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沒有拿到拯救他的藥方，我現在該是怎樣的血淚合流。但是我正視著他的眼睛，也衝他笑了笑。

    這個時候，我覺得千年萬年算得了什麽？就是這一刻能夠賦予昭明的生存的希望，超過了千年萬年任何的意義。

    “陛下，臣婢找到了醫治陛下的良方。”我對他說。

    昭明又對我笑了笑。他並不一定相信我能給他帶來良方，但是他很高興我如期回來了。

    “但是要毀掉陛下一件心愛的東西。”我對昭明說。

    昭明沒有說話。我猜想他可能覺得說話都有點用力吧。他的眼神一直看著我，我知道他允許我做任何事情。

    我吩咐紫陌，派人把疏玉閣裏麵的“疏玉”瑤琴拿過來。

    紫陌莫名其妙。但是楊毅異常堅定地盯著我。

    疏玉瑤琴被送了進來。這把瑤琴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什麽原因送到昭明這裏的。昭明得到瑤琴之後，當時就送給我了。他知道我會喜歡。這是一把古琴，據傳是伏羲氏親手製作的，曆經流轉，才到了周室天子手裏。

    我看了它一眼，那優美的紋理，整齊的雁柱，美玉的鑲嵌，還有上麵“桐心弦魄，莫忘莫離”的鑲文，都是我極其喜愛的。

    可是現在，我要親手毀了它了。

    它能夠發出的泠泠的弦聲，清靈美妙的音樂，讓我的手指在上麵彈奏出來的，和昭明笛聲相和的優美旋律，從此都會成為“絕響”。

    我心裏為它悲慘了一下。然後下令說道：

    “焚香祝禱吧。”

    紫陌在關雎宮裏放上香火，我行了祭祀之禮。回頭看了看昭明。

    他看著我，我知道我接下來的動作會讓他傷心。我親自把琴弦取下來，從懷裏取出師傅送我的靈符，將琴弦和靈符一起放在幹淨的火盆裏麵燃燒起來。

    在我這樣做的時候，所有在場的人都有些驚訝。尤其是明信侯。別人也就算了，明信侯深知這把古琴的珍貴。這個時候看到我把它們親手焚毀，他不知道有多心疼。可是有什麽辦法？昭明一樣會心疼的。這是師傅給我的唯一的法子。

    當火把將琴弦點燃之時，在仙符的金黃色的光亮照耀下，琴弦化成了一顆顆細小的、雪白無瑕的銀白色珠子。那些珠子在仙符召喚下匯聚起來，最終都落在仙符裏麵了。

    我將它們收集起來，混入清水，端給昭明喝。昭明身體已經虛弱得難以進食了，我堅持喂給他，小心翼翼讓他服下了。

    “這是師傅給的仙方，一定會見效的。還有草藥，”我連忙拿出來草藥，吩咐太醫，“給陛下熬藥去吧。”

    太醫接了草藥，吩咐去熬製。紫陌不放心，叮囑秋茵她們親自去看著。

    昭明服了我的藥水。他好像身體虛弱極了，不一會兒就昏昏睡著了。

    神武侯看看昭明，看著我，我看出來他有點擔心。他示意我出來。我跟著他出來，他說道：

    “陛下萬乘之軀，不是什麽藥都可以用的。陛下身體已經這樣，你給陛下用藥，如果出現任何問題，不管和你有沒有關係，你的罪責都難逃。你給陛下用了什麽？”

    我說：“師傅給的靈符，也是師傅交給我的辦法。不管怎麽樣，這是唯一能夠救陛下的法子。就算有危險我也不能躲避。”

    神武侯知道我的苦衷。他沒有說話。我問他身體恢複怎麽樣了？他說沒事了。然後拍拍我的肩膀，說了聲“保重”，離開了。

    我正準備返身回宮去，看見襄王卻在一邊站著。

    他的眼睛望著前麵，沒有望我這邊的方向。但是他卻在那裏站著，沒有離開的意思。我走了過去，給他施禮感謝。

    “多謝王爺費心了！”我說。

    襄王說道：“我用不著你謝。出去一個月，弄得像個野人回來。真是辛苦了！”

    這算是褒揚我、還是安慰我？我抿著嘴對他笑了笑。

    “等陛下身體恢複些，一起感謝王爺！臣婢告退。”

    我對他施了禮。返身回到關雎宮裏麵。昭明麵色安寧，在那裏昏睡著。我握了握他的手。真好！我竟然能夠和他在一起了！

    我坐在他身邊，眼睛一眼不眨看著睡著的他。不時用濕布給他潤一潤嘴唇。

    春茵她們過來服侍。紫陌悄悄對我說道：

    “王後娘娘可真是放心，去了這麽久。快把我們嚇死了！陛下幾乎夜夜咳血，越咳越厲害。身體幾乎是一天不似一天的光景。玄霜夫人都絕望得不行，說陛下一半病情還在王後這裏呢。眼看沒有一點好兆頭。虧得王後娘娘及時回來，要不怎麽辦？”

    我也知道昭明為我擔心。可是我更為他擔心。不管經曆多少困苦，幸好得了藥回來。我看昭明的臉色已經慘白，我再不回來，可就真的說不定情景了。

    紫陌看看我，說道：“娘娘快去換衣裳沐浴吧。像個野人一樣回來了，還不趕快歇息一下？有奴婢們呢。”

    “像個野人嗎？”我有點奇怪地問她。

    春茵捂著嘴笑起來。

    我想了想，真是的。因為一心一意要救昭明，我都忘了自己是什麽樣子了！——

    我多少天沒有換過衣服了。更不用說洗澡了！

    頭發蓬亂，上麵掛著從樹叢裏穿梭時留下的草葉樹枝，臉上掛著不知道哪裏的風霜雨土。眼睛肯定特別大，因為臉上的肉被近一個月的日子折磨得不知去哪裏了，嘴角幹裂，失去了光彩。

    對了，因為馬奔馳得太快，臉頰也被樹枝刮傷了，左邊的臉頰邊，留下了一道血痕。

    怪不得襄王說我像個野人。我這才想起我的狼狽樣。

    紫陌親自照顧昭明，讓玉蘭、玉竹女禦服侍我去沐浴更衣。我泡在熱水裏幾乎困得能睡過去。換好衣裳出來，紫陌逼著我在床上睡一會兒。

    我身體沾到床上，就感覺身子被床榻吸走了一樣，動也不會動了。不多時就昏昏沉沉，進入了夢鄉。

    ……

    竹林啊！好清幽啊！

    我仿佛走入了一片清幽無比的竹林。看見一群仙子在長袖揮舞。音樂泠泠清清，超逸絕塵。（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