡著不大一會兒，雨停了，空氣濕潤潤的起了些薄霧，一隻黑貓在霧氣中撲躍翻滾的追逐著一顆圓珠子，珠子被其戲耍撥弄的四處亂滾，胡飛亂竄之下打到了蜷宿在角落裏的姚一堯，姚一堯瞬間驚醒，一個翻身坐了起來，驚恐的四下張望。

    黑貓被突然坐起的姚一堯嚇了一跳，翻身竄入霧氣之中逃得不見了蹤影。

    姚一堯捏起了那枚珠子，觸感柔柔軟軟的和像皮似的，搓掉了裹在上麵的泥巴後，圓珠露出了它晶瑩剔透的本來麵目，一根根如毛發般的細絲充斥圓珠內，握在手心裏感覺暖暖的，很舒服。

    這圓球是什麽東西？姚一堯內心疑問剛起，那些細碎的銀色發絲，猛然間暴出了耀目銀光，晃的他眼前立時間白花花一片，本能的扭過頭去緊閉起雙眼，正手足無措時四周突然響起一片尖叫聲：

    “一堯、一堯、一堯……”

    在整齊化一的叫喊聲中，他抬手遮擋了強光，眯縫著眼往四周瞧了瞧，瞬間一楞，身周有好多尖聲喊叫的少女，不斷地衝擊著身前幾名壯漢手拉手形成的人牆，在不住地撕扯中，一些少女衝破了阻擋，呼喊著自己的名字撲了過來。

    “快、一堯快進去！”身後有人一把抓住自己胳膊，緊接著眼前房門一閃，被人推進了房去：“不喊你別出來啊！”

    “砰”門從外麵狠狠的關上了。

    “一堯，我愛你”

    “一堯，你是最棒的”

    “一堯……”

    在門外少女們的嘶喊聲中，姚一堯從牆上的那麵大鏡子裏，看到了廣告貼畫兒上的那個漂亮男孩兒，姚一堯眨了眨眼，鏡中男孩也同時眨了眨眼，這是……我？

    ……世貿大樓底層，姚一堯手握圓珠、目光直直地如失了魂魄般緩緩站起，旁若無人地轉身進了世貿大樓地下停車場，方才圓珠一閃而逝的強光，瞬間刺入姚一堯掌心，條條銀絲刹那間成了血絲，一滴如小米粒般大小的鮮紅豔麗血珠，由血絲匯聚點滴落至圓珠中心，隨著這滴血珠的凝聚，圓珠泛起了妖異的紅芒。

    停車場的安保人員仿似沒看到姚一堯般，對他視若無睹，任由姚一堯從自己眼前大明大放地走進了地下車庫電梯間。

    圓珠內的那滴血珠已凝結成了蠶豆般大小，隨著電梯啟動時的輕微失重，血珠由緩及快的旋轉起來，安靜的電梯間裏，甚至都能聽到血珠急速旋轉時發出的沙沙聲，飛速旋轉的血珠迅疾變大，姚一堯臉色慘白嘴角上翹，唇間浮起了詭異的笑容……

    ……在確定鏡中的那個男孩就是自己時，姚一堯小心翼翼地湊近了鏡子，仔細端詳著鏡中自己那張漂亮的陌生臉蛋，這是幻覺嗎？掐了掐自己的大腿挺疼的，抬手在臉上扇了一巴掌，“啪”火辣辣的漂亮臉蛋上印出了清淅的指痕，這……是真的？那我記憶中的那些事情是夢嗎？……

    ……電梯停到了世貿大廈的頂樓33層，姚一堯如僵屍般緩慢、機械地走出電梯間，一步一步向樓頂天台移去，上了鎖地天台門自動開了，姚一堯手中緊握的那枚晶瑩剔透的圓珠裏血沫翻滾，不斷地發出血流衝唰珠壁時的唰唰聲。

    ……生活中的喜怒哀樂，成長中的點點滴滴在腦海中是那樣的清晰明了，這鮮活的記憶絕不可能是夢！‘你是誰？’姚一堯看著鏡中的男孩問了一句，男孩看著他，臉上露出了和昨日那位跳樓死者一模一樣的笑容……

    樓角邊緣，僵直的身軀，前後交錯的雙腿，詭異的笑容，十字平抬的雙臂，及手中緊握的那枚腥紅豔麗的血珠，姚一堯現在的情形和昨日那位跳樓死亡的中年人一模一樣！

    稍後，隨著緩緩前傾的身體，縱身躍出了樓頂……

    在身體騰空的刹那間，姚一堯機靈靈打了個寒顫，心頭泛起一股強烈的生死危機，低吼聲中對著鏡子一拳擊了出去，在出拳的瞬間，眼中所見全部消失，一陣旋暈中姚一堯猛然睜開眼，手中那枚血珠如烈日下的雪球迅速消融，化入了掌心，兩道綠芒自眼中閃過，左右眼仁霎時間皆分裂為了雙瞳！

    世界在他的雙瞳眼中靜止了，感覺中身體仿似一片飄蕩在空中的輕柔羽毛，在半空裏蕩啊蕩的……

    ……好美啊，姚一堯驚奇地看著身旁不斷往天空生長的樓房，探手抓住了經過身邊的窗台，雙臂立刻被飛升的窗台帶著往天空竄去，可他的雙腳像是被牢牢地綁在地上似的直往下墜，上下兩個相反的作用力將他的身體拉拽的生疼，姚一堯不得不鬆開了手，甩了甩胳膊，又將手拽向了長到身邊的遮陽簾……

    在不住地拉拽中，地麵上的景物在他眼中越來越大，當路邊那棵大槐樹看起來已經很近的時候，姚一堯雙腳在樓房牆麵上重重一踏，整個身體橫著飛出去摔到了樹冠上，劈哩啪啦一陣響，姚一堯與大槐樹上長長短短的斷枝一起掉落到人行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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