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清晨的陽光開始照耀大地，也有絲絲縷縷透過了輕紗，流連在溫幸的發梢間，也輾轉在她的柔夷上。

    溫幸悠悠醒來，看到自己睡在床上，身上也蓋著厚厚的一層棉被，不過是和衣而睡，不由得想起了昨晚，臉頰微微一紅，不由得懊惱自己怎麽失控了。

    正想著，門就被打開了，卻是尋香拿著洗漱的東西進來了，她把東西往床旁邊的架子上放，轉頭才看到溫幸已經睜著眼睛了。

    “小姐，你醒了，要起來了嗎？”尋香比劃著手問溫幸，她的表情如常，看起來不像是知道常玄理來過的樣子。

    溫幸搖了搖頭，這才壓低聲音問：“昨天家裏沒發生什麽吧？”可能是剛起床的原因，溫幸的聲音帶著慵懶和疏散，更像是呢喃。

    尋香有點疑惑，卻還是比劃著手告訴溫幸：“昨天老爺回來了，聽說小姐去了宮宴就回去休息了，還發落了繼夫人，昨天奴婢睡得早，今日醒來，不曾聽說昨夜裏有什麽事！”

    “沒事，既然爹爹回來了，那我也就放心了，不過昨天沈子茺畢竟幫了我，待會兒陪我去沈府道個謝吧。”

    正說著，尋香就服侍著溫幸起床，幫溫幸梳妝，從衣服到發型，事無巨細，都打理得妥妥當當，溫幸一個眼神過去，尋香就知道什麽意思，總不會落了溫幸的期望。

    溫幸此刻任由尋香打扮，心下卻在尋思，恐怕不是尋香睡得早，是常玄理做的巧吧，真是……溫幸都不知道用什麽來形容了。

    “好了。”尋香對著鏡子向溫幸打手勢，告訴溫幸梳妝已經完畢了，溫幸這才看向鏡中的自己。

    天青色的廣袖流仙裙，搭著白色的狐狸鬥蓬，頭發仍和宮宴時一樣，隻是點綴著幾根玉釵，不同的是，一雙皓腕帶著金手鐲。

    “嗯，可以了。”溫幸不由點了點頭，這樣的裝束，比起宮宴那日卻是要更莊重一點，卻恰好表達了道謝的誠意，而且這樣的裝束也不會違反了她往日清雅的格調，不會因為太隆重而自降身價，也不會太過隨意而失了禮數。

    “那小姐先用膳吧。”尋香依舊打著手勢跟溫幸溝通，顯然兩人都已經習慣了這樣的交流方式，尋香也習慣了不能說話的日子。

    “不用了，先過去吧，一會兒再回來吃也不遲。”溫幸搖了搖頭，她現在還不覺得肚子餓，回來再吃也一樣。

    “那好，奴婢去準備馬車和禮物。”尋香比劃著告訴溫幸，眼底的疑惑更加明顯，然而溫幸卻沒有解答的意思。

    “等等，去庫房裏把青霜拿出來就好了。”溫幸淡然吩咐，仿佛送出去的隻是普通的東西，而不是流傳已久的神兵銳器。

    尋香聽完就出去準備了，她向來不會多問，也不會去質疑小姐的決定的，從她跟著小姐的那天起，就已經全身心托付給小姐了。

    不過一刻鍾的功夫，尋香就已經把一切安排妥當，溫幸也已經坐在馬車，緩緩走在路中，想著沈府而去。

    其實溫沈兩府相距並不遠，不過才一小會兒，溫幸便已經到了沈府麵前。

    尋香不能說話，這向主人家詢問的事情自然就落在了車夫的身上，車夫也明白，這次馬車停下並沒有俯身請溫幸下車，而是直接去告訴侍衛，聖女來訪。

    不一會兒，沈子茺就從裏麵出來了，後麵還跟著管家，本來溫幸作為聖女，來沈府本是可以不必通報的，但她是道謝而來，自然等通稟。

    “聖女大人來訪，還真是蓬蓽生輝。”沈子茺在車簾外俯首作揖，尋香這才掀開車簾，扶著溫幸下車。

    溫幸和尋香本來無甚表情的，卻在看到沈子茺旁邊站著的一個時出現了鬆動，那是西子啊，是和她有多年母女情分的西子啊，如何不激動，尋香也是如此，看到西子就想起了當時皇宮裏最開始的幽靜的歲月。

    “聖女的架子真是大啊，也不怕引起騷亂。”溫幸還沒感歎完人事變化，卻猛得聽見西子說了這樣的話。

    什麽時候，她的西子也這般伶牙俐齒了，這般冷嘲熱諷，她還記得西子剛到她宮裏的時候，圓圓滾滾，特別可愛，怎麽現在卻這樣渾身充滿了刺呢？

    也是，邢溫幸已經不在了，西子又怎麽可能還是西子，現在的她，是長樂公主，備受聖寵的長樂公主啊！

    “長樂公主有禮了。”溫幸對著長樂公主聘聘嫋嫋行了一禮，卻是什麽也沒說，她雖有伶牙俐齒，卻又如何對準曾經捧在手心裏的西子呢。

    倒是尋香有點繃不住，雖說尊卑有別，可是西子，也是她看著長大的呀。

    “都進去吧。”沈子茺已經感覺到氣氛有點不對了，忙出來打圓場，將兩人擁了進去，有什麽事也要進去說啊。

    長樂公主經常到沈府來，對沈府自是非常熟悉，隻剁了剁腳便進去，連眼角餘光都不曾瞥溫幸，隻是一瞬，她又回到了那個冷漠的公主殿下的樣子。

    溫幸跟在後麵走著，旁邊是沈子茺的引路，邊走還邊介紹，而溫幸則是趁機表達了來意，西子在這裏，而且顯然對沈子茺有情，她不好久留。

    “昨日，多謝世子仗義執言，溫幸感激不盡，小小回禮，還望世子收下。”說著，便示意尋香將“青霜”給沈子茺。

    其實溫幸此舉也是指在和沈子茺劃清界限，所謂人情都是欠來欠去，而溫幸不願意欠下人情，就是不願意和沈子茺深交，或者說暫時不想有瓜葛。

    沈子茺顯然也知道了這一點，若是尋常的，他是不會收的，可是偏偏青霜是他不能拒絕的。

    “紫電青霜，王將軍之武庫。”熱血男兒，誰不向往沙場，誰不熱愛兵器，何況是青霜這等神兵利器，這一局，沈子茺已經輸了。

    溫幸和沈子茺的這場交鋒，落在西子的眼裏卻不是那麽一回事，眼中的嫉妒和悲傷幾乎要將她湮滅。

    沈子茺接過了青霜後就借口離開，隻留下管家嬤嬤陪溫幸在沈府的後花園裏遊走。不得不說，沈府的景致確實雅致，不似一般官員附庸風雅，或者推徹錢財。

    花園小徑，曲徑通幽，花木深深，就在溫幸正沉迷於這樣的景色時，卻見西子從另一邊走來：“聖女還真是悠閑，這就把沈府當自己家後花園了。”

    西子有點陰陽怪氣，從小園的另一邊走上台階，每走一步，眉頭都蹙得更深，她一點都不想這樣，可是沈子茺卻是她不能放棄的。

    “長樂公主不也是，這就自個兒逛起來了。”溫幸意識到如果想要從新跟西子建立情意，就必須正麵迎上她的鋒芒。

    “世跟本宮也算是青梅竹馬，走得近些自是自然的。”西子慢慢坐在石椅上，素手煮茶，舉止優雅，無不透著一國公主的氣度。

    是的，青梅竹馬，而且沈子茺救過西子，當時的西子也不過是個孩子，卻偏偏把她寵在手心上的養母早死，還成了宮裏不可提的禁忌，父皇對她雖然一直寵愛有加，卻始終隔著一層紗。

    而她自己也隱約猜到，養母的死和父皇有關，可是卻什麽也做不了，隻能渾渾噩噩的過著，直到那天，她在瓊花台的時候差點想不開。

    是沈子茺把她勸下並且告訴她，在這世上隻有自己強大了才可以做事情，隻有她到了一定的位置才能知道真相，從那個時候，她就成了冷漠的永樂公主，而那個白衣勝世的身影卻始終魂牽夢縈。

    “就是不知聖女何意？”西子隻是淡淡品著茶，一雙眼睛卻冷漠的看著溫幸，企圖用氣場把她壓下去。

    溫幸算是領悟了，宮裏出來的人，都特別喜歡用氣場壓人，姚霽是這樣，她也會這樣，就連西子也這樣。

    “何意，公主說笑了，溫幸哪有何意，無非就是來跟世子道個謝。”溫幸始終嘴角含笑，絲毫不怒，西子雖說溫柔，可卻也一直都清楚明白的。

    現在的這個樣子，真是想極了她剛剛被帶到朝陽宮裏的時候，丁點大的人兒，不過還是小小年紀，就看著她，跟個小大人似的，奶聲奶氣的說：“雖然父皇說，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母後，可是西子的東西，母後也輕易不能動得，父皇也不行，誰都不給。”

    那模樣，別提有多可愛了，那時她就在想，這樣子，肯定是個霸星，可是一段時間相處下來，她發現其實西子也不是難相與的，相反，她特別懂事，從不給任何人惹麻煩。

    最難能可貴的是，別人對她的好，她都會一點一點記在心裏，然後默默的守護著那個人，嘴上卻是絲毫不說。

    而且大部分時間，她也有著一股柔美之氣，百煉鋼終成繞指柔說的大概就是西子了吧！西子就像水，上善若水，可揉可剛。

    “道謝，這道著道著，恐怕就不是謝了，是人了吧。” 西子嘴角帶笑，可卻不達眼底，眼裏盡是一片晦澀難懂。（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