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李運來這口氣，他好像比我和徐得喜還委屈。

    我這人心軟，容不得人家叫委屈，這見李運來的慫樣，也知道他有難處。這不，我從徐得喜和李運來中間，折中要求來緩和氣氛。

    我揮著手說：“罷了罷了，徐村長，咱也不爭吵這了……李主任，你今天能去找江鎮長匯報我們村這事嗎？你說啥時候給我們準信兒？”

    “下周！”

    “下周？草！”徐得喜臉一橫：“那不行，決對不行！下周紅勝村開學，你才答複，村裏人急！……呃，我還答應人家，明天給準信兒！”

    李運來凝著眉，搔著腦門說：“不行的話，明天下午你們再來，今天全鎮開春季安全生產動員會，估計江鎮長也沒空。明天上午我去找她，下午你們過來，就有信了！”

    聽李運來這樣說，徐得喜隻得氣呼呼拉著我往回走。

    回村的農用車上，我突然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我對徐得喜說：“徐村長，與其寫報告讓李主任央求鎮裏買校車，還不如咱們一不做二不休，幹脆在村裏辦一個幼兒園！”

    “那行嗎？”徐得喜將遮到嘴邊的圍巾拉下來，接著說：“小常你這想法，以前我們就有過。但是，你要知道，光憑娃娃這點學費，連老師的工資都開不出來！”

    “我給你算算嘛，三十多個娃，每個收七百塊錢，也才二萬多元，上下兩季，才四萬多元。二個老師，最低二千塊一個月要，一年也得二萬四，二個老師就得四萬八！還有教具、書呀什麽的，也需要一萬把塊開支，缺口怎麽著就是一萬多元。”徐得喜心中有數。

    “不是，徐村長，剛才教委的李主任不是說了嘛，幾萬元的事，鎮教委可以想辦法解決嘛，咱們不如就盯著他，纏著他，讓鎮教委解決三五萬元！這比鎮上再要十幾萬實在！而且，有了這些錢，今年缺口不就補齊了嘛。何況，咱們村辦幼兒園的場地也是現成的，合並之後的村小，那麽多空出來的房子正好派上用場。”

    “那明年的缺口雜辦呢？買校車是一勞永逸，你這今年缺口補上，明年沒了！”

    “明年？明年咱們在村小開個午托班、再辦個暑假班，那些要下地幹活的，沒有時間來接娃的，外出務工不放心兒女暑假安全的，便可以放學校裏……自然，適當多收費，補償缺口！”我知道這要放在城裏有些違規，但這深山村落，也隻有這樣的辦法。

    “這行？”

    “肯定行！”

    徐得喜被我這樣一說，有些心動。

    他嘴裏喃喃地說：“如果行的話，那倒也是好事。”

    “不過，老師可不好請呢？現在年青娃都到外地打工去了。”

    徐得喜嗬了口氣，望著雪地裏的村莊朝我說。

    “所以，趁著這雪沒化，咱們就趕緊行動，將消息散布下去，在這拔年青人還沒有離村打工之前，看能不能招兩個合適的老師！”

    說到這，我心裏有了小小想法。

    我想既然張曉芸要在家照顧爺爺奶奶，估計回校讀書的可能性也不大，她出門打工的可能性更不大，如果她能到村裏當個幼兒園老師，倒十分妥當！

    “好，那我晚上，就用高音喇叭喊一遍，看村裏人有沒有同意的。”

    “徐村長，咱先別慌，等咱們明天到鎮教委，落實了教委的那筆錢再說！最好能要個五萬，那幾年都有著落了！”

    徐得喜一聽也有道理，一路上，他掏出煙唧上，細細思索我說開辦幼兒園的可行性。半個多小時，進了村，他才拍板說：“小常，就按你說的辦，明天一早，我們還去鎮教委！纏死他個李鬼頭！”

    第二天早上，我和徐得喜一大早到鎮上，他請我到小吃攤撮了碗熱乎乎牛肉麵，然後將農用車放在馬路邊停好後，直奔鎮政府裏邊的教委辦公樓。

    找到李運來，李運來剛上班，聽我倆將話一說，瞪著眼說：“這行？”

    “小常說可行，咱們資金是有缺口，但我們自個可以想辦法，開個午托班，暑假班，專門管教那些父母雙方都出門打工的留守兒童，您看妥不？”

    “呃……這事好像符合文件精神，不過……！這方法倒也省事！人家父母在外打工的，娃確實不能野著來，如果你們在村裏搞個留守兒童暑假班，倒也是教學創新！”

    眼見河峪村娃兒上學一事已是火燒眉毛，李運來不想自已在任時，出現村民圍堵鎮政府大樓的事。眼下正值二月之末三月之初，國家那重要的會議就要召開，維護穩定、促進團結，那是他這樣的幹部時刻刻在心頭的事。

    事實上，為河峪村幼兒上學難這事，鎮教委班子早就開過會，商談過多次，但就是找不出一套解決問題的辦法——主要還是缺錢！如果買校車，連帶著要請司機，上保險，沒有二十多萬元根本辦不下來。

    可萬峰鎮那點家當，李運來也清楚。要企業沒企業，要廠礦沒有廠礦，日子能好過哪去？說不定，這事兒就算向新來的江鎮長匯報，搞不好還得研究幾周，到那時，河峪村肯定早就鬧成一鍋粥，啥事兒都成黃花菜了。

    眼見李運來鬆了口，我進一步說：“這麽說，李主任您是同意我們建校了！……那，您也知道，開校之初，沒有啟動資金也不行。嗯……您昨天說的幾萬元鎮教委還能想辦法，那請您幫幫我們，就解決五萬元！”

    “我說小常，你這人……人小鬼大，還真是敢獅子大開口呢！張口就五萬？”李運來將筆杆放在手心轉了轉，然後笑著說：“既然你們下了這麽大決心，我們也不可能沒有態度，這樣，我們先扶持你們三萬元，另外兩個班級教輔材料由我們包了。”

    “那也行，三萬就三萬！”徐得喜拍板，這也是我們來時商量的數目。

    “但我跟你們講，你們這教學質量、安全方麵，還得接受教委驗收才行。哦，你們的老師，最好組織起來，到鎮幼兒園實習培訓，培訓完了再上崗。”

    “行！”

    “行！”

    ……

    鎮教委答應出資、出教材，我和徐得喜都蠻高興的。

    兩個人守在鎮教委，見他們的財務將錢劃到村委會的賬戶上，又到鎮幼兒園參觀一番，這才歡天喜地回村。

    喜滋滋地從鎮上回來，天麻麻黑了，徐得喜一高興，邀我和蔡運波去他家吃晚飯、喝酒。

    徐得喜有兩個兒子，兒子都在外地打工，留下四個清一色的孫子在身邊，在他家吃一餐飯，他老婆倒也熱情，但吵鬧得不行。

    就在吃飯之前，徐得喜在喇叭中，向全村村民廣播了村辦幼兒園的事。同時，還在喇叭中招用兩名幼兒園老師的事說了。

    因為興致特別高，徐得喜、蔡運波都邀我喝兩杯。

    我也沒有拒絕，酒喝得有點急，不一會兒兒就搞得我滿臉通紅，頭朦朦著脹。

    回到張曉芸家，張家的張大爺和張大娘都不知道哪去了，隻有張曉芸的屋裏亮著燈。

    我湊近那燈亮的窗戶朝裏一看，隻見張曉芸那明黃色的床上，她的背微微曲著，以一個屁股拱起來的姿態朝裏而睡，身材的線條極美，讓人忍不住相順著她的曲線，也彎成曲線迎上去。

    我頭暈暈的，滿臉通紅地回來，心想還得用熱水燙下腳，畢竟這天寒地凍，腳不泡熱一晚上都冰冷……可是茶水瓶在張家的正屋裏。

    我站在張曉芸的窗外，朝著那窗玻璃敲了敲，然後喊：“曉芸，曉芸，請幫我開下門嘞，我想取瓶熱水。”

    張曉芸翻了個身，穿著睡衣將門打開了：“常海哥，都幾點了，怎麽才回呀？”

    “在村長家喝酒哩，村裏要辦幼兒園！這事妥了！……哦，今天的廣播聽了沒有，村裏招聘幼師一事，你聽到了嗎？”我口鼻噴著酒氣對張曉芸說。

    張曉芸揉揉眼說：“我聽到了呀。”

    “不行的話，你去當幼師好了。”

    張曉芸說：“我行嗎？”

    “行的，我給你想過了，你當幼師，一年能賺二萬元，這樣，曉杏要今年考上大學，你可以資助她一把，這樣學費就有了。再說，待明年她入學後，你如果也想考大學，晚了你複習一年，再將工作辭了再去考也不遲！”

    張曉芸抱著胸前，有些意愣地看著我：“常海哥，你想得真周到，謝謝你咯。”

    我見她這樣輕鬆地答應了，便提著暖水瓶出門。

    剛邁出步子，張曉芸卻一步將我攔著：“常海哥，你今夜裏睡屋中間長椅上，行不行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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