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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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是心中已經認了,賈母依然厲聲問賈赦道:“你賬本哪裏來的?”

    賈赦道:“自然是到賬房取來的,我是榮國府的當家人,難道我查賬還要誰批準不成?若我不查,偌大個榮國府讓人搬走了貼娘家,我這個大老爺還不知道呢。”這這話自然說的是賈王氏,賈母心知肚明。賈赦也不理會賈母心中作何感想,留下氣急敗壞的賈母,告辭出了榮慶堂。

    不出賈赦所料,自從鬧了一場後,賬房果然按賈赦理的禮單把東西製備齊整了。賈赦發現賈母和二房就是五行缺懟,每次都不肯按規矩辦事,非要被打了臉,鬧得灰頭土臉,才又按自己的要求將事情辦好。

    張珣大壽這日,賈赦一早就叫人備車,帶著賈璉,趙嬤嬤,賈璉的兩個大丫鬟,賈赦自己的長隨單勇、周山子、鄭石頭三個,分坐兩輛車,往張家大宅來了。

    賈赦一行浩浩蕩蕩出門之後,賈母把邢夫人叫到跟前兒問:“迎丫頭在你屋子裏可還好?”

    賈赦早就跟邢夫人交代過,晨昏定省的時候,也帶迎春去榮慶堂,省得被人編派他接女兒回去養是和母親離心。兒女麽,養在自己身邊是應當應分的,到祖母房裏請安也是應該的,隻要別把迎春藏起來不見賈母,別人就編派不了什麽。

    迎春身邊沒了王嬤嬤使暗勁打她,賈赦還每天抽一段時間陪她,去了東院之後過得不知道多自在了,這還沒幾天,人也活潑了一些。不等邢夫人回答,迎春奶聲奶氣的搶在前麵說:“好,父親,好,喜歡,父親。”

    賈母見迎春沒幾天就被賈赦收攏了,不禁暗暗吃驚。於是賈母轉而問邢夫人:“老大媳婦這些時日可曾留意老大在忙些什麽?成日間不見人。”

    邢夫人笑道:“老太太又不是不知道,老爺向來有主意,他做什麽又不肯跟我講,我哪裏清楚。”邢夫人其實也隱隱感覺到賈赦和以前不同,但是賈赦轉變後的所作所為,都是在為大房謀福利,她高興還來不及,哪裏會去管,更不會給賈赦拖後腿。

    賈母也知道邢夫人說的實話,雖然這段時間,東院的下人攆的攆,換的換,但是還有不少她安插的人。連她安插在東院的耳報神們也說不出賈赦成日忙些什麽,邢夫人自然更不清楚。

    沒從邢夫人嘴裏問出什麽,賈母就打發邢夫人回東院了。邢夫人走後,賈母才問王夫人:“自從先大太太去了,老大就和張家生疏了,怎麽這次又突然這樣熱絡起來?”

    賈王氏見房裏沒其他人,突然跪下道:“求老太太給珠兒做主。”

    賈母道:“你這是做什麽,起來說話。”

    賈王氏起來,在賈母的下首坐了,道:“老太太且想,大老爺是怎麽墜的馬?那日老太太剛跟大老爺說要送珠兒去國子監念書,他當日就喝酒發瘋。墜馬之後就跟變了個人似的。這些年,大老爺跟張家也極少走動,怎麽如今熱絡起來了?還帶著重禮去拜壽。不就是眼看著張家父子都是進士出身,想他們幫襯一把璉兒嗎?

    若是璉兒當真是個好的,是讀書的料子,我也不說什麽,沒得大老爺名下的一個蔭生名額,我去強搶的道理。但是珠兒他們這一輩兒裏頭,唯珠兒是個讀書的苗子,先生都誇他有天賦又肯上進,而璉兒在讀書上又不肯用工,這個名額給了璉兒也是浪費,這種時候不給珠兒又給誰?珠兒上進了,光耀的也是我們賈家的門楣。而璉兒,左右有祖上的爵位可以襲,不從科第出仕又有什麽?大老爺如此作為,是不願意讓珠兒有個好前程。”

    賈母擔心的也是這個,略一思忖道:“等今日老大回來,我必叫他將珠兒的舉薦書蓋了印章。”

    而此時的賈赦,已經帶著賈璉一行到了離張府不遠的夕水街。賈赦遠遠瞧見一個極邋遢的道士帶著兩人進了一家青樓,賈赦略愣了一下,不禁啞然失笑,笑過之後也沒往心裏去。

    車子再向前不遠,就到了賈璉外祖張侍郎府上。張珣任吏部左侍郎,且吏部尚書已經遞交了致仕折子,張珣極有可能是下一任的吏部尚書,位高權重,前來祝壽的清貴人家不知凡幾,竟是書香滿園。

    聽聞賈赦來了,賈璉的舅舅張兆抱怨道:“姐姐去了十幾年,姐夫統共沒來登幾次門,三節兩壽送來的禮物也敷衍得很,他今日來做什麽?”

    張老太太聽了,說了張兆幾句,道:“今兒好好的日子,說這些幹什麽,今日無論怎樣,來者是客,你先將人迎進來,其他事,過了今日再做道理。”

    張兆上一科中了進士,如今在翰林院做庶吉士,不出意外,明年就要出翰林任實缺,或是留京或是外放,總之定然前程似錦。能從科第出仕,自然不是一般人,張兆也不過說幾句氣話罷了,輕重緩急還是分得清的。抱怨了兩句,張兆依舊親自迎了出來。

    張兆見了賈赦愣了一下,人還是原來那個人,但張兆總覺得,這個姐夫氣度比之以前變好了。

    賈赦也裏裏外外的打量了張家的宅子,按說風水是不錯的,但是進屋之後,他總覺得這宅子裏帶著一絲煞氣。偏偏今日張府文魁遍地,陰物不敢張揚,都藏起來屏斂氣息,賈赦反而不好找煞氣來源。

    寒暄過後,張兆帶著賈赦去向張珣及夫人請安。

    賈赦以前是個渾人,除了長得好看之外可以說一無是處,張家捧在手心的女兒嫁入國公府,沒幾年人就沒了,要說張家對賈赦沒有怨恨,那是假的。可真當賈赦進門,帶著賈璉規規矩矩跪下請安,見賈璉生得眉目清俊,隱約有當年張氏模樣,張珣夫妻對外孫的舔犢情,對女兒的思念之情就壓過了對賈家的怨恨,忙免了賈赦父子的禮,留下二人說話,當然,主要是留下賈璉。

    賈璉放養到十二歲,頗有幾分賈赦的習氣,皮相俊美,胸無點墨,略帶輕浮。張珣隻考校了賈璉幾句學問,就不禁皺起了眉頭。

    說實話,別說外祖父不滿意,賈赦自己也對原身很不滿。苦什麽不能苦孩子,窮什麽不能窮教育,但原身這個親爹把好好一個孩子耽擱的。“嶽父大人,以前都是我混賬,沒有好好教導璉兒,將他耽擱至今。嶽父大人學富五車,璉兒若能得嶽父指點一二,將來也是受益無窮。我不求璉兒將來金榜題名,光宗耀祖,但求璉兒得嶽父指點習得幾本書,懂得一些道理,不像我一樣一無是處。還求嶽父大人成全。”

    這篇伏低做小的話說下來,賈赦都要被自己感動了。都是原身挖的坑啊,自己既然占了人家的殼子,總要將這填坑填了。

    張珣夫妻和張兆聽賈赦居然說出這番話,也是大感意外,這是突然開竅了?張珣無奈的歎了口氣:“若是嵐兒還在的時候,恩侯就知道這些道理,該多好。”語氣中滿是欣慰、無奈和幾分落寞,短短一句話,仿佛曆經人生百態。這一番話更是說得老妻直接紅了眼圈兒。

    “是小婿以前糊塗了,以後小婿一定好好待璉兒。隻是璉兒讀書上進一項,小婿自知無能,隻能求嶽父大人和兆弟費心。”

    賈璉已經養散漫了性子,且已經是半大小子了,要正心性談何容易?但是聽了賈赦這麽說,張珣還是很高興:愛女張嵐已經沒了,僅留賈璉這一點骨血,以前是賈赦和嶽家不親,自己手伸不到國公府裏,如今賈赦悔悟,願意督促賈璉上進,就算看在張嵐的份上,張珣也不會拒絕。

    左右都住在京城城北,國公府和張府相隔也不算太遠,就定了張家時不時的接賈璉到外祖府上小住,由祖父和舅舅教導。有張珣和張兆督促,賈璉至少不會像原著裏,淪落到替二房跑腿管家還不自知。

    賈璉雖然性子散漫了,好在還知道好歹,尤其聽說賈珠想奪自己的蔭生名額後,心中越發不忿。都是少年人,誰還輕易服輸呢?因為闔府上下都誇獎賈珠,反而激勵了賈璉心中那股不舒服的勁頭,卻是後話了。

    說定了賈璉的事,張老太太打發了屋裏下人,突然問賈赦:“姑老爺,我前兒聽說府上珠哥兒在和國子監祭酒李大人家的姑娘議親?”

    賈赦說到這裏就生氣,神色肅然的說:“嶽父嶽母和兆弟都不是外人,我也不怕把家醜說給嶽父嶽母和兆弟聽。婚姻大事父母之命,珠兒議親要說誰,原本和我一點關係沒有。但是前兒老太太竟然說要送珠兒去國子監上學,嶽父大人也知道,如今我們家看著那樣,實則隻有我掛了一等將軍的虛銜,闔府隻有一個蔭生名額,珠兒去國子監入學,我璉兒怎麽辦?

    不怕嶽父嶽母和兆弟笑話,為著此事,我還喝了頓悶酒,墜了次馬,昏死過去在家躺了好幾日。養好之後,我也顧不得什麽家醜不家醜了,厚著臉來拜會嶽父大人,不求嶽父大人原諒我當年糊塗混賬,隻求嶽父大人看在嵐兒麵上,幫襯璉兒。就算我是個糊塗的,嵐兒的兒子豈能讓那賈王氏之子比下去。”

    張兆聽了這番話,神色才算真正緩和下來,雖然對賈赦之前所作所為仍有芥蒂,至少見了賈赦這番悔悟之言,他對賈赦也改觀了不少。

    張珣夫妻聽了賈赦這番話更是老懷快慰,張珣哈哈笑了幾聲,突然神色呆滯,向前栽倒。

    作者有話要說:  原著中沒有提過賈璉的外家,但是好像很多同人文已經默認賈璉外家姓張了,我這裏也用個張姓。賈璉的教育問題解決了,撒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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