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生已定，定的是什麽？無力回天？又是為什麽？”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人生幻夢，終有滅時。前生欠下的緣分，今生贖還。你和昭明的緣分已盡，放棄吧。”我師傅說道。

    師傅這句話讓我更加失望了。

    “弟子不放棄！弟子不想放棄陛下！”我哭著說。

    “放棄是好的。不放棄未必就是好事。”師傅說道。

    “弟子不懂。”我說。

    “放棄人間的痛苦，能夠得到天道。”師傅說。

    “臣婢不要天道。臣婢就想跟陛下在一起。”我說。

    師傅說道：

    “天道可以久遠。人間不過一瞬。”

    “天道久遠，卻要弟子和陛下分開；人間一瞬，弟子卻可以和陛下在一起。”我說。

    “天道沒有痛苦。精氣遊於三山五嶽，為仙為靈，得到永生；人間處處都是痛苦，生死不過百年。”師傅說道。

    我說道：“天道怎麽會沒有痛苦。讓弟子和陛下分離，就是天上到人間最大的痛苦！”

    “不要糊塗了！莫離！”師傅忍不住慨歎一聲。

    我哀求她說道：

    “弟子和陛下曆盡千辛萬苦，總算走在了一起。如今卻要弟子和陛下分離。弟子不要成仙得道，不要永生，隻要能夠和陛下在一起長相廝守，即使是最大的人間痛苦，弟子也能承受！求師傅，一定想辦法救救陛下！救救陛下！”

    師傅長歎一聲，罵道：“執迷不悟！執迷不悟！”

    我跪下哀求她說：“求師傅救救陛下！”

    師傅歎了口氣。她把手裏編織的東西停下了。說道：

    “我就知道你會這麽說。如果你真要這樣逆天而行、救昭明的命，師傅隻能幫你這最後一次。一朝後悔之時不要怨恨師傅。”

    師傅是肯救昭明了！我高興極了。

    正在這時，園子後麵忽然走出一個穿著青色外裳，靛紫色內衣的仙子，對著師傅說道：“妹妹是不是糊塗了！想讓他們永生永世墮入凡胎嗎？”

    師傅說道：“姐姐，您看我這弟子的心思，有更改的餘地嗎？”

    那位青裳仙子說道：“她懵懂不知，一副飲鴆止渴的樣子。一旦變成凡胎，世世代代都淪落在人間受苦。真的不後悔嗎？”

    我回答說：“弟子不後悔！隻要能救陛下！”

    “人間不過幾十年的歡娛，仙界有看不完的風月。不要糊塗。”青裳仙子責備我說。

    我不知道她所說的“看不完的風月”是什麽。但是我很清楚我回到關雎宮裏會看到什麽。昭明的病體嚴重，夜夜咳血。他因為我而擋住的那一次打擊最終會威脅他的生命，然後他死在我的懷裏。

    這就是我們的緣分已盡嗎？這就是昭明的天命嗎？

    “不！弟子不後悔！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弟子都一定要救了陛下！”這是我對師傅說的話。

    師傅說道：“這也許就是他們的宿命吧。”

    她從懷裏取出一張黃色的絲帛，上麵有字和符號。那張一張符。她將那張符，還有她手裏編織的東西全部給了我。

    師傅說道：

    “將這塊仙符，連同疏玉古琴的琴弦一起焚化，和成灰水給昭明飲下，就能救他的命。這些藥草熬藥給他喝，能夠治愈他的病。”

    我雙手顫抖，渾身激動地說不出話來。

    昭明有救了！師傅當真有辦法救他！

    可是為什麽要燒毀疏玉古琴的琴弦呢？那是昭明的最愛！我不明白，也不敢問。我給師傅叩頭，將仙符簡直顫抖著裝在我的胸口裏，讓它緊緊貼著我的骨肉。然後將那藥草也揣在衣袖裏麵。

    “師傅，保重！弟子有機會報答師傅的恩情！”我給她叩頭謝恩。

    等我抬起頭的時候，師傅已經不見了。

    “師傅！”我大聲喊了一聲。

    但是一切都空蕩蕩的，沒有一點影子了。

    白鳥啾啾而鳴，它是來送我的。它把我帶到了楊毅那裏。雲氣漸開，我們看到了來時的山路。

    順著山路，我和楊毅一路狂奔，又走了半天，才繞路到了山下。楊毅去找我們的馬，還好它們倆都在山腳下麵吃草。這裏人煙絕無，隻有它們在耐心又焦灼地等待著主人。看見我們，它們似乎比我們更加高興。

    我和楊毅相互看了一眼，翻身上馬。我們幾乎沒有做任何停留，打馬揚鞭，趕奔京城而去。

    我們出來了二十一天了。回去至少還有八天的路程。還不敢想路上可能會有的意外。我們路上的用餐都放在馬背上了，拚著命往京城趕。我的心更是“撲通”、“撲通”直跳。

    我開心極了，眼淚一直激動不已往下麵掉落。我想象著昭明能夠見到我的樣子，想象著靈符能夠救他命的樣子。

    貼著我胸口的靈符，是師傅給我的，這是拯救昭明生命和病情的最後希望，現在它們溫暖了我的全身。昭明一定等急了吧。我終於可以還他一個人情，讓他因為我而遭受的命運之劫，從此度過去吧。

    當然，我還是時不時想師傅的話。什麽天道人間，雖然不太明白，但是兩情相悅隻要有一夕，也強過分別之後互不相識的千年萬年。

    我就是要和昭明在一起，和昭明相伴，共同擁有我們曆經坎坷、好不容易才會擁有的甜美愛情。

    我們的腳步踏入宮廷的時候，我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了。神武侯昱離在那裏站著，明信侯也在那裏。昭霰王姬和葉犁玄霜背著人在哭，眼睛都是紅腫的。

    “陛下怎麽樣了？”我出口問道。

    沒有人能夠回答我。明信侯說：“陛下咳血嚴重，幾乎每天晚上都咳，看樣子是大不好了……襄王在裏麵。”

    我大踏步進了關雎宮。我迫不及待想要見到昭明。

    我看到昭明在殿宇裏麵躺著。我徑自走了過去，雙膝跪倒臥在他臥榻前麵。我眼睛直接像野狼的眼珠子一樣，橫掃他的麵頰和眼睛。

    他的臉上雪白，沒有一點血色了。人看上去衰弱，好像脫了力氣。但是他的風度不改，還是那樣的鎮定自若的神情。看到我，臉上出現了一絲微笑。

    如果我沒有拿到拯救他的藥方，我現在該是怎樣的血淚合流。但是我正視著他的眼睛，也衝他笑了笑。（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