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他朝著新月升起的方向流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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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堂側廳。

    艾丹伊迪芬奇靠坐在一張柔軟的絨椅上,鮮紅的地毯映著他手中鮮紅的玻璃杯。

    從白葡萄酒麵映出他如女人一樣清秀的容顏,還有另一麵,更遠

    更遠的地方,零散躺著兩三條“肉蟲”,她們身上滿溢出糜爛的味道,蠕動著,在地毯上歸了夢神。

    像是迷途的小羊羔,在霞風郡酒醉金迷的亂世樂園裏,她們找到了艾丹這位“白發美人”,視為天主,要前來侍奉他,取悅他,要給他誕下神子。

    窗外雷雨交加狂風怒號,風要從窗戶的縫隙裏鑽進來,掀得燈火與艾丹的發梢一同搖擺。

    他停下了假寐這種無趣的裝模作樣,那細密如蛇的眼睛猛然張開,如鷹巡視著窗外寂寥的夜。

    它屬於我艾丹如此想。

    東都。

    霞風。

    六丘。

    鹹水關。

    壹馬地。

    傷心河。

    都屬於我!

    他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他感覺得到,自己的野心在發酵,在膨脹,在變質。

    和他喜歡的那種味道一樣,帶著海風的腥鹹氣,還有讓人食指大動的鮮美,就像是金槍魚剛從海港撈起來,剖開腹,剁掉頭,泡在海水裏洗幹淨,伴著檸檬一並吞下肚的感覺。

    不等他沉溺在這虛幻的醉酒快感中多一分一秒。

    他感覺到了

    有個索命喪神要前來敲打這座聖所的門扉

    那徹骨的殺意!

    那熾烈的鋒芒!

    “卑賤的野狗不配擁有靈魂。”

    艾丹自言自語著,聽見那一聲比一聲響的敲門聲。

    “老師!老師!!!”

    林奇剛想邁開步子往教堂去!昆丁強而有力的雙手摁住這傻學生的肩。

    “喂”神官的眼中有隱忍與不舍,但他還是那麽做了。

    “那不是你的命運,林奇。不是”

    “可是可是!”瓢潑大雨將林奇的身與心澆得冰涼,他不明白老師為什麽要這麽做!

    馬裏奧會死的他會死的。

    那個老人已經是油盡燈枯,除了那副光鮮的“外殼”,他的靈魂在林奇的眼裏,就像是狂風驟雨裏的微小火苗,讓寒夜中的波濤怒流衝得東倒西歪

    他已經耗盡了所有的生命力,仿佛刻意求死。

    林奇臉上透著驚惶,眼裏吐露出恐懼。

    他竭盡全力想要往教堂的方向邁出一步,鞋跟陷進了泥巴裏,可在老師的鉗製下動不了分毫!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那獨角的纖弱兔子林奇叫昆丁這頭狐狸死死地咬住。

    “你在想什麽?林奇?告訴我,告訴我你為什麽會這麽驚慌”

    昆丁同這傻學生一起淋著雨,夜裏能聽見傭兵們拉緊帳篷防風的聲音。

    能聽見他們常懷大笑,談論著家裏家外的瑣事。

    能聽見舉杯歡慶,囁肉而食的飽嗝。

    “馬裏奧,馬裏奧”林奇回過頭,他佝著腰,仿佛在老師麵前手足無措,依然像個孩子。

    飛賊:小子,安靜點

    林奇不知該如何去形容自己所想所臆,但這不對!

    馬裏奧是個勇士,甚至用英雄來形容毫不為過,他聚起了信天翁,用滿腔熱血和傭兵的信仰澆築著這片樂土。

    這兒,每一個人。

    都是他的家人。

    正因如此,昆丁老師為什麽會讓馬裏奧透支那最後一點生命力,讓他重返健全的狀態。讓他回去找艾丹尋仇呢?

    他不明白,更不會理解昆丁老師的做法

    馬裏奧就算是死,也應該在這群家人的擁戴之下,在一群人歡送的目光中,在兵號與長詩裏,安然入眠。

    這才是他的歸宿

    這才是他完整又美滿的人生!

    昆丁:“別哭哭啼啼的小姑娘。”

    林奇麵對老師的嘲弄很生氣!

    他從未如此生氣過,就像是胸口被人打了一拳,有種無從還手的感覺。

    昆丁:“你想聽故事嗎?林奇”

    雨中,林奇感覺整個天地都在朝他咆哮,雨水無情地砸在他的臉上,化作一陣陣寒流湧進了心裏。

    昆丁如此說道

    “豺狗和獅子,在草原上原本為死敵。”

    林奇睜大了眼睛。

    “什”

    昆丁不等林奇吐露半點質疑之聲,便接著說他們的故事,昆丁用手指觸著林奇的眉心,那份靈魂中的回憶也一並湧進了林奇的思想中。

    “雄獅的領土很大,大到方圓幾十裏地都得去撒上一泡尿,留下味道,這是它的地盤,其他生物,要麽成為獵物,要麽逃之夭夭。”

    【米特蘭交界有一座高山,它屬於無法地帶,山賊和土匪盤踞為,自立為王為將,他們是一群殺人不眨眼的山大王,而年輕時的馬裏奧,便是這群殘忍嗜殺的凶犯中的佼佼者】

    “但是有一天,老豺狗撿到了一頭幼獅。”

    【但是有一天,馬裏奧撿到了一個小孩。】

    “他想著,這頭小貓咪看起來很好吃,於是決定將小獅當做晚飯。”

    【他有著一頭金發,藍眼是列儂人的血統。很遺憾,馬裏奧當時是個種族主義者,以家庭為理念,他的隊伍凝聚力極強,這樣才能保證在這種殘酷的環境中,屬於他的隊伍的戰鬥力。】

    “還好是晚飯,林奇,還好是晚飯。”

    【他決定當晚煮了這個小孩子,將肉分給每一個“家人”。】

    “因為在正午時,豺狗就發現這頭幼獅的古怪之處。”

    【而午時,這小孩吊在泥坯的旗杆上。他不會笑,更不會哭,好幾個匪漢圍著他,朝他撒尿。】

    “他不會說話,也不會笑,更不會同人交流,仿佛他天生是孤高的草原之王。”

    【但不出片刻,那幾個喪天良的家夥便嚇得尿了褲子,連滾帶爬地跑了回來。】

    【他們如此說。】

    【他們看見了死神。】

    “豺狗很好奇,也很忌憚這頭小獅子,他覺得不能這麽吃了它。”

    【馬裏奧當時看見了畢生難忘的表情。】

    “小獅子在哭雖然沒有表情,但他淌著熱淚。”

    【那個孩子,身上還帶著尿漬。】

    “他說”

    【他說】

    “我的媽媽要死了能不能不要吃了我。”

    【我的媽媽要死了能不能不要吃了我。】

    “豺狗那一刻露出了猙獰的獠牙。”

    【馬裏奧當即鬆開了小孩,讓他尋路,帶上了好肉好藥,那天馬裏奧特地梳理著頭發,盡量讓自己看上去不那麽像個土匪。】

    “它在一個破舊的棚屋裏,找到了母獅。”

    【那一刻,他忘記了“家族”。】

    “她的毛皮鮮亮,無法用語言來形容她的英武不凡,她的眉宇間勃發著一種神秘的魅力。兩眼好似琥珀寶玉。”

    【馬裏奧聽見那母親臨終前的喃喃私語,看見她腹下一道入骨之傷,甚至抱著她的肩,都能感覺到關節處的積損勞痛。】

    “它看起來就像是一幅藝術畫作,因為美好的東西,在毀滅時才能彰顯出它的意義。”

    【馬裏奧用肉和藥酒逼迫著這位年輕的母親就範。他像忘了自己豺狗燒殺搶掠的凶殘天性,成了一頭溫順的家犬。他看見女人身上屬於列儂軍隊的肩章,那一柄精美但傷痕滿布的重劍。】

    “他想吃了她。”

    【他想娶了她。】

    但

    現實很殘酷。

    昆丁閉上了雙眼。

    索性不再將故事說下去,而是直接以意念傳達至林奇的心中。

    【維哈女士明白馬裏奧的心思,明白那個貪婪又奸詐的山賊在想什麽。】

    【就算是這樣,她也願意為了亞當斯,為了她的孩子奮不顧身。】

    【她感覺到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不等馬裏奧開出更多的條件,更多的要求。】

    【她說】

    【我願意。】

    【但是。】

    【你不能教亞當斯學劍。】

    林奇渾身打了個激靈。

    說完這句

    【她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小獅子伴著母親的屍首痛苦地慟哭著,他死死咬著馬裏奧的胳膊,仿佛一切的罪魁禍首,一切的緣由,都發生在那短短的一個早晨裏。】

    【一個幼獅讓豺狗逮住的普通早晨。】

    【而馬裏奧呆呆地看著那具美麗的屍首,他感覺心裏叫利劍穿了一萬個窟窿,也許這就是這頭豺狗的慈悲,這頭豺狗的愛。】

    【他看見維哈帶著凶光的眼睛,就像看見了他的母親。】

    “但是”

    昆丁看著天色。

    他鬆開了學生。

    “馬裏奧從來沒讓維哈稱呼他為父親也不敢讓維哈稱呼他為老師。”

    “更沒有臉麵讓維哈女士下葬時的墓碑,刻上亡妻的名字。”

    “他變了,從一個隻論血統的種族主義者,變成了傭兵中的神靈變成了賞金獵人的妻子哄著孩子睡覺時,那一句”

    昆丁在林奇耳旁附耳輕喃。

    “再不睡馬裏奧爺爺要來打你的屁股啦。”

    可林奇也不跑了

    他

    昆丁捂著臉。

    從指縫中溢出來的,不知是雨,還是這狡狐的淚。

    昆丁貝克。

    他是個牧師,本職是治愈。

    不論對象是誰,抱著如何的目的,昆丁都會試著去治愈對方。

    馬裏奧,真實的姓氏已經無人知曉。

    他是個戰士,本職是戰鬥。

    不論對象是誰,擁有如何的實力,馬裏奧都會試著還手,至死方休。

    “他早有覺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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