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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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爽朗的笑聲伴隨著腳步一路遠去,竇憲有些羨慕地看著他的背影,力盡地倚在門上。眼角忽見竇順遲疑地候在一邊,問,“什麽事?”
竇順答,“鄧大人來了。”
竇憲一愣。鄧疊為人潔身自愛,很怕招惹非議,所以雖對他有感激之情,但一向不在顯眼處與他來往。今日卻這樣堂而皇之來地拜見,由不得人不生疑。竇憲想了一瞬,道,“你去請他過來吧。”
竇順答應著去了。過了一會兒,帶了鄧疊前來。他抱拳行禮,“竇將軍。”
竇憲點點頭,請他入房內坐。
鄧疊恭敬地跟著進去了,但並沒有坐,而是開門見山地說,“在下今天來,是為報將軍好意的。”
竇憲訝然,麵上卻不動聲色,“怎麽說?”
鄧疊朗聲道,“在下聽聞東宮之禍,特來為將軍獻策。”
竇憲有些失態地站了起來,“怎麽,你竟也知道了?”
鄧疊安撫道,“將軍別急,在下知道此事,是通過別的途徑。”
竇憲想起此事隱秘,的確不可能這麽點時間就傳播到宮外。又想起鄧疊為人,心下信了八分,鬆了口氣。然而鄧疊的話追耳又至,“但若事情拖延上幾天...也許就要變成將軍所猜想的‘人盡皆知’了。”
竇憲的呼吸阻礙在氣管裏。他道,“你有什麽來意,但說無妨。”
鄧疊穩穩地說,“在下建議將軍...殺一位良娣。”
竇憲聞言悚然一驚,目光銳利地迫視鄧疊,“鄧將軍,你的大膽總是一次又一次令我耳目一新。”
“那麽,這是在下的福氣。”鄧疊笑。又揚眉道,“聽聞太子妃已經兩度遭遇誣陷之禍。其實將軍應該已經明白,太子偏愛大宋良娣,與太子妃並無所謂鶼鰈之情。所以這樣的事,以後一定會越來越多。”
竇憲聽的刺心,但又不得不承認,的確是這樣。
於是鄧疊接著又說,“將軍,與其讓太子妃束手等待下一次禍患,不如搶先一步吧。東宮中各位良娣都別抱心思,尤以被逐的小宋氏與太子妃的仇怨最深,此事有一半幾率是她做的。就算不是她,那麽,也可殺雞儆猴。”
“失之下者,上疑之。失之上者,下毀之。現在的確是除宋月枝的最好機會。”竇憲沉吟良久,“這事...其實我也曾想過。但宋家終究是後家,大宋良娣又是善於權謀之人,宋斐也長於兵事。若驟然對他家痛下殺手,我恐怕...”
鄧疊冷笑打斷,“那麽將軍是要選擇忍氣吞聲?將軍,請恕在下多嘴說一句,這樣的人你再三放縱,將來她蔑視你的時日,會越來越多。”
竇憲背著手,聽的沉默。
鄧疊滿懷把握地說,“在下知道將軍在擔心什麽——您害怕此事一旦開了頭,與宋家的爭鬥將永無止境。”
竇憲沒有說話。
鄧疊泰然自若地繼續道,“將軍,在下今日所言,終歸都是建議而已。主意還是要您來拿。渾渾噩噩、讓宮中的太子妃被動地阻擋著一次又一次危機。還是先發製人,但也陷入無盡的纏鬥中——將軍自己選。”他說完,躬身一拜,出門去了。
一直在旁聽的竇順這才敢咋舌,“此人真是...危險。”
危險?
竇憲模糊地想起,誰也曾這樣對他說過。
對了,是她。
那時她說,鄧疊此人倨傲,將來恐怕不會馴順對你。一旦事成,我恐怕他會視你如登天之梯,棄若敝屣。
是的,他現在已能隱隱地察覺到了。
鄧疊之所以來為他出謀劃策,並不是他所說的“報答恩情”,隻因他是太子妃的哥哥。他希望能通過這一次的獻策,讓他自己更進一步。
可是這又有什麽關係?
他說的很對啊。
今天的事已足夠讓人驚懼,他再也不能也絕不會看著履霜陷入這樣的境地了。
即便到今日他隻是以一個哥哥的身份,即便今後要與宋家纏鬥不休,那都沒有關係。
他轉過頭,吩咐竇順道,“你明日替我整治一頓好宴席來,再去請李峰大人過府。”
竇順聽了,不由地皺眉抱怨,“您和這種人走這麽近做什麽?他一天天就會吃喝嫖賭的...”
見竇憲冷冷的目光刺了過來,他不甘不願地閉上了嘴。但還是忍不住嘟囔,“那位大人,成天就仗著姐姐在宮裏,橫行霸道的。您和這種人交好,叫侯爺知道了仔細又罵...”
但竇憲不以為意,隻是催他快去。又吩咐,“待會兒你去把我房裏的那株珊瑚樹拿出來。”
而東宮裏的履霜,已經熟悉了這樣反複的境地。安慰了殿內的宮女們幾句,便在竹茹的服侍下梳洗睡下了。
次日剛起來,還沒開始梳妝,便聽得小宮女傳,梁良娣求見。
履霜一怔,怎麽也想不到第一個來求見的竟會是梁玫。但猶豫隻在一瞬,很快她就說,“請她稍坐一會兒,本宮一會兒就來。”
說完,匆匆在竹茹的服侍下勻麵梳妝,往正堂去。
梁玫已等了一會兒了,見她來,起身行禮,“太子妃。”
履霜略有些不自在地讓她坐——自竇憲拒婚、聖上又申斥了梁玫,她們倆的關係已經大不如前了。今時今日,履霜很難找到正確對待梁玫的方式。
但對方的態度卻很自然。誠懇道,“殿下兩度被疑,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是有人做了手腳,針對殿下。妾暫時沒有什麽好幫忙的,隻能先送些東西過來,以免殿下在禁足期間受苦。”
她說完,宮女雁書便捧了一大堆東西過來。履霜看了一眼,道,“多謝良娣費心了。”
梁玫說哪裏,“殿下一向憐憫恤下,卻無端落此境地,誰看了,都會過意不去的。”
履霜一頓,大約猜到了她的來意。但也沒點破,隻是說,“東西不是緊要的,可良娣的雪中送炭之情,著實讓人心中熨貼。”
梁玫見她始終在說客套話,忽然歎了口氣,道,“殿下這是要同我生分了麽?”
履霜一窘,道,“這是什麽話?”
梁玫注視著她,低聲道,“殿下是知道妾的身世的。有些時候,即便妾不想爭,但也不能避免的必須得去爭。但無論如何,妾都不曾抱有與殿下為敵的心態。所以請殿下寬容則個,莫要與我生分了。”
履霜聽的默默。隔了一會兒,方點了點頭。
梁玫臉上浮現出喜悅之色,道,“謝殿下寬宏大量。”又說,“妾會盡快為殿下查清那觸柱而死的小宮女的事,請殿下稍安勿躁。”
履霜不想她這樣熱心,微微驚愕道,“不用急...”
但梁玫卻是很爽快的樣子,“既然話說清楚了,那殿下的事自然也是妾的事了。”說著,與履霜定了三日的期限,利落地告退走了。
她的身影逐漸消失在正殿,竹茹忍不住道,“梁良娣的行事,真是令人看不透。”她皺著眉道,“雖說她是好意。可她擇了這時候與殿下您重歸舊好,奴婢總覺得...有哪裏怪怪的。”
“管她怪不怪,讓人看不看的透呢。這時候同她交好,總比還與她冷冰冰處著強。再說,日久見人心,總有咱們看明白她的一天。”履霜平淡道,“把她送的東西都收起來吧。”
東宮東殿。
大宋良娣正坐在繡架前,低頭繡著一副山河圖,文鴛忽然急匆匆地進來了,在旁躊躇著。
大宋良娣頭也不抬地問,“怎麽?”
文鴛急道,“剛有人瞧見,梁良娣去看太子妃了!聽說她帶了許多的東西進去,出來的時候又笑吟吟的,大約同太子妃重新交好了。”
大宋良娣抬起頭,皺眉道,“多大點事,也值得你這樣巴巴地著急。”
文鴛頓足道,“良娣!好不容易的咱們讓太子妃同梁良娣斷了。一旦她們之間又縫合好,加上北殿的申良娣,不是又成了三對一麽?本來咱們有皇後和月枝良娣,還好說。現下裏...”
“三對一?未必吧?”大宋良娣挑眉打斷,“申令嬅的心裏已經對太子妃存了疑影,兩人怕是不會再像先前一樣,事事相互信任了。梁玫又為人反複,太子妃真能全心信任她?且她這個人,心裏恐怕也是有別見的。”
文鴛聽的神色稍緩,試探性地問,“這次小翁主的事,來的古怪,良娣心中可有猜想麽?”
大宋良娣默了半晌,才道,“此事的確古怪。看著像是衝太子妃而去,但何以布局同上一次月枝做的這樣相似?”
文鴛吃驚道,“不會真是月枝良娣做的吧?”
大宋良娣無奈道,“她如今被禁足在家裏呢,便是有這份心,手也伸不到宮裏。”(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