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了？”阿桂婆不解地望著淚流滿麵的許慎言。

    顧老太太渾濁的眸子猛地精光一閃，吃力地動了動嘴皮子，道：“是，是不是，藥，不，對？”

    “老太太，這藥不能喝！”許慎言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用力地點了點頭。許慎言一哭，容姐兒也跟著哭開了，一時間，哭聲此起彼伏，熱鬧非凡。外間下人們聽了，神色各異，心中卻都是一個想法，是不是老太太不好了，不一會的功夫，消息就傳遍了顧家各房上下，二房老太太怕是不好了。

    隔壁院的顧瑉安聞得哭聲，邁著小腿噔噔地就跑來了，看到哭得厲害的許慎言和容姐兒，又看看床上病怏怏的顧老太太，嘴巴一扁，也準備跟著哭。

    顧老太太心中大急，卻又說不出話來，阿桂婆連忙道：“我的小祖宗，莫哭莫哭，趕緊都到老太太跟前來，老太太有話要說。”

    顧瑉安趕緊跑到祖母跟前，許慎言吸了吸鼻子，抱著容姐兒上前。

    “怎麽，回事？”老太太努力吐著字。

    許慎言不敢再瞞著，便將自己剛剛所見一五一十地說了，嚇得阿桂婆啪地一聲，摔碎了手中的碗，手腳不停地哆嗦。“這些個奴才，怎麽敢，怎麽敢……”

    “好，好……”顧老太太也是氣得不行，連道兩個好字，哇的一聲，一口黑血噴了出來。

    “老太太！”許慎言驚叫一聲，這場景，與之前顧三爺臨終前何其相似，難道說，老太太也到了彌留之際了麽？

    “太太！”阿桂婆咚的一聲跪在了老太太床前，哭道：“太太，您要挺住，安哥兒和容姐兒還全指望著您呢，您要有個好歹，安哥兒怎麽辦，容姐兒怎麽辦？這些個殺千在刀的黑心奴才！”

    “阿桂！”顧老太太嘶聲道：“這個時候，說，這些，晚了！”

    “他們，這是要，滅我滿門！”顧老太太雖然身體不能動彈，心中卻跟明鏡一般，瞧了自己的光景，不由便想起來早逝的兒子和兒媳，道：“隻怕，善兒，和媳婦也是……”

    “太太……”阿桂婆抖得更厲害。

    “阿言！”顧老太太吃力地將頭轉向許慎言，許慎言急忙抱著容姐兒也在跟前跪下。

    “我，可以，信你麽？”顧老太太問，許慎言一愣，卻還是點了點頭，顧老太太眸中露出一絲笑意，道：“好孩子！”

    “祖母，還有我，還有我，安兒也是好孩子！”顧瑉安急了，急急地擠到跟前。老太太眼中的笑意更甚，道：“安兒，也是，好孩子！以後，要，聽言姑姑，的話。”

    “言姑姑？”顧瑉安茫然不知所措。許慎言更是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阿桂，拿匣子！”

    “太太！”阿桂婆心中一凜，心中突然就變得不安起來。

    “去！”顧老太太厲聲道，阿桂婆雖有疑慮，卻不敢違逆。轉身開了箱籠，捧出一個暗金匣子。匣子上著鎖，看上去很是堅固的樣子。

    “打開！”顧老太太道。阿桂婆猶豫了一下，卻仍是依言打開。匣子裏，放著滿滿的票據。“給，阿言！”

    “太太！”

    “老太太！”

    顧老太太此言不但驚住了阿桂婆，同時也嚇到了許慎言，這約是顧家的全部家當了罷？

    “阿言，這是我的，陪嫁，還有顧家的家當，陪嫁給你當，嫁妝，隻求你，助阿桂，保護安兒，容兒兄妹，長大成人！”

    “老太太！”許慎言一聞這托孤的遺言，將將停歇的淚水又不停地湧了出來。阿桂婆更是泣不成聲。

    “莫哭！聽我說！”顧老太太吃力地製止二人的哭聲，許是情急，說話也順暢了不少。“我，時日無多，隻怕他們不會放過安兒容兒。”

    “太太，你既然知道，得趕緊好起來才是！”阿桂婆抹著淚。

    “阿桂，我病了這些時日，隻怕好不起來了。”顧老太太搖搖頭，道：“阿桂，你從八歲起跟著我，這麽多年的情份，如今，顧家上下，我信得過的也隻有你。”

    “小姐，阿桂老了，哥兒姐兒，還得您自己……”阿桂婆叫著兒時的舊稱，哭得心傷。

    “老太太！”許慎言下意識地搖頭。“阿言照顧不好的，老太太，安哥兒容姐兒還是得您，您別說喪氣話。我去找大夫，我去另外找大夫……”

    “阿言！別去！”顧老太太急道：“你將東西收好，呆會和阿桂帶著安兒和容兒悄悄的走，別讓顧家的人找到。”

    “那您怎麽辦？”

    “我這條老命，本就時日無多，既然他們心急，就隨他們去吧！”顧老太太頗有萬念俱灰的樣子。“阿桂，扶我起來！”

    阿桂婆急忙上前。顧老太太半邊的身子已經完全無法動彈了，根本坐不起來，全靠阿桂撐著在床上坐著。

    顧老太太費力地前傾著身子，頭嘭的一下磕在了床沿上，淒然道：“阿言，老婆子給你磕頭，求你看在老婆子當初救你兄長一命的份上，幫我顧家留個後，老婆子求你了！”

    “老太太，您好好的，阿言答應就是！”許慎言隻覺得渾身發軟，急忙應聲。

    “安兒！”顧老太太見許慎言應下了，鬆了口氣，轉身吩咐孫子。“往後祖母不在，要聽阿桂婆和言姑姑的話，不要輕易相信別人，好好照顧妹妹。”

    “祖母，您要去哪？”顧瑉安一聽說祖母要離開，頓時心慌。“安兒要和祖母一起。”

    “安兒聽話，記住，要聽言姑姑的話，好好照顧妹妹。不然，祖母再也不喜歡安兒了！記住沒有？”

    “安兒記住了，聽姑姑的話，照顧妹妹，祖母別不喜歡安兒，安兒沒了爹娘，隻有祖母了，祖母別不喜歡安兒！”對於失去雙親的顧瑉安來說，再也沒有被祖母拋棄更可怕的事情了。

    “安兒乖，安兒和妹妹先和言姑姑、阿桂婆去一個好地方，過些日子，祖母再去看安兒，好不好？”

    “嗯！”顧瑉安點了點頭。顧老太太又道：“阿桂，你領阿言去收拾收拾，找機會悄悄的走。”

    阿桂婆聞言，抹了抹眼淚，咬咬牙，應承了下來。將匣子裏的東西在許慎言身上藏好，領著許慎言三個往門口走去。

    乍一打開門，隻見門口圍著一大群人，一見阿桂婆，呼啦一下圍上來七嘴八舌的問究竟，阿桂穩了穩神，細細看去，隻見人群中，守二門的婆子目光閃爍地往顧老太太房內探，那婆子的身邊，還站著大房的管事，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阿桂的心頓時涼了半截，大房容不下二房，難道是到了要將二房宰草除根的地步麽？（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