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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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賈赦看著眼前這個龍禁尉麵相一直在變, 一會兒是福薄命短之相, 一會兒是早年貧苦、青年波折、後平淡一生之相。那龍禁尉的麵相在兩者之間猶疑變幻,最終定格在了福薄命短上。

    賈赦一驚, 在那龍禁尉肩上一拂,同時那龍禁尉抽出匕首捅向賈赦, 其他龍禁尉驚呼出聲。

    仇槐猶豫半日, 終於抽出靴筒中的匕首刺向賈赦, 下一刻仇槐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隻見那削鐵如泥的匕首還套在刀削上沒拔|出來,而且匕首碰觸到賈赦身上那一刻, 像柳枝一樣彎了下去。

    這把匕首是恩公給的,雖然不是什麽上古名器, 也是出自當代名家之手,絕不會出現卡在刀削裏拔不出來這種情況,更加不會變得軟如柳枝。有一瞬間,仇槐甚至覺得自己這把匕首是不是被人調了包。

    仇槐情知自己一旦出手, 就開弓沒有回頭箭,即使匕首壞了,從其他龍禁尉身上奪一把佩刀來,也要把賈赦殺了。於是仇槐決定一不做二不休,正準備暴起奪刀殺人, 卻發現自己半跪在地上動不了了。

    賈赦看了一眼半跪在地上,舉著匕首的仇槐,對剩下的龍禁尉道:“誰也不許跟著本官,本官現下信不過你們。”

    這名龍禁尉是護送他回賈府的, 卻在他回皇宮的路上刺殺他。而他決定回賈府給賈瑚、鄭家樹燒供奉是臨時的,事先並無人知曉。也就是說,他跟景安帝提出親自回一趟賈府取法器之後,立刻有人將消息傳遞了出去,並且動用了提前埋在龍禁尉中的棋子,命這名龍禁尉伺機刺殺他。

    既然在他回皇宮的路上遇到了刺殺,那麽皇宮之內,是否有人借機動太子和皇太孫?

    想到此處,賈赦奪過仇槐手上的匕首,刷刷砍斷套馬的枷鎖,翻身上馬,拍馬向皇宮趕去。

    皇家馬車用的自然都是訓練有素的好馬,但是再好的馬,它也是拉車的馬,沒有配馬鞍,賈赦翻身上馬,也顧不得跨下的不適,急忙向皇宮方向趕。好在道家法術偏門頗多,其中就有駕馭動物的咒訣,賈赦這一路去皇宮,倒是風馳電掣,沒再遇到什麽阻攔。

    賈赦趕往皇宮的同時,賈赦路上遇刺的消息已經傳入了東宮。當時,景安帝正在給皇太孫喂第二頓飯。

    聽戴權進來回稟說賈赦路上遇了刺,景安帝立刻也想到了什麽,先是命人加強東宮的戒備,才又命人去接賈赦。

    賈赦騎馬走到東華門口,就是心中再急,也不敢硬闖了,正欲翻身下馬,卻見景安帝的一隊親衛遠遠趕來,為首的護龍衛首領柳芾道:“皇上有令,賈將軍不必下馬。”

    賈赦聽了,複又拍馬向前,有柳芾一旁跟隨,侍衛們也無人阻攔,十分順暢的就到了東宮門口,賈赦翻身下馬,急向暖閣趕去。

    當走到暖閣門口,就聽到一聲女子尖叫。賈赦右手桃木劍,左手抓了一把符,也來不及稟報了,急衝入暖閣。

    皇太孫如今靈魂被精怪壓得很弱,清醒的時候極少,為了盡快讓皇太孫恢複體力,好早日驅邪,除了有禦廚精心為皇太孫準備易克化的膳食外,還有太醫給皇太孫開的溫和進補的方子。

    方才景安帝給皇太孫喂了粥飯,略歇一歇,宮女就去將太醫給皇太孫開的進補藥端來,省得景安帝來來回回的往東宮跑。誰知剛走到暖閣門口,那宮女就臉色發青,雙眼突出,一聲尖叫隻一半衝破了喉嚨,又戛然而止,仿佛被人生生扼住喉嚨一般。

    哐當一聲,宮女手上捧著的食盒掉在地上,那宮女麵如死灰,仿佛十分痛苦,接著,伸出雙手,用力的撓自己的脖子,沒幾下就撓出了血痕。那宮女仿佛沒有知覺一般,還在用力的撓。

    景安帝勃然大怒,因為皇太孫之病,多少太醫束手無措。剛有賈赦出了個法子,皇太孫好歹能進食了,賈赦立刻就遇了刺。景安帝正在煩悶,此刻連一個小小宮女都敢造次,景安帝正要嗬斥,卻見伏侍在皇太孫病榻旁的宮女也忍不住捂住了嘴,驚恐的望著門口方向。

    隻見那個不住撓自己脖子的宮女居然雙腳生生離地了,仿佛被什麽拴著脖子提了起來。這畫麵太過詭異,連景安帝都將怒氣壓了回去。

    皇太孫看到此情此景,幾不可見的扯動了一下嘴角,擠出一個虛弱而得意的獰笑。

    景安帝回身對皇太孫道:“永均別怕,有皇祖父在,沒有什麽敢造次。”

    見景安帝回過頭來,皇太孫又恢複了皇孫樣子,虛弱的說:“皇祖父,孫兒不怕。”

    見那宮女詭異的雙腳離地,戴權高呼護駕,暖閣內眼見要亂,這時賈赦和柳芾上來了。

    柳芾習武之人,膽色過人,但見那宮女淩空吊在暖閣門口,也被這詭異景象嚇了一跳。

    其他人看不見,賈赦卻看得分明,隻見門梁上橫著一個吊頸鬼,伸出長長的猩紅舌頭纏在那宮女頸項上。這吊頸鬼能修為極高,不但敢在真龍天子麵前現身,還力大無窮,將一個宮女生生卷離地麵。

    眼見那宮女就要窒息而死,賈赦一劍飛出,斬在吊頸鬼的舌頭上。吊頸鬼的舌頭應聲而斷,宮女摔將下來,柳芾忙向前將宮女輕輕一托,推到一個侍衛身上,自己卻一躍而起,將賈赦扔出的桃木劍抄在手中。

    救下宮女,賈赦揚出一把符紙,將暖閣結了陣法保護起來,才和柳芾雙雙請罪。雖然剛才事急從權,但是在皇上麵前飛劍砍鬼舌頭這種事,還是有些造次。

    景安帝見賈赦及時趕到,免了賈赦和柳芾的禮道:“賈將軍,剛才那是何物?”

    剛才被賈赦斬斷了舌頭的女鬼十分怨毒的看著賈赦,賈赦從柳芾手上接過桃木劍,對景安帝道:“皇上恕罪,待微臣斬了這女鬼再細稟。”

    景安帝聽了,忙準了。

    以柳芾為首的護龍衛將景安帝和太子、皇太孫三人團團圍住。護龍衛和龍禁尉同屬禁衛軍,但兩支禁衛軍全然不同。龍禁尉多招收王孫貴胄、勳貴之子,領著禁衛軍的供奉,多是到皇室宗親麵前混個臉熟;護龍衛不拘出身,能者居之,是有真才實學的大內高手。

    可是即便是身懷武藝的護龍衛,此刻也拿這些看不見摸不著的鬼怪毫無辦法。

    剛才被賈赦救了的宮女尚且有氣,又有太醫得了景安帝恩準上前救治。女鬼和賈赦對峙了會兒,知道賈赦厲害,嗖的一聲滑向前去,伸出舌頭又卷向那宮女。

    賈赦心道:這女鬼道行不低,死了有些年頭了,隻怕她死的時候這個宮女還沒入宮,怎麽和這樣一個小宮女過去不?難道是受誰驅使來殺這宮女的?

    駱太醫正在給那個小宮女推拿,猛然覺得手上一涼,仿佛一條濕滑的舌頭舔過自己的手。賈赦忙提劍趕上,又是一劍砍向女鬼的舌頭。那女鬼舌頭十分靈活,哧溜一聲就將舌頭全吸回去了。

    賈赦這頭在鬥吊頸鬼,眾人卻聽到暖閣外響起各種奇怪的聲音,有指甲撓在門板上的,有將門窗拍得砰砰作響的,賈赦甚至看到有鬼從窗棱中擠進一個鬼頭的。隻是賈赦在暖閣中布置了陣法,那些鬼怪或是擠進一個頭顱,或是伸進一條手臂,又被陣法擋了出去。

    雖然鬼怪進不來,但是鬧出的各種動靜瘮人啊,護龍衛護著景安帝等三人,警惕的看著四周。

    賈赦氣得又撒出一把符紙加強了陣法,裏頭的女鬼出不去,外頭的鬼怪也進不來。因為陣法加強,外頭奇怪的響動也漸漸停止了,房中眾人略安心了一點兒。

    現在皇太孫身子弱,賈赦不敢在暖閣內用雷符,房中人多,拿桃木劍和女鬼打鬥也騰挪不開。賈赦心道:隻能用右手捏死她了,於是將桃木劍交到左手,心中默念咒訣,開始存想。

    女吊頸鬼本來最忌憚賈赦,剛才舌頭被賈赦砍掉一截,襲擊宮女的時候險些又中一劍,嚇得女鬼收回舌頭躲在一旁。此刻見賈赦丟出一把符篆之後便站著不動了,女鬼以為是可乘之機,又吐出舌頭向宮女卷去。

    此刻賈赦剛好存想完畢,睜開眼睛,伸手就向女鬼的抓去。

    賈赦一抓住女鬼,果然女鬼被抓的肩膀便滋滋作響,連看不見鬼怪的眾人都似乎聞到一股焦糊的味道,賈赦口中罵道:“老子今天燒化了你。”

    吊頸鬼在各類凶鬼裏麵本來就排行前列,其中又以紅衣吊頸鬼最凶。女鬼被賈赦的右手抓住,隻一瞬間,那女鬼的鬼氣就淡了不少,可是那女鬼十分凶悍,殷紅的舌頭向賈赦的右手腕卷來。

    賈赦忍住惡心,左手桃木劍一刺,將女鬼釘在地上,右手伸手便去拔女鬼的舌頭,邊拔邊罵:“老子今天要殺鬼儆妖!”

    果然皇太孫透過人群縫隙有些畏懼的看了賈赦一眼,便瑟縮的退了一下,太殘暴了,沒見過這麽對待鬼的。如果賈赦這時候有空看到皇太孫,就知道這個眼神的皇太孫絕對不是人。不過賈赦先在專注對付女鬼,可沒心思看別的。

    吊頸鬼被釘在地上不得動彈,賈赦的右手可以拿住陰物實體,竟然真的將一根猩紅的舌頭一寸一寸的拔|出來了。女鬼惡狠狠的瞪著賈赦,怒道:“本宮絕不饒你!”

    賈赦瞥了女鬼一眼:果然是不知道死在哪個冷宮的妃子,賈赦嘲諷道:“娘娘耍什麽威風,你以前住的宮殿主人都不知道換了幾茬了。”

    誰知道賈赦這一皮,皮出了禍事!

    宮中雖然冤魂厲鬼無數,但凡是皇上經常走動的宮殿,因為有真龍陽氣相護,都是不易見鬼的,倒是宮女太監陽氣不盛,住的地方偶爾會遇見鬼怪,但是最常有鬼魂出沒的,還是冷宮。

    這個厲鬼就算再厲害,那也是鬼,如何敢在真龍天子麵前造次?如果是往常,賈赦早發現不對了。

    但是今天賈赦先是路上遇了刺,然後是騎了一匹沒有馬鞍的馬,硌得屁股都疼了;喘息的機會都沒有,又趕來暖閣捉女鬼,賈赦一肚子的氣,憤怒使人愚蠢,賈赦竟然疏忽了這個女鬼可能和景安帝有關。

    果然在賈赦那句“你住的宮殿不知道換了幾茬主人”之後,徹底激起了女鬼的憤怒,後妃成了鬼魂,還是這麽多年不得投胎的冤鬼,最大的執念是什麽?是皇上的寵愛啊。

    賈赦一句話激起了女鬼最大的執念,女鬼高聲呼道:“皇上救我!”竟然發出了有實質的聲音。不但景安帝聽見了,連太子、大內侍衛、宮人等人都聽見了。

    景安帝突然一愣,喃喃的道:“宜妃?宜妃可是在叫朕?”

    賈赦怒瞪了女鬼一眼,默默的扔出幾張符紙把女鬼禁錮起來,卻拔起了釘著女鬼的桃木劍。難怪可以到景安帝麵前行凶啊,果然是有瓜葛的。

    景安帝回憶起在上書房聽賈赦說過城西新官邸一案的經過,想到豔雲珠能鬧出那樣大的動靜,景安帝難心道:難道真的是宜妃?於是試探著問:“賈愛卿,房中女鬼是何等模樣?”

    賈赦知道皇家秘聞是不能亂八卦的,他真的一點也不想知道,於是道:“回皇上的話,這女鬼受怨氣役使,迷失本心,已變得青麵獠牙,凶神惡煞,看不出原本模樣。”賈赦說的也算實話,就算宜妃當年傾國傾城,現在也已經成為十分醜陋的厲鬼。

    宜妃憤怒的瞪著賈赦,顯然對賈赦這個回答十分不滿。但是她受了桃木劍一劍,還受了賈赦右手一抓,現下十分虛弱。方才發出有實質的一聲呼喊,更是耗費了不少道行,已經不能開口和不能通靈的人對話了。就是她十分想在景安帝麵前給賈赦下絆子,現在也無能為力。

    景安帝聽了,有一瞬間的失望,但是旋即恢複平靜。宜妃已經過世多年,就算當年有幾分的盛寵,如今也新人換舊顏,淡忘得差不多了:“宜妃當年懸梁而亡,不知現下賈愛卿拿住的是什麽鬼?”

    “回皇上,是吊頸女鬼。”賈赦道。

    景安帝語氣平靜的道:“那也許真的是宜妃吧,這麽些年了,朕以為她早就重新投胎了,不想鬼魂還滯留宮中,賈愛卿替朕問問她為何要害我皇孫,再將其超度吧。”

    宜妃沒想到皇上再見她,會如此平靜,十分不肯接受現實,哭天搶地的喊著皇上,說著兩人之間的往事,聽得賈赦冷汗都差點出來了。還好景安帝聽不見啊,不然還不得把今天在場的所有人都滅了口?

    當著皇上的麵兒,賈赦也不好直接對這個死了的寵妃刑訊逼供啊,於是賈赦嘴上沒說什麽,卻把桃木劍交到左收,右手晃了晃。其他人看不明白這個動作,宜妃吃過這隻手的苦,太明白不過了,撐著虛弱的鬼體,斷斷續續的說:“我,我不知道,我是尋著標記過來的。”

    賈赦原話回了景安帝,景安帝又問賈赦是什麽標記。

    賈赦猶豫了一下道:“回皇上,這個,實難推斷,宜妃娘娘的頭發、指甲,生前用過的物品等,皆可作為標記。”

    景安帝聽了,臉色都綠了,瞪了一眼地上的宮女,怒道:“給我拖下去搜!”

    賈赦在一旁沉著臉,總覺得自己忽略了什麽。眼見那個宮女就要被拖出門,賈赦道:“且慢。”侍衛略頓了一下,依舊伸手去開門。拖下去搜是聖諭,皇上不改口,他可不敢停下。

    賈赦嚇得不輕,急忙回頭對景安帝道:“皇上,不可!”

    “且慢。”景安帝總算鬆了口,可是那侍衛已經把房門打開了一個縫隙。“賈愛卿還有何事?”

    賈赦連皇上問話都顧不得回答,飛撲到門口,手上拿著一張雷符就往外扔。

    侍衛將房門拉開一個縫隙的刹那,房中眾人隻覺一陣陰風吹來,外頭各種異動重新響起,雖然看眾人看不見,也能感覺到許多東西似乎都想進屋,瞬間便有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詭異感。

    最苦的是那個開門的侍衛,他剛將房門開了一個縫隙,就覺一股大力襲來,自己仿若沉入萬丈海底,四麵八方湧來的陰冷海水仿佛要擠幹自己胸中的最後一縷空氣。

    侍衛立刻感覺不對,忙用力將門抵住。好在此事賈赦趕上來,往門外扔了一張符紙。

    轟!——接著是幾縷淒厲不甘的慘叫,賈赦分不清外頭死了幾個,急忙將房門關上。又在門上貼了好幾張符紙。

    房內眾人,連景安帝在內,都被這一聲平地驚雷給嚇了一跳,但是反應最劇烈的還是皇太孫,他被綢帶捆在塌上,依舊猛然一震,想要坐起,雖然隻是徒勞的掙紮,也晃得床榻吱呀作響。

    皇太孫麵露猙獰的看著賈赦,卻掩蓋不住其中的恐懼。皇太孫體內有精怪,精怪也怕雷。

    景安帝問:“賈愛卿,方才是怎麽回事?”

    賈赦喘了一口氣,道:“不知誰招來了許多陰物,這些陰物都被微臣結的陣法阻擋在了外麵,剛才侍衛去開門,就相當於將陣法打開一個口子,外麵的陰物都想趁虛而入。”

    這說法就嚇人了,剛才一個宜妃就將宮女吊起來了,如果進來很多陰物,眾人都不敢想。

    “那他們現在進來了嗎?進來會如何?”景安帝問。

    “沒進來成,還被雷霹死了幾個!”賈赦頓了一下,接著道:“這些東西就算進來了,也許會襲擊宮女、太監和侍衛,但是皇上是真龍天子,他們也不敢將皇上如何。皇上隻會覺得比較擠。”

    景安帝想象了一下許多鬼怪擠在自己身邊的畫麵,心中咯噔一下,還好他為君多年,早就極會控製情緒,忍住了沒哆嗦。瞥了一眼賈赦:你一點都沒安慰到朕!

    外麵的陰物太多了,賈赦可不想逞什麽英雄,燒了一道請陰差符,先讓老熟鬼來幫自己抓走一些再做打算。

    吳胥和栗祿收到感應,很快就來了,到了東宮暖閣外,二陰差環視了一圈,沒看見賈赦,隻看見密密麻麻的鬼魂爬在暖閣的門窗和牆上。媽耶,這賈法師也太會給他們找事了吧,這是要累死誰?

    二陰差一邊搖招魂鈴,一邊揚縛魂鎖,很快就栓了兩大串的厲鬼。賈赦透過窗戶看了一眼,覺得差不多了,交代屋內眾人皆不要出去,自己才拽著宜妃閃身出了房門,剛出去又將房門關上,還補了兩張符紙。

    “二位陰差大人,你們好啊,又見麵了。”賈赦和吳胥、栗祿打招呼。

    吳胥和栗祿鬼臉都綠了,心想:除了打仗,我們好久沒這麽累了,你還有臉來問好?好你個大頭鬼,呸,好你個大頭人喲。

    栗祿沉著臉和賈赦打招呼:“法師。”

    賈赦將身後的宜妃拽出來道:“這裏還有一個,有勞二位陰差大人了。”

    吳胥揚了一下縛魂鎖,把宜妃栓在了末尾。這次也不知道背後之人用了什麽法子,將宮裏許多積年老鬼都招來了,這些鬼十分厲害,但也逃不過縛魂鎖如影隨形的追捕。

    吳胥和栗祿各牽著一長串鬼魂,這些鬼十分不甘心,惡狠狠的瞪著賈赦,有些幹脆破口大罵,那罵得難聽的,吳胥和栗祿都覺得尷尬。

    賈赦道:“閉嘴!你們這些不識好歹的鬼,是本法師好心,才求二位陰差勞累一趟,前來拿你們歸地府。若是本法師出手,十七八道雷符霹了幹淨!”

    這些陰物是受了標記指引前來找替死鬼的,可不是來送死的,聽賈赦這麽說,想到剛才擠在前麵的幾個被一道雷符炸得魂飛魄散,立刻住了嘴。

    說完,賈赦又對吳胥和栗祿笑道:“辛苦二位了,以後和二位打交道的時候還多,等我忙完這陣,給二位燒供奉。”

    吳胥和栗祿:不,我們一點也不想和你打交道。

    和二陰差道了別,賈赦回到暖閣內,因為剛才皇太孫太過激動,現在又虛弱了一些。其他倒還好。

    景安帝問賈赦外麵的陰物現下怎樣了,賈赦大致說了一下,外麵來的應該是宮中鬼魂,被不知名的標記引來尋替身的,現在已經被陰差帶走了,以後或是投胎、或是受罰,總之根據身前功過各得其所,各有各的造化。

    景安帝聽了,隻點了下頭,料想宜妃也被帶走了,就沒有細問。略頓了一下,景安帝問:“不知賈愛卿說的標記是何物?他們為何興師動眾,標記一個宮女?”

    賈赦想了一下,滿臉嚴肅的說:“也許,他們想標記的並非宮女。”

    見賈赦神色嚴肅,景安帝似乎也想到了什麽:“賈愛卿此言怎講?”

    賈赦想到太子身上那股驅不散的煞氣,想到宮女遇到宜妃之前是端著給皇太孫服用的藥碗的,心中有個大致的輪廓,卻不敢貿然定論。讓人拿來水盆,將地上打碎的藥碗投入水盆中,再在水麵畫了符,念訣透過水麵看去。

    接下來的畫麵賈赦險些看吐了:隻見水盆之中的景象猶如煉獄一般,因為各種死法的人實在太多,每個人的鏡頭都很短,猶如放幻燈片一般一一放映:有上吊的、有跳井的、有投湖的、有被杖斃的、有被勒死的、有死於兵刃的……水盆中顯示的簡直是一部宮廷暴斃真相大全。

    賈赦有一種上小學時去戰爭紀念館參觀,看到某場著名戰爭某軍國主義國家在華國侵略的暴行圖片展覽時,那種記憶猶新的不適感。隻看到一半賈赦就伸手在水盆上劃過,停止了術法。

    賈赦臉色難看至極,狂壓住要嘔吐的衝動,賈赦平複了好一陣子,才抬頭看景安帝:“回皇上,微臣看到一些東西。”

    剛才女鬼突襲,事急從權,暖閣內有許多侍衛、太醫、宮人等,現下要說皇太孫病情的內幕,不宜讓太多人聽見,景安帝屏退了閑雜人等,屋內隻剩景安帝、太子、皇太孫和賈赦四人,連戴權都到了門外守著。

    賈赦深吸一口氣,才問景安帝:“微臣鬥膽問皇上一句,當年宜妃亡故,用的是否是紅綾。”

    景安帝一驚,道:“賈愛卿看到了宜妃?”

    賈赦心想:這皇上的重點也夠偏的。“回皇上,微臣隻看到眾多鬼魂臨死的片段,其中有個懸梁女子用的是紅綾。”

    景安帝聽了,沉吟了一下,沒再說什麽,終於把重點轉回皇太孫的病情上來:“這藥碗,和永均中邪有何關係?”

    賈赦組織了一下語言,才道:“今日微臣奉皇上之命來瞧皇太孫,但微臣看到太子殿下的第一眼,就覺得太子身上有一股煞氣,微臣曾掐訣替太子驅煞,但煞氣隻淡了一下,就回來了,當時微臣就覺得,太子和皇長孫中的煞氣不同尋常。

    後來給皇長孫送藥的宮女突然遇到襲擊,微臣想,若非這個宮女知道了什麽不該知道的事,引來殺身之禍,那麽就是那一刻,宮女身上有什麽東西正是引來鬼怪的標記。

    聯想到太子身上驅不散的煞氣,微臣想到了吃食,無論是飯菜也好,藥石也好,如果吃進腹內沾染的煞氣,隻憑咒訣是很難驅散的。於是微臣剛剛查看了被宮女摔碎的藥碗,上麵還有藥物的殘留,臣透過水月顯像法,看到這藥中果然含了宮中許多鬼魂的標記,若是皇長孫將其服用,後果不堪設想。”

    砰!景安帝一掌拍在案頭。

    他貴為國君,但也是個普通的祖父,有人拿這麽惡毒的法子害他的長子嫡孫,不震怒才怪。

    “父皇息怒!”“皇上息怒!”太子和賈赦幾乎同時開口。

    “我皇兒身上的煞氣,可有法子祛除?”景安帝沉這一張臉問。

    賈赦道:“可以的,隻是吃入腹內的煞氣,須得用太子殿下的心頭血做引,皇上和太子殿下恕微臣不敬之罪,臣方敢施為。”

    景安帝和太子自然是允了,問賈赦需用什麽物件?賈赦答道隻需幹淨的銀針一枚。外麵還候著太醫,銀針很快就送來了。

    銀針是用來取心頭血的,其實賈赦百寶囊中也有小刀,不過既然對方是太子,還是拿宮中之物取血比較好,於是賈赦要了幹淨的銀針。

    賈赦畫了符篆,取過銀針,在太子右手中指上一紮,擠出三滴心頭血滴在符篆之上,口念咒訣,淩空一揮,符篆無火自燃,賈赦將燃著火的符篆往太子額頭一拍。因為符篆片刻燃盡,太子倒沒感覺疼,隻覺連日來身上那種無法形容的酸脹疲憊之感盡去,整個人神清氣爽。同時,賈赦看到籠罩太子那股淡淡的煞氣也散了。

    景安帝看得不明所以,不過聽太子自言感覺很好,景安帝便滿意的點了點頭,又繼續問賈赦對皇太孫中邪一案的猜測。

    賈赦道:“既然有人想用將標記混入湯藥的法子害皇太孫,隻怕之前也用過同樣的法子害過太子和皇太孫。皇太孫中元節前去皇陵祭祖,若是之前就誤服了混著精怪標記的吃食,便極容易引精怪上身。

    微臣猜測,幕後凶手隻怕早有後手,隻是見太孫病勢沉屙,便按兵未動。今日微臣進宮,鬥膽出了個勞駕皇上給皇太孫喂飲食,用皇上之龍氣壓太孫體內精怪之邪氣的法子,僥幸起了效果。

    誰知這樣一來,激怒了幕後之人,幕後凶手雙管齊下,一麵命人刺殺微臣,便是沒將微臣殺死,也能拖延微臣入宮時間。一麵將混有許多鬼魂標記的湯藥端給皇太孫服用。皇太孫現下身子虛弱,若是服用了湯藥,被許多冤魂孽鬼糾纏,隻怕……”

    剩下的話不用賈赦再說,景安帝和太子自然聽得明白,父子二人臉色黑得像鍋底,景安帝問賈赦說:“賈愛卿說的標記是何物,如何混入飲食之中?”

    賈赦道:“這可用的法子就極多了,若是精怪的標記,可是精怪的子孫如各種飛禽走獸、精怪成精之前換下的皮毛等,施咒念訣後製成粉末,混入飲食,常人極難發現。至於鬼魂的標記,死者生前的頭發、指甲、用過的物品;死時用的凶器等皆可。”

    景安帝聽了,心中有數,傳令護龍衛首領柳芾前來聽令,命柳芾將陪同皇太孫前去皇陵的侍衛、廚子、宮人等都控製起來;又命人將這些時日,負責東宮飲食的眾人,今日給皇太孫開藥、煎藥的太醫、藥童,中間有過接觸的宮人,全都控製起來。

    賈赦猶豫了一下,還是勸道:“皇上,微臣有句話說,還請皇上恕臣僭越之罪。”

    景安帝自然是讓賈赦如實說來的。

    賈赦道:“微臣知道皇上重視太子殿下和皇太孫殿下,但是這次徹查皇太孫中邪一案,不宜見太多血腥,暗訪為宜。一來,幕後凶手算計嚴密,隻怕早就想好了退路,如此大規模徹查,未必能抓到真凶;二來,若是因此一事見了過多血腥,太子和皇太孫便要背上許多因果,於他們並不利。”

    一國之君,九五之尊,盛怒之下,極有可能血流成河,但這次暗害皇太孫之事對方做得十分縝密,隻怕對方早就磨滅痕跡,逃之夭夭了。若是景安帝因此一怒殺了這段時間在太子和皇太孫身邊服侍的大部分人,不知道其中又會有多少冤魂。

    賈赦不是古人,他無法像古人一樣輕易接受皇權下眾人皆是螻蟻,皇上一句話,可以摁死無數人命的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發生。何況,他說的也是事情,若是有無辜之人因查此案而死,太子和皇太孫確實要擔上因果。

    景安帝果然憤怒了看了賈赦一眼,好在景安帝本身並不是嗜殺的暴君,也知道賈赦說得有理,感歎了一句賈愛卿心善,又命柳芾詳查此事,但不得多傷人命,柳芾領命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大赦赦:媽的,麽有馬鞍的馬硌得老子蛋疼,好生氣。

    道家確實有法術讓物體變軟,很常見的就是化魚刺的法術,民間現在還有流傳。就是會法術的人給被魚刺卡住的人喝一碗清水,魚刺就變軟化掉不見了。本文中其他很多法術是作者編的,但是化魚刺這個作者百分之百相信,因為作者被魚刺卡了之後試過,真是喝水之後立刻就不卡了。當然不信的讀者也可以覺得是作者喝水剛好把卡得不深的魚刺吞下去了。總之,信則有不信則無吧。

    至於大赦赦把刺客的匕首變軟,這個就是誇張的寫法了,原理是一樣的。

    本章最後一段,賈赦勸皇上少殺人其實是很危險的,如果皇上性格暴戾一點兒,很容易給家族招禍。但是見不得龍顏一怒就血流成河其實是作者自己的三觀,借大赦赦的口勸出來,請大家不要考慮合理性啦。我知道大赦赦閉嘴對大赦赦一家更安全。

    感謝:a?。靜好時光莫辜負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8-04-06 14:38:30

    感謝支持本文的所有讀者,明天見。等下作者會去捉一下蟲,看過本章的同學如果看到更新別進來喲,非故意偽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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