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歸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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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裏奧踢開了教堂大門。他斜眼瞧見地上那幾個迷失在神聖領土裏的小羊羔
又看見慢慢從禱台上,徐徐緩步而下,剛披上紅披銀盔,手持細劍的“美人”艾丹。
“你活不長啦”
馬裏奧喃喃道。
而艾丹麵對的
灼熱的氣流湧了進來,殺意仿若實質,擁有了軀體
那無形之火像是觸須一樣舔舐著他的臉龐,那種感覺就像是讓利刃劃過,仿佛整張臉都要跟著裂開
艾丹心中沉浮,握劍的手在顫抖。
他在害怕
陰暗的廳堂中,門外不時閃過的雷光照亮了那頭老狗的臉。
馬裏奧舉起了闊劍。
那口劍讓老人擦得雪亮,仿佛他的雙手就是最好的磨刀石。
單單這個動作,已讓艾丹心神如遭雷噬。
盡管已經見過一次。
“這就是麵對名劍士的感覺”艾丹感覺心髒沒了盔甲皮囊和骨肉的保護,直直地暴露在對方的劍下。
就像是剛出生的嬰兒暴露在寒冬中,還被扔進了狼窩裏。
他看見了馬裏奧的眼睛。
那是一種怎樣可怕的眼神啊
是狼群出狩,伺機而動的征兆!
加拉哈德上有許許多多久負盛名的遊俠、戰士。他們在詩人浪漫主義的傳頌下,成了一個個“名劍士”。
“一百五十一天。”
馬裏奧念念有詞。
砰
他強健的大臂肌肉攪起了身側的椅子,霎時裂作無數塊裂片飛星,木渣射向艾丹時甚至對方還沒看清馬裏奧的動作!
噗嗤
完完全全地痞流氓的打架方式!
“你知道不能下床的感覺有多痛苦嗎?”
“我睡了多久?”
“做了多少個夢?”
“其中又有多少個噩夢?”
“我不知道這百餘天的經曆是真實還是夢境。”
“艾丹。艾丹伊迪芬奇。”
殷紅的血從艾丹的盔甲縫隙中淌了出來,盡管已經叫板條鎖甲擋下大半,但是
飛射的裂片就好像長了眼睛,從無法保護的關節處鑽了進去
這家夥的眼力,臂力,觀察力都遠超於我!艾丹難以置信地看著那個行將就木的老人。
這是那條畏首畏尾的豺狗?
莫非。。
他想殺了我!?
不行
不行!
我不能死在這兒!
艾丹稍稍騰挪著步子。
兩眼銳利如鷹!
死死地盯著那柄闊劍,盯著馬裏奧的肩!
王室劍術老師如此教導過艾丹。
如果你隻能看見一個劍士的肩,那麽死神已經盯上了你。
如果你隻能看見一個劍士的劍,那麽死神已經開始念叨你的名字。
如果你連劍都看不見了,你已經成了冥府路上提著自己腦袋的亡魂。
艾丹
他
看不見!
他喘著大氣,額角開始冒汗。
不論他怎麽騰挪身形,虛張聲勢也好,實步跟腳也好。
那柄闊劍
直直地“咬”著他的雙眼!
就像是他學過的伊麗莎白劍的“藏劍式”。
永遠以“待刺”來麵對敵手,讓他們看不見劍還有多遠。
但那闊劍!
那是一掌寬的魚身闊劍!
他是怎麽藏下來的!!!
他是妖怪嗎?
艾丹已經開始胡思亂想,他的步伐開始淩亂。
馬裏奧大聲喝道!
“艾丹伊迪芬奇!”
“是!”
艾丹渾身一緊,不自覺地回道。
馬裏奧的衣袖叫狂風吹得獵獵作響,門外湧進來的寒流卷起了艾丹的頭發,他在對方灼熱的殺意之下難以呼吸,寒風讓他感覺活了過來。
艾丹聽見了對方那些莫名其妙的話。
“我燒了我的房子。”
馬裏奧如此說道。
“我殺了地方官。”
“我想我應該進不了軍隊。因為我不懂法律,沒有去過國都。”
“你的老師是誰也許我見過。”
艾丹這回收起了那份倨傲的態度。
他恭恭敬敬謹慎回答,認認真真求饒要命。
“劍魚。”
馬裏奧:“那是個三流劍士。”
這話說得艾丹臉上無光,但小命不保,隨時隨地都握在別人手裏的感覺,叫他還不了嘴。
“我有了許許多多家人,艾丹,你明白嗎?”
家人
家人???
艾丹視線中隻有那個老頭如狼般半佝的身形,傳聞馬裏奧在大雨林裏遇見了闊劍遊俠奧斯因的座狼。
那頭大狼會使狼劍術。
從此馬裏奧學會了精湛的右手劍。
家人?
艾丹咀嚼著這個苦澀的詞匯,對他來說,他第四子的身份與那頭白發,是身為王室恥辱的象征。
在米特蘭,不光是身高矮小會受到嘲笑,這是個極重血統與人種的國家,所以馬裏奧起家為匪時,也是個種族主義者。
小王子眼中隻有點點銀絲,與門外飄落的雨水混合在一塊的瞬間!
艾丹愣神的瞬間!
“消失了?!”
不!
轟隆
他感覺大力衝向胸口,喉頭一甜!
強行咽下胸腔翻湧的氣血,兩眼發紅,他凶性大發!
那煞星的闊劍雖然很快
很快!
脆弱的細劍強架開馬裏奧的劍路,艾丹叫對方一擊肩頂裝得七葷八素,如掛畫一樣落在邊牆上,他連滾帶爬地站了起來,不等對方調整態勢和呼吸節奏。立馬逃進了側廳。
“麵對我!三流劍士!”
馬裏奧在怒吼。
艾丹在亡命而逃!
“快想想辦法”
“快”
艾丹自言自語著,看見滿屋子的經文禱書,身後刺來的利刃叫他踉蹌之間勉力應付!
乓!
鋼鐵碰撞時發出的強音讓他醉酒微醺的腦袋一下子清醒過來!
叫細刃錯開的闊劍劈在書架上!
那凝如實質的鋒芒化作一道淩冽的劍氣四散而開!如風暴過境將整個書架都撕成了碎片!
艾丹臉色霎時慘白。
隻要一劍
隻一劍。
就能送他下冥府報道。
馬裏奧沒給這漂亮男人喘息的機會,右手劍未果的同時左手已然狠狠揍在艾丹的臉蛋上!
飛出去兩三顆牙,帶著那酒肉臭的腥血。
“呼哈呼哈”
艾丹睜大了眼睛,仿佛難以置信。
馬裏奧的半張臉掩在陰影中,他說。
“整整一百五十一天。”
“不能喝酒,打架,吃肉,流血。”
“艾丹伊迪芬奇。”
“你知道這對賞金獵人,對傭兵來說代表什麽嗎?”
艾丹表情像是喪了膽,他一步步後退著,掩著溢血的口鼻。
“衛兵衛兵”
他這時想起了自己的免死金牌。
馬裏奧接著說。
“我的敵人是無形的。”
“它啃咬著我的心,一步步將我蛀成空殼。”
“我幾乎快忘記我是個戰士,是一頭狼了。”
“從你說你需要一頭狗王時起,臭婆娘”
“嗬”艾丹倒抽了一口涼氣。
“什麽???”林奇驚訝地瞪大了雙眼。
昆丁背著雙手,走在前麵,而林奇則是滿臉不可思議,聽聞老師剛才說的話,感覺荒誕又怪異。
“你應該叫艾丹四公主,而不是四王子。”昆丁念念有詞:“她出生時便是一頭白發,連盟約國聯姻都輪不上著劣等血的公主,她是個該被遺棄的惡魔種,許許多多人都這麽說。”
“後來成年時,她說,女人為何要在男人之下。”
“她相繼前後弄死了三個哥哥,在十三歲時,她的二哥陪她出遊時就溺死在一片不過三尺深的水塘裏,殺死所有的對手之後,這魔女變成了米特蘭第一順位繼承人。”
“我的母親為雪莉皇後接生,在那一年,王室進行了大清洗,所有知道艾丹性別的家夥都消失了,除了我。”
“於是,艾丹公主,她就成了一個從小讓幕後當做女孩兒養大的不論什麽時候,都喜歡披著銀盔厚甲的艾丹王子。”
林奇:“我才不管他是漢子還是婆娘!馬裏奧大叔維哈先生”
這小家夥的執拗遠超昆丁的想象。
昆丁看著越來越近的教堂,無奈地撓了撓腦勺。
“裝修要花很多錢呀”
“你”
艾丹對著這老家夥咬牙切齒,那張姣好的麵龐扭曲不堪。
馬裏奧:“女人是很容易就會出賣別人的而男人會為了義氣活下去。”
艾丹喘著粗氣,身上的重甲已讓他疲憊不堪,仿佛死了也不能卸下這身累贅!
它保護的不止有他的身體,還有她的內心。
眼神凜然,艾丹動了!
卻不是朝著對手而去!
他拖著沉重的步子,強行撞碎了琉彩玻璃,翻身而出,往雨幕中的赤溪南岸而去
逃了?
不
“想用兵法取勝嗎?”
馬裏奧看著闊劍,它在失去光芒。
原本讓萬星失華的劍鋒,漸漸變得黯淡。
他毫不猶豫地追了上去!
可沒跑幾步,撞進瓢潑大雨的頹老身軀,一個趔趄,馬裏奧強行支撐著抖個不停的雙腿。
“再給我一點時間”
“我的手腳啊”
“求求你們了”
“幫幫我”
他仿佛在向身後代表生命力的神祇禱告。
“戰神說過,決鬥是神聖的不可辱沒的使命。”
他一腳深一角淺踩在這陰冷潮濕的天地間。
像是一頭離群的孤狼。
“哪怕我是一條不容許擁有靈魂的狗”
“讓我走完這段求求你了”
他的語氣稀鬆平常,就像是和朋友討論著家事。
“我在鬥劍我是個男人”
“我可不能像那臭婆娘一樣逃了。”
“至少”
昆丁:“rich”
師生倆看著破敗的大門,看著屋內赤條條的幾個妓女。
看著她們臥在英烈碑下,如信徒,如嬰兒一樣安詳入睡的樣子。
林奇:“老師馬裏奧爺爺他他”
“你看見那顆隕星了嗎?”
昆丁拉上了神袍的大帽子。
他將那些女人一個個踢醒,她們惶恐不安,有上來賣笑求食,也有諂媚求愛,甚至哭喪著臉,隻求昆丁神父能讓她們在雨夜裏多一個安身之處。
她們是亂世之下無家可歸的娼妓。是這個世界最底層的女人。
艾丹公主可真是個奇妙的人昆丁內心在偷笑。卻怎麽也高興不起來
“你看見了嗎?”
林奇不知道該說什麽
上輩子淺薄的閱曆讓他在這個真實又虛幻,殘酷又溫柔的世界裏迷失了自我,卻愈發堅定起來。
他感覺自己的心在慢慢變成鋼鐵。
變得堅不可摧
“伊迪芬奇小姐。”
老人喘著粗氣。
他就像是一位邀約赴會,翩翩起舞的紳士。
“至少讓我做完這個夢”
“讓我不那麽快就醒過來”
“噁”
艾丹凶形惡象地朝那老頭兒示威,他無路可退,無路可逃了。
身後就是洶湧的赤溪河,原本他想逃到北岸去,可這場雨。
這場怎麽也停不下來!
怎麽也衝刷不盡內心悲慟的雨!
它淹了那座窄窄的小木橋!
身上的重甲隻會讓艾丹成為溺在河裏的一具屍體。
可他不打算脫下來。
傷口癢得要命
“三流劍士”
“我快沒時間了”
馬裏奧感覺得到,他已經無法握緊手中的劍了。
眼皮在打架,仿佛隨時都會睡過去。
那炙熱的戰意叫對方的逃亡之路,那瓢潑大雨澆熄。
但
“艾丹!!!!!!!!”
他怒吼著!
“米特蘭王朝的第四子!”
“你是傭兵嗎?”
艾丹同樣以震聲怒吼回答了豺狗!
“誰他媽會和你這種家夥歸為一類!”
“我會成為王!”
“你隻是我的獵犬!我的財產!我的私有物!”
“這就是我們的不同了!艾丹王子!咳咳咳”馬裏奧紅著眼睛。再次提起了劍!
“我的肉身和靈魂都是自由的!”
“看上賞金!殺人放血!拿髒分錢!”
“你無法馴服一頭狼!”
“而我!”
“已經睡了太久太久”
“隻有在跳將出來,揮舞幾下旗幟的時候。”
他拍打著胸膛,就像是戰陣上敲打盾牌時的助陣鼓!
“喊上兩句。”
“吼出幾聲”
“才稍稍覺得”
“那個即將封進棺材裏的我那個隻需要三尺黃土的我那個在做著一場春秋大夢的我。”
“我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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