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唱一句，兩個孩子跟著唱一句。

    男女童聲低柔合唱，一個沙啞溫潤，一個清脆婉麗，疊聲唯美，叫人不由得想起夏夜悠悠的風。

    向昊擎聽了一會兒，心頭的煩躁，不知不覺，蕩然無存，心裏也不由得默默跟著哼唱曲調，卻又有些失落。

    他竟是第一次聽莫悠這樣清唱一首歌，溫柔的聲線，如絲緞飄舞，如甘泉湧動，如夢裏回繞的紗，讓他筋骨都不由自主地放鬆下來。

    唱過三遍之後，母子三人一起合唱，竟毫無停頓地順利唱完了。

    “看！你們好棒，唱歌其實好簡單，對不對？來，媽咪要給你們獎勵。”

    一人一個甜美的晚安吻，兩個小家夥樂滋滋地抿唇笑。

    “記住，你們是聰明的寶貝，每首歌都不難，隻要多學多唱就會了。有一個成語叫做勤能補拙，就是這個意思。”

    向熙像是才發現自己身上有一樣寶貝，忍不住坐起身來，摟著媽咪的脖子。

    “謝謝媽咪！”

    孩子的感動與禮貌，同樣難能可貴。

    莫悠欣慰莞爾，溫柔輕拍他的小脊背，客氣地回道，“向先生，不客氣！”

    小小的向先生，就悶聲問，“可是，媽咪，為什麽幼兒園老師說我唱歌天生地五音不全。”

    向好就咯咯地忍不住笑，對媽咪說道，“當時，向熙就笨笨地問，老師什麽是五音呀，老師被他氣得臉都綠了呢！”

    “哪位老師說的？”竟然這樣打擊她家寶貝？

    “就是艾老師呀。”

    “那位瘦瘦高高的艾老師嗎？”

    向熙點頭，“嗯。”

    “周一上課，媽咪陪你一起在艾老師麵前唱一首歌，讓她徹底刷新對你的印象！”

    “好！”

    “睡覺吧。”

    見莫悠出來，向昊擎怕她又動氣，忙轉身下樓。

    *

    一早，莫悠被鬧鈴聲吵醒，坐起身來，卻見門突然開闔，有人似剛剛出去，關門聲輕巧，沒有發出半點聲響。

    她伸手忙摸過鬧鈴關掉刺耳的聲音，卻嗅到身側有熟悉的體香，隨手一摸，竟還有殘留的體溫。

    向昊擎這什麽意思？趁著她睡著，來占便宜？

    既然不能沒女人，何必把zoe送走？！

    想到還要趕飛機，她忙起床，裹著睡袍，衝進兒童房。

    正要開口喚兩個孩子起床，就見向昊擎已經把他們叫醒，還從更衣室裏拿了兩套同色同款的運動裝出來。

    她聳肩，當著孩子的麵，沒有指責他昨晚占便宜的事兒。

    向昊擎波瀾無驚地說道，“我叫廚房做早餐了，你先去洗漱，一會兒下樓吃點東西再趕飛機。”

    “我不餓。”

    “孩子們經不住餓，你如果不餓，至少也得喝完粥。我叫他們做得藥膳粥，可以抗癌的。”

    抗癌？這倒是好東西，她得記下秘方。

    轉身走到門口，她攏了下長發，又轉頭問，“對了，爺爺起了嗎？”

    向昊擎忙著把向熙的小睡衣脫掉，把t恤衫給他套在頭上，“已經打了電話到他房間，奶奶昨晚上過來的……”

    “在哪間客房？”

    “沒在客房。”

    “沒在客房？”

    “嗯。”

    莫悠恍然大悟，這才明白，沒在客房的意思。

    她隻是打電話說一起出去玩，沒想到，竟然促成一對兒老人家在一起。

    想起奶奶上次算計她，控告她非法同居的事，她忍不住就想撥打一回110。

    嚴格說來，他們這也算非法同居吧？！

    *

    一家人用過早餐，其樂融融地準備出門，老爺子始終牽著莫老夫人的手，默默站在一旁，看著保鏢把行李箱塞進車子的後備箱裏。

    莫悠看他們一眼，沒有多言。

    見車子後麵竟還跟了兩輛保鏢車，一時也沒當回事兒，把兩個孩子放在了後車座的兒童座椅上，她才赫然想起，“哎，向昊擎，我沒有買那麽多人的機票。”

    “我買了機票。”

    “我還以為你會直接弄一架飛機呢！”

    “全家出行，應該享受旅途，我向昊擎這麽聰明的人，當然不會做那種大煞風景的事。”

    向好這就開啟潛心好學模式，“爹地，什麽叫殺風景呀？”

    “煞風景就是……嗯……”向昊擎開始斟酌用詞，“就是大家在很高興的時候，突然有人做了不恰當或掃興的事。”

    “那為什麽用殺風景呢？風景又沒錯。”

    “……乖乖呆著，哪兒來這麽多問題！”

    莫悠瞥了眼毫無耐心回答孩子問題的男人，從手包裏取出兩張打印好的簡筆畫，分別夾在兩個硬板夾上，又把畫筆放在兩個小家夥中間的扶手上。

    “現在開始塗，車子抵達機場時交卷。如果塗得認真，且顏色飽滿，就上飛機，如果誰沒有塗好，就取消他的旅行，不帶他一起玩。”

    向昊擎坐在駕駛位上，從後視鏡看了眼兩個如臨大敵的小家夥，似笑非笑地搖了搖頭，沒有打擾他們。

    他正等莫悠坐進來，卻遲遲等不到。

    向熙疑惑地朝車窗外看了一眼，就見……“爹地，媽咪坐了曾外婆那一輛車子。”

    向昊擎這就解開安全帶，想推開車門下去，一想到莫悠的癌症，掙紮了一下，又頹敗地把安全帶扣好。或許，她想和老夫人多呆一會兒吧。

    “沒關係，等到了機場，媽咪還是會檢查的。”

    向好拿起一支畫筆，這就在紙上塗顏色。

    她得到的是一頭泰國大象，大象的身上披了帶有花紋的毯子，頭上還有奇怪的小帽子，這倒是難不倒她，就是花紋毯子，塗起來有點麻煩。

    向熙那一張上，是一個卡哇伊的彝族小女孩，身上穿的衣服花紋頗多，還有複雜的首飾。

    向好幸災樂禍地看了弟弟一眼，說道，“你可別把那些首飾和衣服塗成一個顏色，否則，就毀了這麽漂亮的小女孩了。”

    事實上，向熙正打算這麽幹。

    車子發動起來，向好見他犯愁地還不動筆，伸小手點那些繁複的圖案。

    “你看到這些小格子，小圈圈呀，填上不同的顏色就很漂亮啦。”

    “真的嗎？”

    “不信你試試。”

    “向好，咱們換換吧，我想畫大象。”

    “可是，我不想畫小女孩呀！”

    “女生就應該畫小女孩呀。”

    “法律沒有這樣規定呀！”

    向昊擎看了眼後視鏡，嚴肅地說，“考試換答卷，是違規的，要不然……向熙，你還是下車去看動畫片好了，我們都去機場。”

    “我不要，我要去旅行，哇……”小娃放聲大哭，卻還不忘瞪著淚眼車窗外。媽咪為神馬要在曾外婆的車上呐？都沒有人幫他啦。

    向昊擎開著車子，轉頭看他一眼，“給我把眼淚憋回去！男子漢就隻知道用眼淚解決問題，真夠遜的！看你姐姐，從來不哭。”

    這次，莫悠不在車上，他的話倒是顯得格外有分量。

    向熙接著就抹掉眼淚，拿起畫筆，開始畫。

    向昊擎卻發現，心裏空蕩蕩的……被一抬巨大的挖掘機轟鳴地挖過似地。

    母親的去世，讓他親眼目睹了癌症的厲害。

    那兩個字，等於給他下了離婚通知單，失戀通知單，妻兒死亡通知單。

    可是，爺爺奶奶和孩子們麵前，他不能表露絲毫悲慟的痕跡。

    另一輛車上，莫悠卻從大手包裏取出絲巾罩在身上，放低了座椅，這就開始睡覺。

    莫老夫人和向老爺子在後麵不悅地瞧著她，欲言又止。

    莫老夫人伸手按住老爺子的手，不準他開口說話。

    自己的孫女，還是自己了解，別人吼兩句她卻又忍不住心疼，還是自己管教舒心些。

    “悠悠，怎麽不和昊擎一起坐？”

    “孩子們鬧騰，我昨晚沒睡好，想多睡會兒。”

    “是不是和昊擎吵架了？”

    “沒有，要不然怎麽會一起去旅遊呢？奶奶，您別胡思亂想的。”

    “那些視頻我都幫你看過了，昊擎沒有做任何對不起你的事，你可不要誤解他。他對zoe純屬朋友間幫幫忙忙，就算兩個萍水相逢的人，都應該如此的，更何況……”

    “奶奶……我有分寸，不會傷害向昊擎的。”

    不過，莫悠很想問一問奶奶，到底看得哪一個版本的。

    她看得可是“汙”版的，要多汙，有多汙。

    恐怕奶奶麵前的那些視頻，都是經過藝術和抽象風格剪輯的吧？！

    手機在手包裏突然響起來，莫悠猜可能是向昊擎打的，便沒有接，莫老夫人直接把她的手包拿過去，摸出手機，卻見是一個陌生號碼。

    她看了眼閉目養神的孫女，疑惑地接起來，“喂？”

    “莫悠，你黃臉婆就算了，怎麽聲音也變老了？向昊擎不就是有兩個＂qing　ren＂麽？你至於麽？”

    莫老夫人哭笑不得，“小姐，請問你哪位？”

    “你還和我裝？我是付湘呀，我就不信你連我聲音都聽不出。”

    “付湘，我是莫悠的奶奶。”

    “哦，奶奶呀，不好意思，我剛才口氣重了。您叫莫悠接電話，我有事兒找她。”

    莫老夫人見莫悠坐起身來，伸手過來，就把手機給她，故意大聲地說道，“你同學怎麽這麽沒禮貌，對老人家說話，竟然大吼大叫，認錯了人，連句道歉也沒有。”

    莫悠失笑，付湘這種人，諷刺她一百句，她也不會改的。

    “喂？”

    “莫悠，出來玩吧，大家都在度假村燒烤呢，就差你了！”

    “今天有點忙，不方便。”

    “得嘞，你當你的富貴少奶奶，我就知道，我們這些平民百姓，撐不起你眼皮！”付湘說完就掛斷。

    莫悠瞧著手機失笑搖了搖頭，把手機塞進手包裏，感覺到奶奶擔心地目光，她頭也沒回地說道，“奶奶，沒事兒，她就是沒事兒找茬來的，我不理她，她就消停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