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摘下你的麵具(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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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憶寒與宮泠羽坐在一起,眼神望著遙遠天際漆黑一片,閃電蛟龍一樣劃過,他一張絕美的容顏時而暴露在白光之外。

    表情甚微,不悲不喜。

    兩個人陷入了沉默,四周隻聽得到雨聲、雷聲、雨點落在樹葉上,打在房簷上,再遠的地方,有積水匯成了河流,不知流向何處。

    宮泠羽鼻尖吸入冷香,心中微歎,其實雲憶寒笑起來的樣子真不是一般的好看。大概是他總把自己置身紅塵之外,總是一副怎麽樣都無所謂的清冷態度,笑起來才會是難能可貴的讓人覺得冰山融化,微暖至極。

    宮泠羽坐在冰涼的地板上,忽然覺得小腹裏一陣一陣的難受,那樣難以形容的感覺……她臉色微繃,自己該不會那個什麽了吧?

    偏偏這時,雲憶寒忽然轉眸看她:“你受傷了?”

    宮泠羽的臉驀紅了,有點哭笑不得。雲憶寒是狗鼻子嗎?她流點血都能聞到?!他知道的很多,不知道的卻也不少——比如他肯定不會知道女人來月事這件事情。

    她的葵水一向不準,這次更是毫無征兆的,她睡覺的時候不來,洗澡的時候不來,偏偏大半夜睡不著出來看雨碰到雲憶寒的時候,就來了。

    要不要這麽狗血?

    她坐了半天涼地板,這會子肚子已經不舒服了,等下再淋點雨,豈不是得痛死?

    宮泠羽欲哭無淚。

    “沒,沒受傷。我先回去了。”她小心翼翼的站起來,拿起地上的雨具,餘光瞥到閃電青光中雲憶寒完美無缺的側影,心中似乎某個地方被觸動了。

    茫茫雨色中,一把白色油紙傘飛速離開。

    雲憶寒一身孑然,獨坐到天明。

    雨水綿綿,到第二天晌午也未能停歇。宮泠羽喝著忘川熬的薑絲紅糖水,小腹溫暖,疼痛暫時止住,隻是一直在榻上休息,看著外麵風雨飄搖,如這朝中局勢一般。風和日麗時永遠都是平靜的假象,隻有在暴風雨來臨時,那些在泥土裏埋著的腐骨才會露出真正的麵貌。

    是她疏忽了,既然真正的淩波已經被雲憶寒帶回來,那麽傀儡淩波留著也就沒什麽用處了,以燕傾的性格大概不會再啟用她。既然如此,那隻傀儡就留著給雲憶寒玩了。這個時候,忘川在竹裏館陪著小淩波玩,她在房中休息,倘若櫻墨醒來,四個人還能湊成一桌麻將。

    櫻墨脈象正常,不像中毒也不像身體太弱,難道是當年,燕傾對他使了什麽手段?宮泠羽一聲嗟歎,覺得自己身為女人就是麻煩,倘若她是個男人,也不用每個月被月事折磨。

    祭司院外,幾匹快馬踏著風雨磅礴而至。

    為首之人頭戴鬥笠身披蓑衣,正是南詔王身邊的親衛,專門替他傳達一些急詔,他進門後便被安排在廳堂等候。

    雲憶寒從臥室出門的聲音驚動了宮泠羽,她抱著茶盅貼上門口,露出一個甜美的大笑臉:“你去哪裏呀?”

    “收起你的笑。難看死了。”雲憶寒愛答不理的說了她一句,徑自邁步離開,聲音寒涼如窗外的雨水:“王宮來人了,你若感興趣,戴上麵具跟過來。”

    宮泠羽躊躇了一下,沒有跟去,外麵的雨雖然不大,但畢竟是涼絲絲的,她現在身體情況特殊,等下自己疼不說,“萬一流量”大了,雲憶寒聞到血的味道不又得說她受傷了?

    她就在這裏等著好了,反正雲憶寒說做什麽事情都會帶上她,他不想帶的,她跟著去也落不得什麽好。

    過了會兒,走廊傳來輕靈的腳步聲和風鈴搖曳的聲響。

    忘川推門進來,見她把身上的毯子拿開了,眉頭一皺,忍不住抱怨道:“怎麽又把毯子拿掉了,還離窗子這麽近的吹風,就不怕著涼麽。”

    忘川一邊說,一邊從櫃子裏取出一條新的繡花小毯子,蓋在了宮泠羽的小腹及以下腿的部分。

    宮泠羽手裏的薑絲紅糖水已經換成了小手爐,她嘻嘻的抱著手爐笑:“這不是有你呢麽。對了,怎麽不陪淩波玩了?”

    忘川道:“淩波說要出去。”

    “外麵還下著雨,她要去哪裏?”

    “我問了,小丫頭沒有說,隻是一定要堅持出去。”

    宮泠羽思考了一下,同意道:“那你跟著她,保護好她。”

    小丫頭長大了,有些東西她也不能事事過問,她總要有自己的**。何況如今她的身份是宮泠羽的朋友,就更不好對她像從前一樣了。

    忘川點頭,摸了摸她手裏的小暖爐,還是暖暖的,他眼神溫柔,語氣溫柔,渾身上下都流露著一種溫溫柔柔的氣質:“外麵小爐上麵還有熱的紅糖水,左邊是沒有加薑絲的,右邊是加了薑絲的。瓜子和水果都在桌上,茶水涼了你叫下人來換便是……”

    宮泠羽看著他像交代後事一樣又要跌跌不休的囑咐個沒完了,忍不住扶額道:“你就是出去一會兒,又不是永遠不回來了。”

    忘川神色微黯,麵上卻依舊笑得溫柔:“那我出去了。”

    “嗯,保護好淩波。”

    宮泠羽從窗口目送忘川撐著傘走出院子的背影,像是一朵雨中盛開的花。

    大概過了一盞茶的時間,一股冷香飄然入室,雲憶寒隨之而至,他站在門口,淡道:“王上口諭,世子妃舊疾突發,讓我過去一看,你也一道來吧,以後若是我不在,這些都要你去做。”

    “外邊還是下著雨咧。”宮泠羽雖然在埋怨,卻已經慢吞吞起身,找出一件外套穿在身上。心中難免懷疑,樂明砂有什麽舊疾,她又在耍什麽手段?

    雲憶寒站在走廊裏,看著外麵地上的兩個小火爐,眼神有些奇怪。

    宮泠羽穿了件微厚的外衫,手中拿著蝶形麵具,把衣櫃翻得亂七八糟,也沒有找到一件合適的披風。上一次的黑色披風她真的很喜歡,隻是落在了世子府,現在大概已經被碎屍萬段了。

    雲憶寒很君子的在外麵等著,半天沒見她出來,便問道:“怎麽了?”

    語氣平淡,也沒有表現出不耐煩。

    “找一件披風,怎麽也找不到了。”

    “冰魄。”雲憶寒叫來冰魄,吩咐了一句什麽,冰魄便下去,很快便回來,手中還拿著一件疊的整齊的衣物。

    忘川不在,宮泠羽對自己的什麽衣服放在哪裏也都沒什麽印象。她實在找不到,又耐不住心裏想看看樂明砂到底在玩什麽,便開門出去,熟料一出門便被一片從天而降的白色遮住了眼簾。那如羽毛一般輕軟的白色,施施然落到了她的身上。這竟然是一件披風。

    披風的頸部有一圈同色的羽毛勾出的絲邊,長袖腕帶上的蝴蝶結還繡著細小的珍珠,一邊的袖口刺繡一片銀色的雪花。

    宮泠羽見過太多太多值錢又漂亮的衣服了,可是這件披風,卻給她的感覺很不一樣。

    這簡直是件無價之寶。

    雲憶寒不明所以的給宮泠羽罩上這件披風,然後便對著她的臉發怔。

    宮泠羽抬起手臂嗅了嗅披風上的香氣,像看個變態一樣看著雲憶寒:“你怎麽會有女人的披風?”

    雲憶寒看著她道:“不要還我。”

    “不還。”宮泠羽攏了攏係帶,無賴一般笑了笑:“到了我手上的東西,就沒有還回去的理由。潑出去的水,你還能給他收回來不成?”

    雲憶寒淡然一笑:“我能。”

    “……”好吧,宮泠羽承認,他的確有這個本事。

    若水和冰魄一左一右撐著傘送他們到門口,沉香木馬車早已備好,雲憶寒先一步上車,回身朝宮泠羽伸出了修長的手。

    宮泠羽愣了一下,旋即借著他的手上了車。

    若水在前麵趕車。

    由於在下雨,馬車的木門便被放下,車廂裏頓時充滿了雲憶寒身上的冷香味道。濃鬱,但是卻不讓人反感。珠簾一下一下磕在木板上,聲音沉悶,小小的雕花車窗吹進來一絲沁涼的氣息,吹散了一縷冷香的味道。

    宮泠羽坐沒坐相,懶洋洋靠在車上,麵向窗外的臉慢慢收回來,問雲憶寒道:“你對南詔王就這麽忠誠?”

    雲憶寒這個人一向是無組織無紀律,是個資本家獨裁者,他這個祭司的位置就是個閑職,雲憶寒一身本事,性格又清高,幾乎沒有人能夠指使他去做什麽。除非是南詔王。

    南詔王是不是握住了雲憶寒什麽見不得人的把柄,才能讓他這樣言聽計從?

    雲憶寒的目光同樣也落回車裏,淡道:“祭司的職責,便是守護南詔江山,千秋萬代。”

    “這話你說過了啊。”宮泠羽的眉頭隔著半透明的蝶形麵具微微皺了起來:“我也說過,你別指望我會像你一樣對南詔王忠誠。我不是你。”

    雲憶寒一聲輕笑:“隨你。等我不在祭司院了,這裏的一切都隨你處置。”

    “好。我能不能問一句,你離開祭司院,打算去哪裏?”

    “不知道。”

    “但是,”雲憶寒看著宮泠羽,唇角笑意漸深:“我在的一天,還是我說了算。”

    言外之意,他隻是答應祭司院交到她手裏以後,她才可以隨心所欲,不對南詔王忠誠也好,拆掉祭司院也好;但是有他在的一天,她就要和他一樣,以保護南詔江山為己任。

    宮泠羽翻了個白眼,誰說這廝不會在背地裏陰人了,這難道不是從字裏行間誆她呢麽!(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