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為民將紀委辦公室主任楊春遞上來的名單看了看，然後皺著眉頭問：“就這？就司機和要退休的老同誌？”

    楊春其實以為隻是交個差，沒有特別在意是誰，他真想到書記這麽認真！

    見鄭為民的眉頭皺下來，他的臉頓時有點發熱發燙。

    沉默著想了幾秒，他還是硬著頭皮回答道：“鄭書記，名單是萬峰鎮上提供上來的！”

    “他們沒有去調查調查？胡掐兩人就算數？”

    鄭為民將那頁紙“忽啦”扔在桌上，紙在桌麵上接觸麵廣，又飄落在地！

    鄭為民沒有撿，而是接著責備道：“這樣的套路你也信？糊弄誰呢？司機去人家家裏吃席？領導就這麽守規矩，一個都沒去？！……如果這樣回答投訴人，你說說，人家會不會信，那些網民好惹的，他們不罵我們弱智罵我們是豬才怪！”

    鄭為民說完，挺著腰杆站著，看著牆上“清風拂古城 正氣滿乾坤”的字不動聲色。那行字，出手清峰縣書法家協會主席劉鶴之手，這是前任紀委書記留下的。

    楊春忐忑地撿起那頁紙，然後小聲說：“鄭書記，這沒有說服力的話！我再問問何玉濤，他到底搞什麽鬼？……哦，我再給你把把關？”

    鄭為民還是沒有說話，而是揮揮手，示意他快去辦！

    從鄭為民的辦公室出來，楊春委屈得不得了，嘴裏嘀咕有聲，何玉春呀何玉春，你可將老子坑慘了！……不過，他也想，按理說，這處理人，以前都是抓幾個替死鬼作罷，怎麽這回書記還動真格？難道真如清峰縣兩會時書記所指示的那樣，要將打造清廉隊伍作新一年頭號事來抓……

    回到辦公室，楊春馬上打電話何玉濤。

    受了氣，他這回對何玉濤的語氣，也不是之前的商討，而是將何玉濤曆害了一通。語言間，一點兒也沒有給麵子，直訴他胡球搞，工作不紮實，沒有紀檢工作的嚴肅性……搞得何玉濤拎著電話，一把老臉通紅發燙！

    何玉濤被訓了一通之後，再次揣著名單來到鎮委書記萬江海的辦公室。

    “哎！”何玉濤在推開門時，就邊走邊說：“萬書記，邪門了！我按你的意思將名單交上去，結果上麵給退回來了，而且還將我曆害一通！娘的！”

    “怎麽回事？”萬江海仰頭問。

    “說就一個司機？一個老幹部，這沒有說服力！”何玉濤說。

    “那要怎麽樣？”萬江海一聽，火氣騰地上來了。他站起來：“娘的，這不是存心尋事嗎？誰人工作不是忙得不得了，就紀委這幫……報司機了還不行，還要怎麽樣？不如直接報我好了！”

    萬江海說得是氣話，何玉濤聽得出來。

    待他說完後，何玉濤穩著將話題帶回來說：“書記，實在不行，咱們這次再報兩個，到時候有啥問題再說。”

    萬江海被何玉濤這樣說，冷靜下來想想，知道現在紀檢工作難做，特別是這類曝光出來的，自然要深究到底。

    他接過何玉濤手中的名單，想了想，而後輕聲說：“好！就按你說的，除了黨委委員外，全報給他們，看他們能雜地？”

    鄉鎮工作難做，人情關係複雜，能保一個算一個！不能保的，隻能從下到上來！

    何玉濤會意後，說：“那就先這樣！我再報給楊春試試看。”

    他揣著那紙名單，小跑著下到自已的辦公室去了！不過，他自然沒有立即報給楊春，而是短信回複，再作調查，隔幾天調查清楚了給縣裏回話……

    ……

    河峪村要建自來水的消息，在寂靜的鄉村不脛而走。

    這不大的村莊裏，頓時像節日般沸騰起來。

    我從萬江海那裏知悉要拉自來水，消息掌握得其實已經算晚了。

    人們早就從各自各種渠道，知道了要拉自來水的消息。

    我從鎮裏回到河峪村，先將車停在張曉芸家門前的禾坪裏，我給張曉芸的爺爺奶奶，在鎮上捎了點蘋果。

    我還想將我和陳貝貝在溫州結婚時發了所剩的一些軟糖，從車上給他們提一些！

    我雖然負了張曉芸一段感情，但情歸情，義歸義，張爺爺和張奶奶的對我初來乍到的收留之情，我沒齒難忘！而且，也是我負了張曉芸的感情，我覺得她沒有在家，去幫她看望下老人，也能彌補下我心靈的遺憾！

    江湖路遠，兒女情長！我負你一程，可心裏卻會掂念一生！

    張曉芸張曉杏兩姐妹都在外地上學，合作社租了她家裏的地，雖然學費不愁，花銷也不愁。但張爺爺張奶奶還是老得很快！

    與我初來河峪村裏，已非同日而語。

    那時候爺爺能劈柴，奶奶能種地！甚至我來那年，家裏還有頭小牛！

    但如今，爺爺的背更駝，還常咳，一咳時，手捂胸前良久！

    奶奶自打那次病後，雖然依如往常一樣恢複能動，能做家務，但身子底子卻也是一日不同一日。變天的天氣，變換的季節，小則感冒頭痛，大則臥床十來天半個月。

    我將車的後備箱打開，將東西從車上提給他們。

    他們迎出來說不要，這是作甚？

    我笑著邊說邊往屋裏走，將東西擺在桌上，然後準備走人。

    張爺爺倆或是依稀從村民的嘴裏，知道我與陳貝貝結婚的事！

    而且不知他們是怎麽看出來的，知曉了陳貝貝懷孕的事。

    我將東西拎進去後，在後屋的水缸刮了瓢水喝，回頭問了張爺爺的高血壓藥還有沒有？他翻出飯桌後的一盒藥給我看，還有十多顆之後。我就交待他，我現在去鎮上方便，要沒有藥時，隨時叫我……

    想不到在這時候，剛剛轉身的張奶奶從雞籠裏抱出隻母雞遞給我。

    她顫微微地走到我麵前說：“常海呐，我聽村裏人說，你與種苗子的那個女娃兒結婚了？”

    我點點頭，但看著她抱著隻雞。我說：“張奶奶，您這是？”

    張奶奶說：“家裏也沒個像樣的啥？這人老了，啥也幹不了，隻能喂幾隻雞！……你與那女娃結婚了，也是咱芸妮子沒有那個福氣！上回那女娃來家裏吃飯，還給咱拿了錢！你將這雞抱回去，也讓她知道，我們並不怪她！哎，讓她有閑了，來家裏坐。”

    “那怎麽可以？您們留著自個吃！”

    “常海，你聽奶說！這雞，早就應當給你抱去的！奶奶今年也就隻喂了七隻雞，我怕是……怕是喂了這一槽雞，以後再也喂不動了！以後就……你就拿著吧！”

    看著張奶奶執意的舉動，我眼睛濕濕的。

    人老了，有些感情樸素執著，沒辦法！

    我知道，有回陳貝貝隨同劉麗麗來張曉芸張曉杏來家裏吃過飯，回時留下二百元錢。她一直記著，一直覺得負陳貝貝一個人情。

    她給陳貝貝抱隻雞，一是對她表示感激，二來自然是讓她放下心裏的包袱，不要有思想負擔。雖然全天下都知道我與張曉芸有過一段感情，但事至此，一切都成為過去。

    他們作為老一輩的，並不怪她。

    我自然不肯要，但張奶奶往我懷裏塞。擠得那雞咯咯叫。

    最後，我還是要了。

    我抱著雞，用四五根稻草擰成繩，將雞的兩腿綁著，扔在車的後備箱裏。

    從張爺爺家出來，我路過劉世斌的小賣部時，準備將車拐往村委會。

    我要與村長徐誌文商量商量，近幾天拉自來水的事兒。這事兒我答應萬江海盡快做的。

    冷不丁，車前麵就衝出個人。

    我一腳踩著刹車，輪胎都哧哧有聲，我探出頭，準備喝斥來者。

    卻見是劉誌斌，他嘴裏叼著煙，臉上帶著笑。

    一邊從皺巴巴的煙盒裏，掏出支煙想讓我抽，一邊招呼我：“來，常海，抽煙！”

    “你曉得，我不抽煙！”

    “哦……我聽鎮上的人說，咱們村裏要拉自來水，常海，這是不是真的？”

    “真的！估計這幾天就動工！”

    “這倒是好事？不過，現在村民就想知道，這架自來水，自然也是要花不少錢。我問下，咱們村民得攤多少錢呐？莫不是有人想從中做生意賺錢吧？”

    “誌斌，瞅你什麽覺悟！”我索性將頭探頭去，然後說：“不用村民花一分錢！政府建！”

    “真的？”

    “反正不是假的！”

    劉誌斌一聽，猛地朝著自個的大腿拍了兩下，隻拍得啪啪響，嘴裏爽朗笑道：“哈哈……我跟二狗子打賭，總算是贏了吧！他說要攤錢，我說不要！……哈哈，太好了太好了！他得給我買一條煙！哈哈！”

    都幾十歲的人了，還高興成這樣，連安全都不主意！我特瑪也是醉了！

    （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