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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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魚的聲音越敲越快, 賈赦的心髒也跟著木魚聲突突直跳,再這樣下去, 賈赦覺得過不了多久,自己就會心髒病發死在這裏。可是即便堵上耳朵, 叩叩叩的聲音也並沒有減輕, 仿佛這聲音不是耳朵聽見的, 而是心髒聽見的。

    賈赦起身先觀察了一下門窗處布置的符紙, 都沒有損壞。再看了一眼床上的賈璉,隻見賈璉呼吸勻稱, 眉目舒展,仿佛絲毫沒受影響。賈赦這才些許放下心來, 坐在床上打坐念經。

    木魚聲依舊很急, 賈赦臉上也很快的沁出汗珠,隨著念經越來越投入, 賈赦的心跳慢慢放緩下來。但是賈赦一點不敢大意, 依舊收斂心神,潛心打坐。直至次日天亮, 那種無孔不入的木魚聲才消失了,賈赦走下床來, 身上衣衫也已濕透, 和奇怪的木魚聲對抗一夜,賈赦直覺渾身疲累,仿佛剛經曆了一場大戰。

    因為出了一身的汗,賈赦去傳小二燒熱水, 那小二雖然笑著應是,還是小聲嘀咕了一句‘怎麽今日的客官都這麽奇怪,一大早就要沐浴,真是難伺候。’,賈赦聽在耳內,猜測受到木魚聲攻擊的人不止自己一個。

    果然更衣之後到大廳吃飯,玉筠、白靈和踏雪也來了。果然玉筠和白靈都頂著大黑眼圈,踏雪雖然沒化形,看不出臉色,卻能明顯的感覺到其無精打采,仿佛生病了一般。

    玉筠和白靈見賈赦也精神不好,苦笑了一下。隻有賈璉頭一次出遠門,活蹦跳的,話也多,和賈赦、玉筠、白靈、踏雪一一打招呼,但是幾人都是對他或輕輕點一下頭,或是嗯的一聲,個個都是一副我很累,我不想說話的樣子,連踏雪都垂頭喪氣的趴在玉筠肩上,懶得理他。

    賈璉看看這個,看看那個,見幾人都黑子一張臉,小聲說:“你們都怎麽了?”也不敢再多話,自己埋頭吃飯。

    用膳之後,眾人收拾好包袱,朝平安山進發。路上,玉筠問賈赦:“侯爺貌似精神不太好。”

    賈赦反問:“昨日你們也聽見了?”玉筠和白靈點點頭。

    “隻有璉兒不受影響。”賈赦仿佛在自言自語,隔了一會兒,轉身問玉筠:“玉先生覺得,璉兒不受影響,是因為他不會玄法,還是因為他是瑚璉中的璉?”

    玉筠看了賈赦身旁精神抖擻的賈璉一眼,笑道:“侯爺這個問題倒難住我了,不過隻要璉二爺不受影響就是好的。”

    賈璉好奇的問賈赦:“父親,你們在說什麽?”

    賈赦將昨夜發生的事簡略的跟賈璉說了,賈璉聽完,突然有些喪氣。他對玄法真的很感興趣,學得也很認真,前幾個月,賈赦下江南,賈璉也沒少往白雲觀聽玄仁大師講經,向他請教,但是賈璉依舊毫無進益。

    “玉先生不必說這些話來安慰我,我知道就是因為我笨,沒有悟性,才什麽都聽不見。不過沒關係,此次上山,不管有沒有找到瑚璉之器的線索,若是我還不能開竅,我便收心再也不將心思放在玄法上麵了。我回去之後,潛心讀書,考出個功名來,也不會墮了父親的威名。”賈璉前麵還垂頭喪氣,說到後麵已經抬頭挺胸,仿佛找到了人生的新方向。

    這時,賈瑚突然從槐木牌中冒出個頭來說:“父親,我也聽到了,昨日有木魚聲響了一夜,但是我聽著卻並不難受啊。”說著,賈瑚飄出來摸了摸賈璉的頭道:“弟弟別難過,我將悟性分一半給你。”

    賈赦和玉筠聽了賈瑚的話,都是一愣:如果賈璉聽不見那詭異的木魚聲是因為全然不會玄法,那麽賈瑚聽了卻絲毫不受影響,便十分離奇了。賈瑚雖然是鬼修,但是自從突破心結之後,可以說是突飛猛進,修為大漲,因此會玄法,絕對不是受到木魚聲攻擊的理由。

    隻是兩人來不及細想,便看見一件出人意料的事。自從賈瑚說了那句‘我將悟性分一半給你’之後,兩人就見一縷明黃色的光芒從賈瑚身上飛出來,直接灌入賈璉的頭頂。那道黃光灌入賈璉頭頂後,賈璉打了一個寒噤,緊接著眼神一亮,然後又有些茫然,最終恢複了常色。

    “璉兒,你有哪裏不舒服嗎?”賈赦和玉筠對視一眼,有些擔心的問。

    “沒有啊,我挺好的。就是剛才,我好像突然感覺到了哥哥就在我身邊。”賈璉邊說邊環視了一下周圍,接著有些失望的道:“現在又什麽都感覺不到了。”

    自從賈家二房屢次出事,賈家人都知道了賈瑚的存在,賈赦自然也沒瞞著賈璉。因為一直知道自己有這麽個哥哥,賈璉倒並不害怕,隻是賈璉在玄法修習上一直沒有進展,所以一直感知不到賈瑚。

    賈瑚聽說賈璉感知到了自己,興奮得跳了起來,趕忙走到賈璉身前,還伸手在賈璉麵前晃了晃,賈璉依然毫無反應。

    賈赦見此賈瑚滿臉失望,笑道:“瑚兒莫急,既然璉兒已經有了感知,總有一天能感覺到的。你且先回來。”

    賈瑚聽了,哦了一聲,依舊飄回槐木牌。

    一行人上山之後,先是去了柏煦墓。

    雖然賈赦早就心理準備,真的到了地方,依舊震驚得七葷八素,感覺自己的世界觀再次崩塌了。這裏正是金玉山的僵屍洞所在。而金玉山,便是賈赦遇到不化骨,與之対掌的地方。

    金玉山……金玉山!賈赦一驚,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道:“我怎麽現在才想到!”

    因為拍得太用力,啪的一聲玉筠聽著都覺得疼,忙轉身問賈赦道:“侯爺想到什麽?”

    賈赦仿佛沒聽到玉筠說話一般,依舊喃喃的道:“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金玉其外,柏煦其中,我早該想到柏煦道長被葬在這裏的。難道真的是他?”

    玉筠、白靈等人都被賈赦說得一頭霧水。既然這裏是柏煦墓,自然葬的是柏煦。而賈赦說的‘真的是他’,則是直的自己遇到那頭不化骨。

    賈赦環視了一周這裏的風水,隻見此處山環水抱,雲蒸霞蔚,風暖而不急,山險而不惡,是‘破麵文曲’的山形,是絕佳的養屍地。此處並沒有墓碑,也沒有墳塋,但是順著玉筠的目光,便能看出他目光匯聚之處,正是‘破麵文曲穴’的穴眼。

    玉筠居然將柏煦葬在養屍地!而玉筠看向那處穴眼的眼神,賈赦覺得有一種無法形容的溫柔。

    沉默了一會兒,賈赦才問:“玉先生沒有給柏煦道長做超度嗎?”

    玉筠自然知道賈赦是看出了此地的風水局,也猜出自己將柏煦做成了僵屍。慘笑一下道:“無法超度。”

    平複了一陣情緒,玉筠才接著道:“從太虛迷幻陣出來之後,我帶著應天門弟子和聖天道大戰三日三夜,才破了太虛迷幻陣。等我找到師弟的時候,隻找到一具屍體,卻找不到魂魄了。於是我用符篆護住師弟的屍身不腐,尋到這處所在,將師弟下葬,希望通過養屍之法找回師弟失落的魂魄。

    後來我查到聖天道有拘役魂魄之法,十分擔心師弟落到他們手上。但是我暗訪數年,發現聖天道也在尋找柏煦魂魄的下落,才又生出一絲希翼。柏煦向來智計百出,既然他能助我逃出太虛迷幻陣,他自己雖然身死,未必不能逃過邪門歪道的拘魂之法。”

    說起柏煦,玉筠的眼神就一亮一亮的,賈赦總覺得,哪怕此刻一具不化骨出現在玉筠的麵前,玉筠也依舊是這種溫柔而亮閃閃的眼神,玉筠什麽都沒說,但是眼神裏仿佛有一個完整的故事。

    於是賈赦拍拍玉筠的肩膀道:“放心吧,柏煦道長沒有被拘魂。”

    “真的?”玉筠眼神一閃,旋即又黯淡下來道:“謝謝侯爺,不過這麽多年來,我一直沒感知到師弟的存在。也許他……”

    玉筠的話說道一半,突然一個聲音道:“人總算到齊了!”這聲音好像就是四麵八方的山在說話,無孔不入的傳入眾人耳內。接著,昨日那種直擊心髒的木魚聲又響了起來。

    眾人都是心中一緊,趕忙收斂心神,各自運功抵抗。這時,賈璉突然道:“父親,我也聽到木魚聲了,但是這聲音也挺平常的啊,並不能使人心煩意亂,心跳加速。”

    賈赦和玉筠對視一眼,剛才賈瑚說將悟性分一半給賈璉是出於真心,所以賈璉真的得道了賈瑚的一半悟性,因而在不知不覺中,對玄法初窺門徑,也能聽見木魚聲了。

    賈赦倒提卻邪劍道:“無恥鼠輩,縮頭烏龜,有本事出來和你賈赦爺爺麵對麵的大戰一場。哪裏來的歪門邪道,也敢竊取我堂堂玄門太虛之名,大言不慚自稱太虛之主。聖天道滅門在即,正道終將興起,你這個縮頭烏龜是不是連躲起來的烏龜洞都找好了,也給自己改名換姓的退路都想好了?永生老鬼,我說得對不對啊?”

    賈赦一口氣罵完,心髒都險些跳出腔子,這木魚聲十分邪門,像聲波攻擊一樣,能使人心跳加速,賈赦覺得自己現在的心率都超過了生理極限。

    賈赦罵前麵一長串的時候,那木魚聲是越敲越快,但當‘永生老鬼’四個字出口,那木魚聲卻突然一滯。

    玉筠抓進時機,最後一道符篆揚出,完成陣法,四人一貓二鬼突然轉入陰間,那木魚聲雖然還在繼續,卻不像在陽間那樣使人心跳不由自主的加速了。

    “怎麽辦?這次的家夥太厲害了,咱們連鬼影都看不見一個,便已經難以招架了,如何能戰而勝之?”玉筠道。

    賈赦見了剛才玉筠說起柏煦時候的眼神,突然想到了什麽,並不回答玉筠的問題,卻顧左右而言他道:“玉先生這身行走陰陽的工夫並非應天門法門,想來是玉先生後來另學的吧?”

    玉筠沒想到如此緊急的時候,賈赦居然說起這個,仿佛被人說中心事一般,竟然有些微微臉紅,幸而陰間和陽間不一樣,雖然此刻是白日,依舊是昏暗的,看不太見。“侯爺怎麽突然說起這個?”

    賈赦笑了一下道:“沒什麽,我隻是覺得如果柏煦道長知道,會很感動的。”說完,不再理會玉筠,而轉身開始點撥賈璉。

    剛才賈瑚將悟性分了一半給賈璉,賈璉對那些以前自己無論怎麽都學不會的東西,現在腦海中突然有了個模模糊糊的影子,雖然短時間內不可能融會貫通,但是在賈赦的點撥之下,也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同時,賈瑚也從槐木牌飄出來,給賈璉打氣。到了陰間之後,賈璉也能看見陰物了,見到自己尚未出生就已經死了的兄長站在麵前,賈璉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感覺,既覺得親切,又覺得陌生,但是並不太害怕。

    “大哥?”賈璉嚐試著問。

    “弟弟,你能看見我啦?”賈瑚興奮的問。

    見兄弟兩個初次見麵,賈赦突然有些感動,自然不忍心掃興,就停止了對賈璉的提點,左右一時片刻的,就是賈璉開了竅,也教不會他多少。

    而外麵,自稱太虛之主的邪神聽見賈赦說到‘永生老鬼’四個字,心中一驚。他給自己取的另一個名字,正是永生老祖,連聖天道的骨幹都不知曉這個名字,賈赦是怎麽知道的?

    就這一愣神的功夫,永生老祖前一刻還感知到瑚璉同來,下一刻就發現人都不見了。永生老祖怒不可竭,一麵敲木魚,一麵在金玉山上空盤旋,搜尋賈赦等人下落。

    玉筠倉促布置的陣法並不隱秘,很快就被永生老祖發現了。他從空中落下,伸手一揮,玉筠布置的符紙隨風碎成齏粉,同時,永生老祖笑道:“不自量力的中原人,這雕蟲小技豈能逃過本尊的眼睛。”

    賈赦等人隻覺眼看豁然開朗,陽光灑下,一個豐神俊朗的陌生男子站在眼前。永生老祖並不是一般邪神那樣凶神惡煞的樣子,反而俊美得令人目眩,看到此人形貌,賈赦突然明白警幻為何那樣瘋狂的癡戀此人了。

    “瑚兒回去!”賈赦最擔心的便是賈瑚落到永生邪神手上,見玉筠的陣法一破,顧不得運功抵抗那無孔不入的木魚聲,第一件事便是保護賈瑚。

    與此同時,邪神伸手就向賈瑚抓去,賈璉剛剛和兄長相逢,心頭一熱,想也不想的擋在賈瑚身前。邪神的手碰到賈璉身上,賈璉恍若不覺。邪神的手越伸越長,像毒蛇一樣,繞過賈璉,又向賈瑚抓去。

    但因賈璉這一攔,雖然隻阻擋了片刻,已經足夠讓賈瑚回到槐木牌。

    邪神哈哈大笑:“今日你們都要死在這裏,區區一個槐木牌,能護著你幾時?”

    因為邪神隔得近,那木魚聲比之昨晚在客棧聽到的時候厲害得多,隻片刻功夫,賈赦等人就覺得抵擋不住,連掏符篆都覺得手上發軟,使不出力。賈赦和玉筠都知道這次來了正主,沒那麽容易對付,但是豈能輕易認輸?

    賈赦舉起卻邪劍拚著劇烈的心跳不管,將全身靈力運在手上,朝邪神砍去。

    邪神沒想到賈赦上來就這樣不要命的打法,冷笑一聲,輕輕巧巧的避開,在他眼裏,仿佛一直大殺四方的賈赦不過是一隻將死的老鼠,而他是那隻戲鼠的貓。

    玉筠趁著賈赦攻擊邪神之際,掏出一把符篆揚向邪神,劈劈啪啪的雷暴之聲響起,但那邪神渾然不覺,反而癡癡笑道:“這點微末功夫,給本尊撓癢癢都不夠!”

    趁玉筠用符篆攻擊邪神,賈赦提劍又上,朝邪神斬來。

    邪神滿臉輕蔑,一掌揮向玉筠,又橫臂朝賈赦一掃,賈赦舉起卻邪劍一格,誰知能斬陰陽的卻邪劍仿佛看在堅硬無比的岩石上一般,向後一彈,震得賈赦虎口發麻,險些脫手飛出。

    同時,淅淅索索的聲音響起,賈赦和玉筠放眼望去,無數少女向幾人圍攏過來。這些都是被邪神控製的明妃,換句說話,這是來了無數個警幻。

    看到如此景象,賈赦突然想起出發前,玉筠算的那個卦。隻是賈赦覺得自己隻看到了千難萬險,沒看到一線生機。

    玉筠和白靈看到這些密密匝匝邪神惡鬼,忍不住頭皮發麻,而踏雪喵的一身,將全身的毛都炸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南玦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8-05-11 23:26:01

    小小燕子飛啊飛扔了1個手榴彈投擲時間:2018-05-12 15:28: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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