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列兵士是跟隨襄王的。襄王對公孫茂說道：

    “把王後娘娘留下來。寡人不為難你！”

    我沒有想到這時候能夠遇到襄王。也許他一直就在追蹤公孫茂的下落，追蹤到這裏來了。

    公孫茂似乎很怕襄王。他拱手笑笑說道：

    “王爺，咱們兩個最能合作。我們劃江而治，各為南北霸主，不好嗎？王爺何必一定要為那個昭明效力？天下誰不知道，昭明奪了王爺的女人！王爺甘受其辱嗎？”

    襄王說道：“讓你把王後娘娘放下，沒聽到嗎？”

    公孫茂說道：“王後娘娘的腳受了傷，不能行走。臣帶娘娘去醫治。”

    襄王說道：

    “兀竺國水師最盛，如今被娘娘一把火燒了一半，還有什麽臉麵跟我劃江而治？我勸奉你改邪歸正，去除僭越的封號，認罪伏法，還能不死！還敢挾持王後？你放不放人？不放我先射箭殺了你！”

    公孫茂船上帶的人不多，和襄王勢均力敵。他又害怕襄王的人放箭，他站在那裏一動不敢動。隻得命人將船頭泊岸。

    襄王走過來，將船頭坐著的我一把抱了下來。

    公孫茂笑笑說：

    “王爺，王爺要成功霸業，和昭明合作永遠不會成功。隻有和臣合作，才能永霸天下。王爺是聰明人！臣先走了，後會有期！”

    襄王把我放到地上，看看我腿腳的傷勢，果然傷得厲害。襄王用劍劃衣裳，撕出幾條幹淨綢布，說聲“忍著！”將我的腳和腿包裹起來。我吱吱啞啞哼了幾聲，掉了幾滴眼淚。實在是十指連心，疼得要命啊！

    “王爺怎麽會在這裏？”我忍痛擦了眼淚，問他。

    “交戰以後就在尋找公孫茂，聽說他沿江往下，就知道是追蹤你的。過來護駕。”襄王說道。

    “這裏是什麽地方？”我問他。

    我沿江而下走了幾十裏。這裏不知道是哪裏了。

    “我也不知道。我們從那邊的丘壑裏過來的。”襄王說道，“坐我的馬回去吧。”

    我想了想腦子裏的圖冊，指著那座巍峨的高山說道：“這是鷲惡山！禿鷲的鷲，憎惡的惡。”

    “你自以為是吧。不讓你參與，你非來。傷成這樣！”襄王說道。

    “臣婢不給他一把火，襄王怎麽破他的水師？”我辯解說。

    襄王笑了笑。那一把火確實放得精彩。當時的火光衝天，爆炸綿延數十裏，連我都想不到鬆節油爆炸有那麽大的威力！這一仗夠收拾公孫茂的水軍的。雖然腿腳快要疼死了！不過算起來還是值得的。

    襄王把我放到他的馬上，他也翻身上馬，帶著我和他的隨從沿著山腳的溝壑下去了。

    這邊的路況我們不熟悉。但覺得林壑深幽，山路狹窄，樹林茂密。鷲惡山可能因禿鷲得名，到處都是禿鷲的嘶啞的叫聲。

    我們走了一段，地勢更低了，陰風作出陣陣涼意。抬頭看山，山勢則顯得更加高峻不可攀登。

    我們跨馬走了大約有一個時辰，忽然聽得一陣一陣奇怪的鳴響。低沉的，沉悶的，嗡嗡的，還有一種轟然來臨一般的沉重感，說不出的感覺，令人恐慌。

    一個士兵前去打探，沒多久他驚慌失措過來稟報：“公孫茂肯定在哪裏放水了！丘壑裏到處都是水，水位在上升，想要困死我們！”

    公孫茂對這裏的地形太熟悉了！我們用火攻，他用水淹。他知道我們走的是丘壑裏的道路，他就掘開河流湮沒丘壑，想要困死我們。

    士兵看了看路徑，指著對麵一座山說道：“王爺，下麵不能走了！趕快上山！上山吧。”

    這時候，我們腳下的丘壑裏麵也開始進水了。剛開始是溪流緩緩，很快變成小河嘩啦。襄王跨著馬就過去了，往對麵的山上跑。等我們跑到對麵的山腳下麵，回頭看看剛才立身的丘壑，已經變成一片汪洋了。

    水麵還會上升。往山上攀援是我們的出路。可是樹林太茂密，馬隻走了一段路，就再也走不上去了。

    襄王隻好下了馬，他拉著馬韁繩繼續往上麵攀援了一段，決定放棄了。這是千年生長的茂密森林，樹枝茂密得無法讓馬身穿過，更不用說帶人了。

    讓馬自己找出路吧。襄王無可奈何拍了拍馬。

    我還在馬上坐著。我怎麽受傷的是腳啊！我對襄王說道：“王爺自己上去吧。臣婢和馬在一起。也許水上不來。”

    我說這話的時候，我沒有注意襄王的表情。說完這些話，我想對他笑一笑，我才發現他表情有點奇怪，或者說有點異樣。

    他一句話也沒說，過來把我抱起來，小心不讓我的腳觸碰到樹木，然後開始往山上行走。山勢很陡峭，雖然處處有樹岔依靠，可是單個人都很難攀援，何況再抱個人？而且到處都是密密麻麻的樹，被野藤勾蔓遮蔽著道路，每一步都走得這麽艱難。

    襄王抱著我，一點一點往山上攀登。他借著樹身的力量，蹬著樹根的位置，慢慢往上麵攀登。我憐惜地看著他，心裏內疚極了。

    我記得在夏宇宮的時候，有一次我讓他抱我，就是從那片木芙蓉的花徑一路走到昭華殿。平直的小路，他一路上抱怨個不停。回到昭華苑裏就說胳膊酸疼，讓我給他揉揉。

    這一次，是從山下往山上走的路，道路這麽困窘難以行走，走了這麽遠，他卻一聲也沒吭。

    我感覺這一段路，比那一次的路長了十幾倍。襄王的腰還受過重傷。我不忍心了，說道：“王爺，你的腰有傷。”

    襄王低聲說了聲：“沒事。”

    “楊毅怎麽沒有跟著王爺？”我問他。

    “楊毅奉命去魚蓮山找你去了！”他說。

    我們走過的地方，水繼續在往上升。遠遠處聽到馬的悲哀嘶鳴，我的心為之傷痛，不知道它有沒有辦法找到寬闊的地帶逃生？

    襄王實在支撐不住的時候，他就暫時停下來，稍微鬆一下胳膊，緩一緩力。

    “放下吧，王爺。”我低聲說。（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