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在淒冽風中，他獨自流浪。世代的記憶在心中燃燒，為痛苦與憂傷呐喊，與族人的榮耀共存亡。《闊劍遊俠奧斯因列傳列儂年代記第四小節》】

    “可是”

    林奇察覺到老師言語中的錯節與不合理之處。他倆步履如風，飛也似地往岸邊跑。

    “老師！維哈先生說他二十歲才遇見馬裏奧。”

    “原話怎麽說的”昆丁問。

    “他講：二十歲遇見了老頭，之前都在用拳頭殺人，但老頭說，劍比拳頭強。”

    林奇兩眼掙得大大的，仿佛不能理解維哈的想法。

    昆丁解釋道：“信天翁是一群土匪、強盜，在殘酷的叢林中小維哈隻能靠著赤手空拳堅強地活下去，但馬裏奧知道，這種日子過不了多久他要失諾了。他還是教了小獅子劍術，也違背了與維哈女士的承諾。但是”

    林奇臆測著兩人的關係。

    這時候

    馬裏奧肯定很傷心，他唯一與那亡妻的聯係，那句諾言都無法遵守。

    這時候

    維哈先生肯定也放下了心中仇恨某種程度，因為馬裏奧，維哈先生才失去了母親。但他得到了他不曾有過的類似父愛，甚至超出血脈聯係的愛意他倆的冷戰關係一直持續到維哈先生二十歲才結束馬裏奧真的很愛他

    不過

    “為什麽？為什麽馬裏奧先生那麽倔強！”林奇的眉上仿佛有個解不開的結：“和蠢蛋老師一樣！人死了就什麽都沒了呀！”

    他數落著凱恩老師當初在野牛村的所作所為，仿佛隨時都準備摞擔子跑路，一言不合就要去找亞蒙大神喝茶。

    昆丁停下了腳步

    他神色複雜地看著遠方。

    看著那波濤洶湧，山洪泛濫的赤溪。

    看見河堤上，兩個疲憊不堪的“囚徒”。

    他們像是讓命運鎖住了喉，扼住了手腳，劍扔在一邊，軟弱無力地揮著拳頭。在互相攻擊。

    “你活不長了”

    能聽見豺狗的聲聲哀嚎。林奇能聽見

    馬裏奧半耷拉著眼皮，仿佛隨時都能睡過去，他像個醉漢，將艾丹公主那張漂亮臉蛋揍了個鼻青臉腫。衣服也是破破爛爛的仿佛這天氣，這雨、這風再大點，就能將他掀翻在地。

    艾丹口鼻溢血，從她嘴裏能聽見那一句句滑稽的漏風之言。

    “狗東西狗東西”

    “你這家夥為什麽”

    “為什麽”

    她的神誌恍惚，板甲滿是傷痕，每一道都觸目驚心，而但它們很好地保護了小公主嬌弱的身軀與堅韌的心。

    砰

    帶著雨水的拳頭狠狠印上艾丹的臉！

    打得她腦袋後仰，兩眼失神，可她立馬擰著腰！咬牙撐了下來！

    她揮著拳，同樣還以顏色！

    砰

    血和雨混在了一塊！

    “嘔”

    馬裏奧兩眼暴凸，踉蹌地退了幾步。捂著肚子吐了一地穢物。

    “打得漂亮”

    他稱讚著對手的英武不凡仿佛馬裏奧能在生命的盡頭遇見艾丹，是一件非常快樂的事。

    “你”

    艾丹不明白，不明白這條老狗想幹什麽！

    甚至不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麽。

    鬥劍？

    從握不緊手中的劍開始，這場決鬥中屬於劍士的榮耀已經蕩然無存了。

    贏？

    這算贏了嗎？

    她

    他！

    他艾丹，他四王子可從來沒贏得這麽狼狽過！

    “老師”

    林奇想要上去救助這兩個固執的家夥，可叫昆丁死死地抓著肩膀。

    “那是男人的浪漫，小孩子還是不要插手了。”

    “為什麽啊！”林奇不解他就像個過客，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他不明白其中的利益糾葛與愛恨情仇，但他知道，自己是個神官，隻要救人就好了隻要

    “林奇，你聽好。”

    昆丁在瓢潑大雨中，揚著雙手，神袍貼著昆丁老師纖弱的雙臂，給林奇展示著這蒼茫天地的眾生。

    “有人求你，你要說，地上的，都歸你所有”

    林奇跟著緩緩念出下半句

    “賦你刀兵，你自己去取”

    “對，林奇，有一顆隕星落下來了。”昆丁對學生露出了獰笑，就像是狐狸平時再平常不過的表情。

    他捂著臉，卻不想讓學生看見自己的眼睛。

    “維哈維哈先生”

    林奇感覺身側一陣強風刮過，而維哈先生那矯健又年輕的身軀扶住了搖搖欲墜的馬裏奧。

    昆丁接著說

    “詩歌裏唱過”

    林奇記得馬裏奧的名字，是從那個最早穿越來的地球人口中流傳出去的。

    當初一聽總感覺很滑稽

    它是任天堂遊戲公司的一款遊戲，是其中的主人公。

    是個帶著紅帽子，愛通水管，愛踩蘑菇的大叔。

    昆丁：“他的公主被惡龍抓走了。”

    林奇看見雨幕中，那“父子”兩人對著艾丹嚶嚶狂吠，小獅子模仿著豺狗的凶惡模樣。

    昆丁：“他試了一次又一次。為了那個女人。”

    林奇看見昆丁

    不。

    他已經快看不清了。

    這頭小兔子的內心過於敏感，他隻能從傾盆大雨中看見那兩個男人互相扶持的模樣，提不起還擊的意思。

    維哈抱著馬裏奧頹老的身軀，一點點躲避著艾丹公主綿軟無力的拳頭。就像是小孩子過家家一樣的打鬧。

    “試了十六次，整整十六次，試著與巨龍搏鬥，試著救出他心愛的公主。”

    “可是”

    “我不會屈服於你”

    他們聽見了馬裏奧那有氣無力的怒吼。

    “我是個傭兵！是個土匪頭子！是個賊！是個殺人犯！就算死了！我的血也是自由的！靈魂也是！”

    艾丹看著那條老狗，仿佛看見了自己穿著裙子的模樣。

    “你這家夥”

    “你這家夥”

    她哭出了聲，甚至哭出了那纖弱清秀的女聲。

    “你這家夥”

    在那瞬間，林奇似乎明白了

    明白了那顆隕星的想法。

    馬裏奧從來沒覺得信天翁落在艾丹手裏是什麽壞事。

    他的家人有了容身之處，他幫助過的小女孩有了心儀的戀人，他的兄弟能吃上一口肉，不用淋雨，不用殺人。

    他的孩子

    雖然有些鬧別扭，應該能和艾丹相處得很好，會成為好朋友。

    畢竟，艾丹是馬裏奧點過“讚”的戰士

    那清秀的臉上，一個個拳頭蓋出來的“印”，就是最好的證明。

    反倒是

    馬裏奧這個家夥。

    這個不明不白，身上背著幾十條上百條人命，甚至有過叛國罪前科的犯人從身體，從靈魂都不可能歸順於艾丹。

    他

    不論是身，還是心，他流淌著傭兵的血，是野獸

    “他成功了。”昆丁依然在講著史歌中那個“英雄”的故事，“但結局很滑稽，公主嫌棄馬裏奧油膩中年人的模樣，並不打算嫁給他。”

    林奇看見了極為震驚的一幕。

    維哈先生

    維哈先生抱著馬裏奧的四肢，就像是手把手在教導學生戰鬥一樣！

    在試著還手

    “我叫亞當斯。老頭子，你說過。”

    維哈從小就是個話很少的怪癖孩子。馬裏奧和他說，見了新的朋友，一定要做自我介紹，很詳細的那種。

    “我的名字叫亞當斯維哈，二十三歲。居無定所，未婚，我是賞金工會簽署信天翁傭兵團的團長每天都要加班到晚上8點才能休息，我不抽煙，酒僅止於淺嚐，晚上11點睡，每天要睡足8個小時，睡前我一定喝一杯溫牛奶，然後做20分鍾的柔軟操，上了床馬上熟睡，一覺到天亮，決不把疲勞和壓力留到第二天，醫生都說我很正常。”

    “對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馬裏奧像是聽見了大好事，開懷大笑。“我教了你好多好多遍。從你這麽點大”

    馬裏奧使著全身的力氣！狠狠朝著衝過來的艾丹側腰踢去！

    艾丹讓這孱弱的踢擊崩開兩三步遠，她疼得渾身打顫，雙腿無力幾欲跪下

    “該你了！艾丹！輪到你了！”

    艾丹不甘示弱，盡管牙齒在打架，盡管眼中隻剩下了血與淚。

    她大聲回道。

    “我叫艾丹，艾丹喬伊伊迪芬奇！”

    “二十二歲住在國都，未婚，我是十三列王米特蘭的第四子！每天都要玩樂到深夜才能休息，我喜歡抽煙，更喜歡酒，每天不知道能睡多久，睡前我一定要洗個澡，然後摸一摸那些紅著臉蛋的漂亮妞，任何位置，我都想試著去摸，我很好色上了床馬上熟睡，一覺到天亮，把煩惱和悔恨都留在夢裏，醫生都說我很不正常。”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馬裏奧像是聽見了更好笑的滑稽事：“她學會了！她學會了！維哈她”

    老人愣住了。

    就像是看見了故人。

    他緊緊盯著維哈先生那對碧藍色的眼眸，就像是看見了維哈的母親。

    就像是豺狗第一次看見那頭負傷的獅子。

    “她是個傭兵”

    不等馬裏奧說完

    維哈像是感覺到了什麽。

    他開始手足無措，想要支撐起馬裏奧的身體，卻發覺怎麽也扶不住馬裏奧在從他手中悄悄溜走。

    他知道。

    時間到了

    “我稍微有些累了”

    馬裏奧的身子癱了下去。

    “我想起了她我想見她，我想她”

    “原本分別時，我想，一定能忘掉她。”

    “就算是想起來，應該也是很久很久以後的事後來我想我錯了，維哈臭小子。”

    “她剛離開的時候我就開始想她了。”

    “一直到現在”

    雨漸漸停了。

    “維哈我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你叫維哈。她也叫維哈她說，你是她生命的延續。”

    馬裏奧，七十一歲，未婚。

    也許這就是單身狗的悲哀。

    也許這就是男人。

    也許

    昆丁在內心開著不好笑的玩笑，談著不傷心的唏噓。

    雲端漸漸破開一個風眼，皎白的月光落了下來。

    “喝酒，吃肉打架，流血”

    “戰士不能死在病床上，隻能死在戰場上。”

    馬裏奧念著往事，如數家珍，可眼中已經看不見任何東西了。人死之前，首先會失去視覺，雙眼會先走一步。

    “你”維哈驚異地望著昆丁神官，那頭老狐狸神色複雜，盯著這死不悔改的殺人犯。

    “你還是像二十年前那樣。”

    “維哈”神誌恍惚的馬裏奧有那麽一瞬間聽見了維哈女士的呼喚，記憶在漸漸變得模糊，意識在離他遠去。

    亞當斯還看見，神官身後那個小兄弟，他沮喪極了，仿佛看見了什麽無法接受的事，他就像一隻內心柔軟的幼獸。在為馬裏奧哭喪。

    “我在做夢嗎？維哈”

    大神官佝下了腰，對著這老頭的眉心，淺淺一吻。

    “一場噩夢而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嗬呼嗬呼嗬”馬裏奧瞪大了雙眼，想看清楚愛人的模樣。他就像是個不懂愛情的大男孩，第一次感受了那份雨露的滋味。

    “還能還要還有還”

    老狐狸撇撇嘴，仿佛在外人麵前丟不起這個人。

    但是

    馬裏奧的喘氣聲越來越微弱

    快要聽不見了。

    “不行的”

    “不行的”

    “畢竟我知道”

    “這太貪心了”

    “嗬呼嗬呼”

    “嗬”

    艾丹搖搖晃晃衝了上來

    亞當斯不由得警惕起來，死死盯著這瘋婆娘！

    可是！

    公主對著那一息尚存的老頭，俯下身子深深一吻！

    她嚐到了血與酒的味道，她嚐到了那老頭兒數十年的願望。

    她嚐到了一種強烈的腥味。

    就像是狼

    當她抬起頭時，馬裏奧已經斷氣了。

    昆丁撇撇嘴，冷嘲熱諷道：“四王子殿下，你殺死了他。”

    艾丹不以為然：“亞當斯維哈。”

    亞當斯沉默不語。

    艾丹：“你是個傭兵，薪水，已經支付給他了。”

    天空漸漸泛白。

    亞蒙大神的化身即將光臨這片大地。

    亞當斯維哈，信天翁的第二任團長，朝艾丹，朝著這位新主人，做著授首禮。

    那是能將性命托付出去的友誼

    是歡迎新家人的意思

    “女人是很容易就會背叛別人的。”

    昆丁一腳踢在林奇的屁股上，催促他去收拾亂七八糟的教堂。

    “而男人願意為了義氣而活，而死。”

    林奇“輕點疼！”

    昆丁抱著腦袋，嘴邊叼著煙鬥。

    “天上的流星”

    窗外，是藍衫軍緩緩離去的隊伍。

    有許許多多的傭兵，白鴉團裏許許多多的亡命徒，已經披上了軍裝。

    “都是戰士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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