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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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賈赦累了一夜, 如今可說是精疲力竭。聽到賈瑚這麽安慰, 賈赦哭笑不得。

    村民聽柳芾喊那瘋子賈將軍,也認出這‘瘋子’就是昨日進村那個好生威武的官爺。忙一麵道歉, 一麵問官爺這是怎麽了?賈赦一麵道無妨,一麵先問村民取碗水, 他勞累一夜, 現在都渴得嘴唇開裂了。

    賈赦等人在此借住, 給的酬勞豐厚,村民聽了, 忙不迭的去了。不但須臾端來開水,還有婆子自去準備熱水粥飯。賈赦接過一碗溫開水一飲而盡, 方覺口幹舌燥之感稍減。

    其他村民見跟在賈赦身後的一狐一貓,都嘖嘖稱奇。貓有通人性的,跟在主人身後倒不覺奇怪,狐狸可是野物, 卻極少看見這麽不怕生的。村裏有些小孩兒見了狐狸和肥貓不怕人,圍著一狐一貓瞅個不住。有些膽大的還想上手摸,被大人阻止了。

    肥貓不慣被人圍觀,蹭蹭兩下,蹦到賈赦的肩膀上, 坐著舔爪子。

    村長約莫四十多歲年紀,剛開始看到一狐一貓沒有在意,此刻見到黑貓白爪坐在賈赦肩頭舔爪子,隻覺十分眼熟, 卻不住的盯著黑貓看。一人一貓對視良久,村長試探性的叫了一聲:“踏雪?”

    喵~肥貓放下爪子衝著村長叫了一聲,仿佛是在打招呼。

    村長頓時愣住了,又驚疑的望向幾位族老:“福伯、旺叔、權叔,你們看這是踏雪不?”

    幾位族老上了年紀,圍著黑貓看了好幾眼,疑惑的道:“看著是踏雪,可是不可能啊,貓哪能活那麽久?”

    肥貓又喵嗚了一聲,十分驕傲的抬頭挺胸。

    一個上了年紀的族老又看了肥貓好幾眼,十分肯定的道:“是踏雪,莫說這長相,就說這神情、這喜歡坐肩頭的樣子,除了踏雪我沒見過第二隻貓是如此的。”

    賈赦聽了,扭頭看了一下肩頭的黑貓,準備等會兒向村民打聽打聽。這會子功夫,熱水已經備好,賈赦先去沐浴更衣,又用了些熱粥飯,才將昨晚之事跟柳芾等人並村長、幾個族老說了。

    末了,賈赦問:“村長,不知那蛇妖在這村裏為禍多久了?”

    村長是個十分精幹的莊稼漢,想了想回答說:“我小時候,這村子是極清淨的。若說怪事……”村長看了一眼賈赦肩膀上的黑貓說:“怪事要從踏雪的主人玉道長仙逝說起。玉道長是外地來的,村裏沒人知道他仙鄉籍貫,也沒人見他有什麽呼風喚雨的本事。不過玉道長人很和善,和村民們相處得也好。當時玉道長養了一隻名叫踏雪的貓,我總覺得官爺肩頭這隻貓,就是玉道長那隻。”

    村長說到這裏,尷尬的笑了一下,接著說:“是我扯遠了。當初我還是個半大孩子,玉道長好相處,大家也隻當他是個普通鄰居。直到玉道長仙逝之後,村裏就陸陸續續發生怪事:先是時常有人家養的牲畜不見,後來進山打柴的落了單的人也會莫名其妙的失蹤。

    久而久之,村子裏就傳出雀靈山上有了精怪作祟,讓大家夜裏莫要出門,白日莫要獨自進山。自從大家小心些之後,除了偶爾有牲畜失蹤,人倒極少出事了。就這樣又過了二十多年,前幾日村裏突然有蛇妖作怪,甚至還有人遠遠瞧見蛇妖吃人,看見的人一病不起,現下還躺在床上說胡話呢。官爺,那蛇妖真的已經被官爺殺了嗎?”

    賈赦聽完,心中卻越發疑惑,又問:“那位玉道長是什麽時候搬來村子的?住了多久?玉道長來之前,雀靈山上可有精怪為禍?”

    這個村長就不知道了,其中一個上了年紀的族老說:“玉道長大約四十年搬來的吧,在村子住了約莫十幾二十年,我年紀大了,記不清了。玉道長來之前,咱們這裏也安生。後來玉道長過世,也不知道那蛇妖是哪裏橫生出來的,禍害了不少牲畜,還殺了好些人命,鬧得雀靈山腳好幾個村莊都不得安生,幸而那妖孽被官爺除掉了。”族老滿是皺紋的臉上一臉慶幸,顯然是對蛇妖為禍忍耐已久。

    賈赦聽了,不但沒茅塞頓開,反而覺得疑竇叢生。那位玉道長來之前,村子是安生的,也就是說蛇妖並未在此出沒;玉道長仙逝之後,蛇妖出來作祟,有兩種可能,一是蛇妖是玉道長帶來的,玉道長死後,就壓製不住了;還有一種可能是蛇妖來了此地之後,玉道長也跟來此地,為了保護村民,一直壓製蛇妖,直到玉道長死後,蛇妖才沒了約束,出來傷害人畜。

    賈赦又看了一眼自己肩上踏雪,經過昨日勇鬥蛇妖,貓妖、狐妖、賈瑚和鄭家樹身上的功德光都又厚了一層。尤其是賈瑚都長高了些,如今看上去有六七歲小童的樣子了。貓妖和狐妖的修為自然也增進了,這貓妖一看就是沒有做過惡事的善妖,賈赦總覺得貓妖踏雪的主人玉道長應該也是功德加身的得道高人。

    賈赦又和村民打聽了些別的,村民所知有限,剩下的事,就說不出什麽了。賈赦心想:不如抽空問問那兩隻小妖,隻怕比村民知道得還多些。於是,賈赦撂開此節,先讓村長找了幾個膽大的壯勞力,許以酬金,和自己一道上山,將蛇妖屍體運回,找一處空地焚化掩埋了,再去那兩個看到蛇妖的村民家裏,為其驅散煞氣,將其救醒。

    蛇妖之事已了,因天色不早,賈赦決定在村子裏修整一日,次日便回京複命。

    夜裏,賈赦給賈瑚和鄭家樹燒了供奉,又給他們念經消業。但凡妖物,吸收天地靈氣而得道,若是能有萬物靈長的人類修士日日為其念經,對其修煉而言自然是事半功倍。賈赦念經時,狐妖和那隻叫踏雪的貓妖也圍著賈赦聽。柳芾遠遠看著賈赦尋一處空地燒了紙,坐在那裏不知道在做什麽,身旁坐著一狐一貓,也一動不動的抬頭望著賈赦,隻覺十分有趣。

    次日便是賈赦一行啟程回京之日,因賈赦救了被蛇妖嚇病了的村民,又斬殺了蛇妖,村民們直把賈赦當做活神仙,甚至有人想賈赦留下來,說怕妖物再來作祟。

    賈赦笑言,他已經給雀靈山觀過氣,雀靈山風水極佳,蛇妖伏誅後煞氣也散了,不會再有邪物作祟。再說此去離京不過五日路程,若是再有怪事發生,也可去京城榮國府尋自己。

    眾村民聽了,才將賈赦一行送到村口。賈赦剛剛上馬,黑貓就竄上了賈赦的肩頭,白狐狸又跳上了賈赦胸前的馬鞍,賈赦趕都趕不走。引得眾人越發稱奇,更加篤定賈赦是神仙高人。

    原來,賈赦自從和不化骨対掌之後,得到了奇怪的修為,對妖物有天然的吸引,因此踏雪和狐妖才追著他回到村子;自從兩隻妖物聽到賈赦念經,從中受益之後,更是趕也趕不走了。賈赦知道兩妖都是善妖,見他們執意要跟隨自己,便也不攆了,權當給賈瑚找兩個玩伴。

    回京之後,賈赦特意繞道從寧榮街路過,囑咐賈瑚先帶踏雪和狐妖回東院,自己才入宮複命。

    來到上書房,賈赦行禮之後,景安帝賜坐,賈赦隻見景安帝桌上擺著兩道奏折,正是自己的請罪折子。

    賈赦隻當未見,景安帝問什麽便答什麽,隻隱瞞了賈瑚、鄭家樹、踏雪和狐妖之事,講到一狐一貓時,賈赦隻用山中精靈相助一句帶過。因皇太孫大愈,身子一日好似一日,東宮也未再發生怪事,景安帝心情頗好,細問賈赦斬殺蛇妖的經過。賈赦一一作答。

    當聽聞蛇妖為害百姓時,景安帝滿心憤怒;當聽聞斬殺蛇妖之驚心動魄時,景安帝亦覺十分緊張。待賈赦說完,景安帝另問了幾個細節。

    “據賈愛卿所言,雀靈山屬龍脈分支,風水極佳,山中頗多極善良的精靈。那為何山中又會出那毒蛟這樣的妖物?”

    賈赦道:“微臣也考慮過這個問題,已和雀靈口村上了年紀的村民打聽過,並問過山中精靈。據山中精靈所言,雀靈山腳,曾住著一個修為極高的道長。道長仙逝後,那毒蛟不知哪裏來的,突然來到山中,為害一方,嗜殺無度。不但山中飛禽走獸受其荼毒,山下村民的家畜和落單的村民也時常受害。

    蛇妖修行不易,按照常理,蛇妖在哪裏出生得道,開啟靈智,就會在哪裏修行直到化形,才會出山曆練。像這樣突然出現在另一地的,要麽是蛇妖原本的洞府沒了,不得不另覓修行之所,要麽便是被得到高人收服後故意放來的。”

    景安帝聽到故意放來的推斷,想到皇陵龍脈所在,立刻敏銳的察覺到什麽,手指敲擊了幾下書案,一臉凝重的問:“既是蛇妖來雀靈山不過二十來年,自然蛇妖來之前就已經開啟靈智,修煉成妖了。要將這樣的妖物收服,又不傷其修為,還要將其不遠千裏送到雀靈山,其中要冒多大風險,費多大功夫?這麽做的人,又圖什麽呢?”

    賈赦抬頭看了景安帝一眼,不愧是為君多年的人,一下就想到問題的關鍵,景安帝之疑惑,也正是賈赦之擔心。賈赦滿臉嚴肅的道:“皇上,這個問題臣一路上也推敲了許久,臣自當知直言不諱。但臣之推測不但令人匪夷所思,且其中許對皇家有冒犯之嫌;臣對此推測並無十分把握,若是臣隻推測又疏漏,或是臣有言辭不當處,還請皇上恕罪。”

    景安帝見賈赦神色嚴肅,也隱隱感到事關重大,對賈赦道:“愛卿隻管直言就是。”

    賈赦接著道:“所謂風水,顧然講的是山川靈秀,氣象萬千,但也要觀其生氣。譬如同樣的山環水抱之局,其中飛禽走獸、草木蟲蟻各得其所,欣欣向榮是為吉;其中獸死禽亡,草木枯死是為凶。好比一國一城,人煙阜盛處,才繁榮昌盛;荒無人煙處,不過苦寒之地罷了。山川格局顧然重要,但最重要的還是其中的生氣。

    雀靈山為龍脈分支,有龍氣經過,因為風水極佳,養得山中生出極善之精靈,精靈戶山下百姓,百姓安居樂業,是大吉之局;但惡蛟來了之後,屠殺山中飛禽走獸,戕害山下百姓,若非山中精靈相護,雀靈山早被蛇妖禍害成一片死地。雀靈山的生氣耗盡,龍脈主脈生氣必然減弱,若是到時毒蛟再往龍脈主脈而去,將主脈生氣一番塗炭,後果不堪設想。

    但凡破風水局,尋著吉穴,破壞陣眼,皆落了下乘。要破壞有真龍龍脈的大風水大格局,斷其生氣才是上上之選。雀靈山名雀,蛇以鳥為食,用蛇吞雀鳥之法,將蛇妖放入雀靈山斷龍脈生氣,當真是狠、準、毒。”

    賈赦除了將狐妖、貓妖隱去,以山中精靈代之,這段話皆是實話。當年玉道長仙逝,蛇妖出沒雀靈山,便是有一狐一貓暗中和蛇妖相鬥,又時常顯些異象向村民示警,才將雀靈口村和附近幾個村落的損失降到最低。若非有狐妖貓妖從中阻撓,以惡蛟本性,早害得雀靈山及山下村鎮生靈塗炭了。

    就是蛇妖到雀靈口村偷吃寶馬那日,也是貓妖踏雪發現蛇妖異動,回村示警,才恰巧救了賈瑚和鄭家樹。

    哐當一聲,景安帝將手上茶杯摔得粉碎。饒是他登基多年,穩重非常,也不得不怒。先是有人要殺儲君父子;後是得知有人要破皇家風水總局,憑誰聽了能不震怒。

    “賈愛卿可否查到那毒蛟來曆?”

    賈赦搖了搖頭道:“連山中精靈都不知,臣無能,也毫無頭緒。”其實賈赦不是沒有懷疑:皇太孫中邪,他來東宮的首日,就發現皇太孫房中氣息和一僧一道身上的暗黃之氣十分相似。後來賈赦趕去雀靈山斬殺蛇妖,也發現蛇妖身上也帶那種晦暗不明的暗黃之氣。根據原著記述,一僧一道神出鬼沒,左右書中許多人命運,這許多人中未必沒有包括皇室。

    何況僅從書中前八十回,就能看出皇室太子謀反,太子落罪,景安帝被逼退位,登基的卻是另一位皇子,皇室操戈之厲害由此可窺得一二。最後登基的無論是誰,隻怕都不是景安帝自己選定的繼承人,也非景安帝自願退位。這樣的人一時得意,坐上龍椅,也必不服眾。原著沒有記述的後半部內容裏,皇家還不知道內鬥成什麽樣子呢。

    以前賈赦看紅樓夢,總覺得奇怪:雖然原著隱去朝代,但跟隨太|祖打天下的賈演、賈源兄弟傳到賈赦、賈敬手上時候不過是第三代,本朝建立滿打滿算不足百年,原本該當是休養生息、勵精圖治時候,怎麽一副吏治混亂、買官賣官嚴重、權貴草菅人命、百姓朝不保夕的末世景象。想到蛇妖突現雀靈山龍脈之事,賈赦倒明白了:破壞皇家龍脈之生氣,無異於將徒家氣運釜底抽薪,徒家王朝自然會顯示出一副內鬥不止、氣數將盡之景象。

    但這些話,賈赦此刻不能說。一來,他並無十分把握;二來,一僧一道來無影去無蹤,賈赦無從求證;三來,根據原著記述,真正左右全書人物命運的應當是警幻仙姑,一僧一道,也不過是替警幻跑腿罷了。

    賈赦此刻不知警幻是人是妖,是正神還是邪神,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有些神通足夠大的神仙妖怪是無處不在的,隻要話說出口,就能被他們知曉,這便是常言說的舉頭三尺有神明,所以任何時候,不能詆毀神仙誌怪。賈赦不知警幻底細,自然不能輕言警幻二字,若是被警幻聽去,便是打草驚蛇了。隻是賈赦隱隱覺得,從一僧一道身上透出的氣息看來,警幻未必是什麽正神。

    景安帝聽賈赦都無從知曉蛇妖來曆,隻得作罷。又說了些別的,已是酉時,賈赦才從皇宮出來,回了榮國府。賈赦前腳進了東院,後腳就有人將賈赦黑著一張臉回來的事傳到了正院。

    那日賈赦的一等將軍加了神威將軍封號,得聖旨欽賜卻邪寶劍、汗血寶馬、玉如意等,是何等體麵。正院的賈王氏又恨又妒,就是賈母也覺不是小兒子得這些體麵,十分遺憾。

    對於賈赦受聖旨封賞,有急急出門奉詔公幹,正院是又羨又妒的。不想人有旦夕禍福,賈赦一去五六日,今日好容易回府,竟是當初的春風得意全無,換做一臉寒霜、愁眉不展。

    賈府東院的事,正院一直在時時打探。賈赦回京之後,路過家門未入,直接入了皇宮,從宮中回來,哭喪著臉入了東院的事,正院一清二楚。

    賈王氏聽聞賈赦臭著臉回來,想著周瑞折了之後,自己斷了進項,又被奪了掌家權,攆入夾道小院,就對賈赦恨之入骨。聽聞賈赦臭著臉回來,轉了轉腕子上的佛珠沒說什麽,心中卻恨不得賈赦惹得龍顏動怒,吃了大掛落才好。但轉念一想,賈赦落了罪,賈政必受牽連,賈王氏又不免將落井下石的心收回一半,隻盼賈赦落了大罪又莫要牽連二房。

    賈母聽賈赦苦著臉回來,也是心中五味雜陳。在賈母看來,賈赦不學無術,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雖然不知道賈赦怎麽得了皇上的眼,不但入宮數日,還得了封賞奉詔出京辦事。但憑賈赦那品行本事,必是要壞事的。賈赦這副表情回來,必是又闖禍了!

    賈赦回東院沐浴更衣後,也帶著邢夫人和賈璉、迎春去了一趟榮禧堂請安。賈母見賈赦臉色敗壞,道:“原是孩子大了,有出息了,隻怕會嫌我多話,但是今日我有一言不得不說。老大如今得了皇上器重,在外替皇上辦事,那是你的體麵。但是一筆寫不出兩個賈字,老大在外辦事時,也要小心謹慎,時時想著家小些。”

    賈母這話說得惡心人,看似是在關心賈赦,那臉上的嫌棄之色隻差明言賈赦你別在外麵惹禍連累你二弟了。如果真關心孩子的父母,看見孩子從外麵回來,臉色不好,第一時刻便是噓寒問暖,問孩子在外是否受了委屈、遇到難事。賈母倒好,賈赦遇到什麽困難一概不問,開口就是擔心賈赦連累他的小兒子。

    賈赦本就對賈母沒有期待,冷哼一聲,說了個知道,就帶著家小告辭。

    次日一早,戴權又來榮國府傳旨了。

    這是半月之內,榮國府接到的第二道聖旨,因為昨日賈赦回來麵色不好,賈母等人俱是膽戰心驚,雖在後院,不住派人打探消息。

    賈赦命人開了中門,帶著男丁在前廳恭迎聖旨。待得戴權宣讀聖旨,直聽得賈政和賈珠眉心直跳。

    聖旨曰:晉封賈赦為晉江侯,升少傅銜,改遲敕造榮國府為敕造晉江侯府。又有賞賜黃金兩千兩,並其他賞賜若幹。

    半月連得兩次聖旨賞賜,還從一等將軍晉升為侯爵,賈赦風頭之盛,在京城一時無兩。賈政向來以為自己讀書極好,勝兄長百倍,隻做一個六品主事,是自己懷才不遇,但自己遲早會加官進爵。誰知自己在一個六品主事上熬了多年毫無進展,倒是遊手好閑的大哥從一等將軍做到了一等侯爵。

    跪迎聖旨的賈珠看了一眼正在接旨的賈赦,抿緊了嘴唇。母親說大伯不肯給自己國子監名額,不讓自己到國子監進學,是怕一事無成的璉兒將來超過自己。賈珠因此勤學上進,希望有一天自己的身份能超過賈璉。誰知這不過數月過去,賈璉又從一等將軍之子變成一等侯爺之子,同為榮國府嫡孫,賈璉的身份越發比自己高貴了。

    消息傳到後院,眾人的表情也精彩極了。賈王氏無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右臉頰,莫名覺得火辣辣的疼。昨夜自己還盼著賈赦吃了掛落,誰知今日賈赦就迎來如此體麵。

    諸如賈母、賈元春等也各有心思。賈母越發遺憾這些體麵不是自己的小兒子得了,而是給了那個忤逆子。而賈元春則是看了一旁的賈迎春。自己自恃容貌端莊豐美,得賈母悉心□□,是賈家最出眾的女兒;誰知這個庶女賈迎春不僅記在了邢氏名下成為嫡女,如今還成為了侯門千金。為什麽這一切不是自己的,而一個卑賤的婢生庶女卻有那麽好的運氣?

    邢夫人心緒沒有賈母等人那麽複雜,但也談不上多高興。昨日老爺回來憂心忡忡的,也不知道是為了何事。在邢夫人看來,大房全靠賈赦一人撐起來,隻要賈赦麵露憂色,對長房而言,就不是什麽喜事。

    至於賈赦昨日為何一臉憂色的回府,還得從上書房說起。

    昨日賈赦回京複命,連路過榮國府都沒進,而是匆匆趕去了皇宮,回了斬殺蛇妖的經過及蛇妖出現在雀靈山,極有可能是有人蓄意破壞皇家氣運之事,景安帝難免發了一場怒。

    發怒之後,景安帝又將皇太孫中邪一案的卷宗給賈赦看,問他有何看法。

    賈赦拿起卷宗,一看數個時辰,竟是越看越覺得撲朔迷離。

    賈赦離京這些時日,大理寺也在抓緊審理太子中邪一案的相關人等。不出賈赦所料,幕後之人早就留好後手,將痕跡抹殺幹淨;路上刺殺賈赦的一幫乞丐自然是有人花錢雇的,毫無痕跡可尋。就是暴起刺殺賈赦的仇槐,剛開始因為賈赦對他下了咒,動彈不得;後來禁錮到了時辰自解,仇槐一句證詞沒有交代就咬破舌底毒囊自盡了。

    倒是景安帝寢宮和東宮兩處的宮人清理了一遍,也頗問出些陰私內幕,杖殺了數人,真正可疑的數人,也都如仇槐一般,咬破毒囊自盡了。如此一來,太子和皇太孫身上的標記怎麽下的,何人所下,終究沒找到源頭。

    賈赦在宮中看了大半日的卷宗,毫無頭緒,連午膳都是在宮中用的。待到酉時,景安帝見賈赦實在沒瞧出什麽,才道:“害朕之太子、太孫,便是要絕我朝根基,就是幕後之人隱藏再好,朕也必將之揪出,碎屍萬段!一等將軍賈赦聽令:朕封你為晉江侯,授少傅銜,專司查辦此案。”

    頓了一下,景安帝接著道:“此事機密,賈愛卿接手之後依舊和以前一樣無需上朝,暗中查訪即可。朕讓柳芾柳將軍全力配合你,這些時日聽你調配。要用什麽人,調什麽卷宗,朕也會讓三司配合。”

    賈赦忙領命謝恩,心中卻一團亂麻,自己前往孝慈縣斬殺蛇妖耽擱數日,便是對方留下蛛絲馬跡,也早消除幹淨了,這一樁懸案又如何查證?隻君無戲言,景安帝開口,自己也隻得硬著頭皮接著。

    因而賈赦從宮中出來,滿麵愁容的回到賈府,已是酉時末。

    這個官帽不好戴,賈赦新官還沒上任就接了這樣一樁懸案,臉色能好看到哪裏去。因而別人加官進爵喜上眉梢,賈赦加官進爵卻愁眉不展。

    不想昨日賈赦沉著一張臉回府,倒是引出賈府正院諸人一番醜態。

    賈赦接旨之後,賈政、賈珠忍者內心的嫉妒上前道賀,賈赦看著賈政父子明明滿心的嫉妒卻不得不做出一番與有榮焉的表情,倒有幾分可笑。賈赦本來滿肚子煩悶,也被這虛偽的父子倆逗得一樂,鬱悶稍減。

    宣完了聖旨,戴權笑道:“恭喜晉江侯、賀喜晉江侯。”賈赦道謝,戴權又說要去內院向老封君道喜。

    於是賈赦派人將送戴權去榮慶堂,自己去大門外恭請‘敕造晉江侯府’牌匾。為了讓賈赦替自己賣命,景安帝麵子賣得十足,不但半月內兩次頒聖旨為賈赦做臉,連禦賜晉江侯府的牌匾都做好了,今日就命禮部官員送來換上。

    賈母知道戴權是景安帝身邊的第一得用人,自然不敢怠慢,忙命人上好茶,又使眼色給心腹丫鬟讓其備紅封。

    戴權冷眼看了一眼,笑道:“咱家此來就一句話,說完就走,老封君不用忙。”說完,又瞥了一眼滿屋子的丫鬟婆子。

    賈母心下了然,屏退下人,戴權才道:“晉江侯為皇上分憂,前兒立了大功,才掙得今日的體麵。晉江侯如今風頭盛,自然會引人眼熱,若是府中稍有錯漏被人抓住把柄,隻怕就要引人彈劾,於晉江侯不利,於府上不利。當然,府上勳貴之家,忠君愛國,規矩極嚴,皇上時常念起當年榮國公對社稷之功,咱家不過是白多一句嘴罷了。還望老封君不要見怪,咱家這就告辭了。”

    賈母嘴上自然是對戴權百般稱謝,心中卻又驚又俱。麵不改色的送走戴權,賈母癱軟在椅上出了一身冷汗:戴權這話賈母有何聽不懂的,周瑞放印子錢的事、賴家犯下那些事,哪一件不是錯漏?賈政住在榮禧堂多年,賈府上下越製之處甚多,哪一樁不是缺了規矩?

    至於那句皇上時常念起榮國公對社稷的功績,更是隻差明言若非看在賈代善麵上,就憑賴家和周瑞家做的事,賈家就會被追究。這是皇上在敲打自己了,待得外頭榮國府的牌匾換成晉江侯府的牌匾,這裏便是名正言順的侯府,賈赦才是一府之主,政兒一家豈非越發沒有立足之地?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顧白鸞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8-04-09 11:38:43

    小小燕子飛啊飛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8-04-10 10:12:38

    眉黛灼灼扔了1個手榴彈投擲時間:2018-04-10 10:49:24

    感謝留言捉蟲的讀者,已經修改了部分,有些沒有找到的暫未修改,我有空再去找。

    關於長輩整蠱自己的趣事作者今天午休抽空寫,明天一定放上來,明天如果還不放我加更。今天的更新剛寫完,因為已經比平時晚了,作者決定先放更新。

    關於黑貓踏雪,原型是我姑姑以前養的一隻貓。

    感謝支持本文的所有讀者,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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