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5章 .鬼獸篇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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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很長一段時間,童嶽都不大習慣宗門內的師兄弟姐妹們,向自己投來豔羨、仰慕等諸如此類的目光。
他覺得自己本質上其實並沒有什麽變化,骨子裏或許還是那個在邢家長大、長相一點也不出眾、時常被嫌棄醜陋的童嶽,不一樣的是他再也不會為自己的身份、自己的麵容自卑。
何況如今他已經是曆山宗的金丹真人,且因為是單一火靈根的緣故,結丹時天降異象,洞府上如同火焰重重流瀉而下,紅彤彤的雲翻卷湧動,實打實乃是上品金丹!
而上品金丹要破丹成嬰,隻是時間早晚問題,曆山宗內對於童嶽能否結嬰,根本沒有絲毫疑問!
事實也正是如此——童嶽悟性高,天賦佳,心性好,結丹之後他的修煉速度不僅未有片刻停滯,反而增長得更加迅猛。倒惹來他師父憂心忡忡,替他多操了一籮筐的心,生怕童嶽修煉速度太快,心境跟不上,走火入魔。最後還要求他在金丹期多停留些時日,無論如何要確確實實把修為穩固住了再繼續修煉。
對於師父的想法,童嶽十分理解,便是他也對自己的修煉速度心存幾分疑慮,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回想當初學到的的那些點點滴滴。每每回想之後,童嶽都忍不住再往下多想一點,想到告訴他這一切的……鬼獸。
他不知道鬼獸去了哪裏,但若是鬼獸能再次出現的話,他想告訴鬼獸,他想念他。
他想念鬼獸,或者說,他想念那位怎麽看都是鬼獸、但許多細枝末節的地方又與鬼獸截然不同的洛子午。
以童嶽現在的見識,其實也依稀知道在鬼獸的軀殼內,或許真的並非鬼獸,而是一位姓洛的前輩。所以在他給他子午這個名字的時候前輩會提出要姓洛,所以才能出其不意地將他從邢烈陽身邊帶走,教授給他許多修煉的常識和基礎知識,告訴他如何一步一步築基,讓他臨陣突破。
這位洛前輩還頗好口腹之欲,什麽葷的素的,無論材料珍稀也好隨處可見也罷,都很有興致一品為快。
童嶽唇角微微翹起,眼前好像又浮現出了“鬼獸”趴在一邊,而自己替他炮製飲食的畫麵。
洛前輩自己似乎總是覺得自己要求很高,且十分挑剔,可是童嶽卻知道,洛前輩的出發點自始至終都是好的,讓他炮製飲食的時候還會指點他許多東西。何況就算前輩不指點他,為前輩做飯,他也是心甘情願的。
本來嘛,洛前輩雖眼下是鬼獸,但本領一定不凡,可想而知就算被邢烈陽抓住,也是決計不會有任何事的,所以他當初想的去救鬼獸這件事,根本就是多此一舉。他既沒有救過對方,也沒有予以對方任何恩惠,前輩隻不過要吃些東西,材料時常還由前輩自行提供,做出來的東西自己也要吃……這樣一算,吃虧的分明是前輩才對!
更別提洛前輩還時常指點他如何修煉了!
童嶽心中滿是感激,他覺得遇到這位洛前輩,是他這一生最大的幸運——他的人生整個因此而天翻地覆,再不用在邢家強自忍耐,不用活得人不人鬼不鬼。
可惜洛前輩離開得無聲無息,從那以後他再也未曾聽過與之有關的任何信息。
但童嶽相信,這位前輩一定在什麽地方好端端地生活著——就是不知道,現在誰為他做飯,誰受他指點?
夜深人靜,不知不覺中,一股倦意襲來,童嶽睡了過去。
*
“小嶽,終於又見到你了。”
這個聲音……這個聲音分明屬於邢烈陽!
可又與童嶽記憶中邢烈陽的嗓音有些出入,少了幼時的稚嫩感覺,變得成熟。
童嶽忍不住睜大眼睛,並悄悄催動體內靈元。
然後他就暗暗皺了皺眉。
奇怪,他分明已是金丹真人,可這一次一催動靈元,身體裏那股幹涸空蕩的感覺就告訴他,現在自己頂多才剛剛築基!除此之外,體內經絡阻滯,舊傷無數!
而邢烈陽正從前麵走過來,臉部完好無缺,果然也並不是記憶裏孩童的模樣。
童嶽暗自思索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的時候,就發現簇擁著邢烈陽的修士朝自己圍攏過來,明顯來者不善。
雖然才不過築基修為,因為舊傷之故傷敵一千還會自損八百,可童嶽也不打算束手就擒,但他馬上就又發現了一件事!
他無法使用曆山宗的法訣秘術!
他甚至無法使用這具身體!
換句話說,他雖是童嶽,可好像童嶽並不是他。
他雖然用這個童嶽的視角在體驗現在所發生的一切,但他又有些抽離在外,因為他無法真正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然後他聽到自己說:“……少爺,求您放過子午。”
子午……
果然不論是哪個童嶽,到了危急關頭,最牽掛的都是鬼獸。
邢烈陽冷笑道:“放過它?可以啊,那就要看你的表現了。”
童嶽沉默片刻,艱難地開口:“少爺,我跟你走。”
此話正中邢烈陽下懷:“當真?”
童嶽道:“是的。”
邢烈陽道:“你答應的話你可得記在心上!別跟我走到半路,那隻畜生一冒出來,你又跟它跑了!這些年來,想找到你們,可是費了我不少的氣力!再有下次,我可叫你們哪個也討不了好!”
童嶽低下頭:“我不會跑了。”
唉……童嶽為他的做法歎了口氣。
因為他覺得這個自己的做法並不明智,其實有鬼獸在一起,就算自己修為不高,可邢烈陽和那幫人的修為也談不上出類拔萃,未必就真的穩贏。他至少應該先去同鬼獸商量一下,而不是草率地單方麵做出決定。
可是同時,他也知道怪不得這個自己。
若不是遇到了那位寄身於鬼獸體內的洛前輩,他又會如何呢?或許也這樣混混沌沌過一輩子的小修士,絕不會拜入曆山宗,更不會輕而易舉結丹,破丹成嬰也勢在必得。因為他遇到了,所以眼界得到了提升,變得開闊,知道了這一方世界何等宏大,從前十分在意、甚至為之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的事情根本可有可無。
然而這個自己卻不一樣,隱隱約約的,童嶽猜到,他肯定不曾遇到那位洛前輩。
而且這個自己體內的暗傷頗重,很可能之前還經曆過什麽不同尋常的事情,不然以他單一火靈根的天賦,在這個年紀,便是散修也不至於才築基!
最終這個童嶽跟著邢烈陽走了,但童嶽的視角卻又是一變。
他看到了滿世界尋找童嶽卻遍尋不獲的鬼獸,看到了以為自己被拋棄而十分悲傷的鬼獸——這個鬼獸,果然不是那位前輩呢,他有點失望地想到。
可即使並不是洛前輩,看到鬼獸陷入深深的悲傷和失落裏,童嶽還是覺得心疼。他想那個自己怎麽能做出這樣的事呢?難道不知道鬼獸也是會擔心的嗎?
接下來,童嶽眼前兩處畫麵不斷交錯:一會兒是跟著邢烈陽回去的那個童嶽的遭遇——果然不出他的預料,以邢烈陽那般暴戾的性情,在童嶽出逃過一次後,又怎麽可能不變本加厲地施虐?才不過短短數日的工夫,童嶽就已經看不出人樣來了,但他似乎並不後悔,因為他很欣慰自己救了鬼獸;一會兒是跟著鬼獸——畢竟是獸類,而不是那位洛前輩,因此鬼獸在怎麽也找不到童嶽以後,漸漸地放下了這件事。它作為異獸,天生武力強橫,別的獸類根本拿它沒有辦法,因此輕輕鬆鬆就在大荒界西南一帶十陰山脈中占據了一片地盤。
跟著邢烈陽回去的童嶽情況越來越糟糕,在一天夜裏無聲無息地死去,被邢烈陽借機將手下其他人發作了一頓,最後又盯上了他隨身帶著的玉佩,拿在手裏不知在轉動什麽念頭。
鬼獸卻過得不錯,它占山為王,誰也不敢招惹,很快就成了遠近聞名的凶獸,想吃吃想喝喝,小日子挺滋潤的。
然而童嶽卻生出一種不妙的預感,他覺得邢烈陽不會善罷甘休。
果然,在鬼獸成年後的某一天,邢烈陽突然闖入到了鬼獸的巢穴裏。
童嶽有點驚訝鬼獸竟然一點都不認得也不記得邢烈陽,不過仔細想想,他所認識的鬼獸是洛前輩,自然頭腦清明,但實際上鬼獸的確記性不好,腦子也不大靈光,空有一身實力,若是不與人打交道,窩在深山裏可能沒什麽事,但真遇到了要欺騙它的人,除非它先下手為強,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鬼獸在看到邢烈陽以後,下意識地就想要直接宰了他。
但童嶽還來不及慶幸,就發現鬼獸看到了那枚玉佩。
說來也怪,鬼獸記憶力如此差勁,卻對童嶽的事記得很清楚,因此它一認出那玉佩,就打消了殺邢烈陽的主意,而是抓起邢烈陽,用爪子指了指他身上掉下來的玉佩。
邢烈陽的表演很拙劣,他幾乎是立刻就告訴鬼獸關於童嶽的種種事情,壓根不用鬼獸多問。
可鬼獸簡單的腦子,卻是信了邢烈陽的話。
或許還因為鬼獸對自己的實力十分自信,成年鬼獸也的確是金丹修士都不敢輕易得罪的異獸,眼前的人類又沒有什麽高深修為,它不怕也是理所當然的。
童嶽再一次深深地歎了口氣。
接下去的一切他猜也猜得到。
無非就是鬼獸被引入到了邢烈陽針對它設下的陷阱裏,在許多人的圍殺裏失去性命。鬼獸死的很痛苦,因為邢烈陽針對它的弱點設下陷阱,饒是鬼獸實力再強,也沒有能夠掙脫出去。
但叫童嶽都因為邢烈陽的厚顏無恥所驚呆的,是邢烈陽這個時候竟然告訴鬼獸,將其引入陷阱、將其殺死的幕後黑手,是早就已經死去的自己!
也就是說,鬼獸直到死,都沒有再見過它依戀的那個童嶽,反而認為對方拋棄了它不說,還一手主導了自己的死!
這對心性單純的鬼獸而言,是多麽可怕的打擊和折磨!
這一瞬間,童嶽心生悔意。
當初洛前輩詢問他要不要放出寶藏消息叫邢家倒黴的時候,他怎麽就因為邢坤恩那一點點溫情脈脈,給放棄了呢!
若是知道邢烈陽會這樣對自己,這樣對鬼獸……他一定會叫邢烈陽生不如死!
鬼獸死去了,而它的骨骼、鱗甲甚至皮毛,都被邢烈陽利用了個徹徹底底,將它們融入其他一些珍貴材料,煉成了一樣法器。邢烈陽看著手中法器放聲大笑,而童嶽看著他笑,隻覺得心痛難當。
為什麽不追究呢?明知此人生性殘忍!怎麽就沒認識到呢!對壞人的放任,就是對好人的戕害!
童嶽沒有哪一次如此後悔自己心慈手軟。
他仍然沒有從這個像是真實、又像是夢境的地方回去,而是繼續待在此地,眼睜睜看著邢烈陽越來越無法無天,將自己當做了雲浮宗的中流砥柱,蠻橫暴戾。
直到有一天,邢烈陽終於惹來了報應,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他所憑恃的一切,輕而易舉就被打落雲端——他同樣被毀去了麵容,被廢去了修為,被逐出了宗門,被落井下石,最終與邢家一道,都遭了滅頂之災!
邢家被滅以後,邢烈陽被關入黑牢,日日夜夜受到一種奇異妖獸的啃齧,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永遠無法超脫!
這是那個親人被邢烈陽傷害以後的元嬰真人,所予以邢烈陽最為可怕的折磨。
好在那個被傷害的小孩子漸漸走出了過往,看到他在宗門裏笑得如花一般燦爛,而用鬼獸煉成的法器落到了他手裏,童嶽的意識漸漸模糊。
*
他終於醒轉過來,“夢”中的一切,每一個點滴他都記得如此分明,讓他再一次覺得那或許不僅僅是一個夢境。
再想到在“夢”裏的時候他的憤怒和後悔,童嶽毫不猶豫地出了曆山宗,往雲浮宗和冀城行去。邢烈陽也好,邢家也好,這一回他一個都不想放過。
在邢坤恩手裏的時候,他的日子的確還算好過,但邢坤恩也是將他當成一樣貨物來看待,不過是奇貨可居罷了。他知道或許有些人會站著說話不腰疼地認為他是一點也不知恩。但什麽是恩什麽是怨?恩怨分明才是理所應當!
他可以對邢坤恩報恩,但邢烈陽他卻絕對不會放過,放縱邢烈陽如此行事,甚至給他大開方便之門的邢家,他也不會放過!他不是嗜殺之人,但他會叫邢家那些人明白,什麽是對什麽是錯!
誰知到了雲浮宗一打聽,邢烈陽竟然早就死了?還說是在好多年以前,莫名其妙便在宗門外發現了他支離破碎的屍骸,經過辨認是由什麽強大凶獸殺死的。至於邢家……童嶽再一打聽,竟然也早就敗落了,據說是其行事風格早早便招來了許多人不滿,一旦有了機會便合力將邢家毀了。
他還聽說邢坤恩曾想要再生一個兒子或是給兒子洗靈根,那些兒子卻被邢烈陽殺得幾乎一個不剩,最終也沒能再生下兒子。
童嶽站在冀城的城樓之上,目視下麵如乞丐一樣的邢家人,百感交集。
原來哪怕在他還沒有想到此節的時候,那位洛前輩,已經考慮得如此周到,也做得如此滴水不漏。
洛前輩……小嶽,真的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