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南宮黎除了雜念，拉住顏竹黎的手，幾步便躍到船頭，最後三隻小船正在上人，南宮黎輕躍至最近的小船上，將顏竹黎牽了過來。

    顏竹黎回頭看了楚冷夜一眼，他站在船頭，眸光深遂地看著兩人，不言語，也沒有上船的動作。

    她不由有些急：“還不上來？”

    楚冷夜卻不言不語。

    南宮黎眼皮子跳了兩下，有些不好的預感，剛才，黎黎和楚冷夜站在那漆黑的地方幹什麽？他們曾一起去過韓家莊，又聽說楚冷夜教過黎黎禮儀，兩人算是舊識，但這生死關頭，沒必要聊家常話禮儀吧？

    他們所在的小船第一個啟動，立刻向江心飄去。

    顏竹黎側頭，不再看大船，心中卻甚是鬱悶，眼角垂下，沒有說話。

    夜風吹來，涼嗖嗖的，幾個小姐和丫鬟在船上抱膝發抖，壓根就沒空去管顏竹黎這邊兒的事情，也令她閑得自在。

    南宮黎心中很是愧疚，低著頭說道：“剛船漏水時我在小船上，沒能第一時間趕來。師妹，你受驚了吧？”說著，他不由握住顏竹黎的小手。

    女子的手極小，冰涼如水，握在手心的感覺有些麻麻的，手感卻很舒服。

    南宮黎有些不舍得放了，可顏竹黎卻抽了回去。

    “我去給你端些熱水來。”南宮黎頗為尷尬，掩飾著說道，轉身匆匆進艙。

    然而，他還沒到艙門口，顏竹黎卻驚呼一聲，隻見空中揚起一道雪白的綢帶，直接係住顏竹黎的腰，往空中一拋。

    “黎黎！”南宮黎被這動靜所引得轉頭，看見這幅場景臉色一緊，高呼一聲。

    他認得那是雪錦，身份的象征。

    顏竹黎本來可以避開的，可一轉眼眸，看到一臉漠然的楚冷夜正握著雪錦那一頭。就這麽的鬼使神差，她竟沒做任何反抗。

    楚冷夜速度極快，已將顏竹黎拉到大船上，一攬入懷，身子微偏，擋住南宮黎查看的眼神。

    南宮黎氣得在船頭直跳腳，本能地握向腰際，才想起雪錦已經送給了顏竹黎，小船離大船很遠，根本無法用輕功飛過去。

    “回去！回去！”南宮黎冷著臉，大聲喝斥水手。

    “誰敢回來？速度點靠岸！”楚冷夜的聲音穿透水霧，清晰地響在江麵。

    充任水手的禦林軍低聲道：“二皇子，恕難從命了！”一麵說，一麵將小船搖得飛快。

    “你敢違命？”南宮黎怒氣騰，一手扼住他的槳，直直地盯著禦林軍。

    禦林軍挺胸直背，理直氣壯地答道：“二皇子，這艘船上坐著的不隻你一人，我要為所有人的安全負責任！”

    南宮黎指節泛青，臉色難看，卻又不能責他說得無理，沉默了一下，甩開他的手，直直地看向顏竹黎的方向。

    想到楚冷夜與黎黎適才的古怪，他的心緩緩平靜下來，負手看著遠方，桃花目內驚疑不定。

    一半船尾已經沉到了水下，顏竹黎站在地勢較高的地方，借著船上最後幾個人影遮擋住身形，退到船柱後站定。很快連最後一名少年也上了小船。

    小船擠滿了人，再要多擠一個兩個都難，這裏離江岸很遠，超重的話，極有翻船的危險。

    “開船。”楚冷夜沉聲吩咐。

    “王爺，您呢？我們下來，您上來吧，我們的身子熬得住！”禦林軍十分著急地問，準備上船。

    “滾回去，開船，我自有辦法！”楚冷夜喝道。

    這些人無奈，被楚冷夜幾聲厲喝後，隻得縮回到船上，可還是不肯立即離去。

    “我們不坐船，在這等死嗎？”顏竹黎沒好氣地問道。

    楚冷夜微微一笑，右手兩指曲起，放在唇間，一聲忽哨，不一會兒，一匹雪白的俊馬撲打著水花，由遠及近撒腳丫子馳來。

    “仞雪！它會水？”顏竹黎驚愕萬分。

    “嗯，我們騎它離開。”楚冷夜一臉自豪，他到哪都會將仞雪帶著，由專人照料，擱在眼皮子底下，以應不測，所以早在大船出事時，他便令暗衛將仞雪帶到不遠處等候。

    仞雪長嘶一聲，前掌掀起，穩穩搭到甲板上，搖著頭顱，似乎向主子邀功。

    小船上的禦林軍們一陣歡呼，原來楚冷夜真的有辦法！他們的王爺，就像神一樣，太驚喜了！

    楚冷夜手腕一轉，已將顏竹黎抱上馬，禦林軍們及船上幾個庶出的少爺小姐又是一陣驚呼！顏竹黎坐在馬背上，低下眼，很容易看到水線一點點上升，她擰起眉頭，道：“還不上來？”

    楚冷夜正要上馬，船頭卻傳來“咚”的一聲響。

    “什麽人？”他一聲厲喝，幾名禦林軍自小船上飛了過去。

    船頭高處，一名長相清秀的丫鬟奔了出來，腳步踉蹌，急著叫：“王爺王爺，我們家小姐還沒走呢！”

    認識這是韓依晨身旁的柏萱，顏竹黎微微一怔，心下有些惶然。

    韓依晨還沒走？

    “我不是叫她先走的嗎？”楚冷夜一臉狂風暴雨欲來的氣勢，冷聲叱喝道，“她怎麽還在這裏？”

    柏萱泣道：“我求她走，可她說一定要等王爺一起逃生，打發走了其他人，帶我躲在船頭磨石下麵。”

    楚冷夜濃眉豎起，喝道：“決刹，還不將晨兒扶到船上去！血影呢？血影不是一直陪在她身邊嗎？”

    柏萱不好回答這個問題，血影是被顏竹黎半路氣跑了，但這也是他們的事，與自己小姐無關。

    決刹已經將韓依晨扶了出來，韓依晨臉色蒼白，受了潮氣，站都站不住。

    “小姐！小姐這樣子能撐得住嗎？”柏萱快要哭了。

    楚冷夜見狀，臉色微沉，看了眼仞雪，有些猶豫。

    顏竹黎心中咯噔一下，心情一時很亂，不待他說什麽，腳尖一點，躍到甲板上，低聲道：“你帶她走吧。”

    若教韓依晨乘小船離去，小船在江上本就不穩，人又擁擠，還不知道出什麽亂子。

    楚冷夜深吸一口氣，有些愧疚地看了她一眼，拉過仞雪的韁繩，走向韓依晨，輕輕托住她的後腰，將她放到了馬背上。

    “表哥……”韓依晨半暈半迷間握住楚冷夜的大手，不安的臉色略略減少了些。

    顏竹黎所站的地方，江水已經漫了過來，濕了鞋襪，涼意浸入足底。

    楚冷夜卻突然扯住決刹，道：“你上馬，送她回去，越快越好！”

    “主子你怎麽辦？”決刹高聲問道，江水拍打船身的聲音越來越響。

    “再不去，晨兒的病越來越重了！快點！”楚冷夜疾言厲色地吼道。

    決刹不敢再駁，飛快翻上仞雪，雙腿一夾，仞雪飛一般地衝了出去，激起無數浪花，越行越遠。柏萱吃驚道：“王爺……”

    “上船！”楚冷夜一指小船，喝道。

    柏萱看了顏竹黎一眼，不敢多耽擱，跑上小船。

    目送小船遠去，顏竹黎有些吃驚，她以為，楚冷夜會送韓依晨回去……正胡思亂想著，溫熱的氣息打來，一雙手臂已經摟住她的腰，男人低低說道：“看看你的臉色，你以為我想救她不想救你？”

    顏竹黎臉一紅，雖然不是這樣想，但也差不離。

    “在我心裏，你是最重要的。”楚冷夜輕歎一聲，“還不懂麽？”

    “別說這些胡話了，船要沉了！我們怎麽辦？”顏竹黎沒好氣地吼回去。

    楚冷夜低笑一聲：“你說怎麽辦？”

    “要死了！”顏竹黎冷沉下臉，昂著頭道。

    被鐵臂緊紮著，顏竹黎不敢掙紮，怕加快船身下沉，楚冷夜得寸進尺，一手抬起她的下巴，滾熱的薄唇覆了上去。

    “楚……”顏竹黎的話隻說了半句，便被生生堵住。

    楚冷夜的心都快化了，卻不敢久戀，直到顏竹黎喘了幾口氣，他才放開她，攬住她的腰，縱身一躍，直接躍到前艙頂，離水麵又有了些高度。

    他放開顏竹黎，一拳劈過去，艙頂裂開，他抽出幾塊大木片，拿雪錦係在了一處。

    顏竹黎眼睛一亮，明白了他的意思，可想起剛才的屈辱，臉色轉陰，將自己的雪錦丟給他。

    楚冷夜一笑，回味日夜念想的甜美滋味，既滿足，又覺得不夠，矛盾地歎了一聲，結起一大塊木板，拿了一根長槳，和顏竹黎躍上自製的木板船。

    “坐在中央不要亂動。”楚冷夜蹲在顏竹黎身前，再三叮囑道。

    木板上，要的就是平衡，一不平衡，便會翻掉。

    顏竹黎偏過頭不理他，似乎是在賭氣。

    楚冷夜無奈一笑，哄她道：”別亂動哦！”

    知道她此刻別扭著，也不再多話，兩腳分開，他站在木筏上，將那支長槳劈成兩半，一手一根，雙臂同時劃動，木筏平穩地遊了出去。

    顏竹黎披著楚冷夜的貂皮大襖，抱膝而坐，木筏漸漸遠去，大船的艙頂，終於，沒入江中，徹底沉淪，再也不見整艘花船，唯餘江心朧月，一片死寂。

    縱然膽大，她也禁不禁顫了顫身形。

    生命可貴，她從很早以前就已經了。

    更何況，這輩子不同上輩子那般無人嗬護疼愛，養成了魅蛇那冷血的性子。

    顏竹黎在這個世上，有了眷戀的人與事……（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