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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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覺睡得太香,一直睡到了日薄西山,顧柔嘉才醒來。看著陌生的環境,她還有幾分恍惚,隱隱覺得臉兒靠著的東西又硬又涼,她不滿的抬頭,卻見沈澈合眼似乎睡著了,呼吸有些深,濃密的睫毛隨著呼吸微微顫動,看來睡得很香。
她還記得,方才吃過蒸糕,沈澈便抱了她靠牆而坐,本是說著話,隻是她本就發困,鼻尖全然是他好聞的味道,腦子更是愈發的昏沉了,連自己都不知道什麽時候睡了過去。想到方才枕著沈澈的肩睡得那樣沉,顧柔嘉臉兒頓時滾燙,抬眼細細的望著沈澈的容顏,心中甜膩膩的。
盡管是在睡夢之中,他也將自己抱得那樣緊。
紅著臉將小腦袋枕在他肩頭,顧柔嘉小心翼翼的伸出手,環住沈澈的腰。他很瘦,卻並非皮包骨,腰腹肌肉硬硬的。大著膽子環緊了他的腰,顧柔嘉眸子亮晶晶的,仰著臉兒看向沈澈,他似乎並沒有醒來,呼吸深沉。顧柔嘉抿著嘴笑,枕在他右肩,輕輕說:“沈澈你真好。”
夢中的沈澈輕聲“唔”了聲算是回應,顧柔嘉愈發歡喜,軟軟的說:“可是你壞起來的時候,我好想打你。”說到這裏,她又放輕了聲音,“不過,我舍不得,我喜歡你隻對我一人壞……”
這話到底太過熱辣,顧柔嘉說罷,臉兒已然快要燒起來了,將臉兒埋在他懷裏,想要讓溫度降一些下來。她自顧自的埋著頭羞赧,不想沈澈喉中泛出低沉的笑聲來:“那嘉嘉有多喜歡我壞?”
顧柔嘉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心中暗罵沈澈裝睡,更是臊了,僵硬著偎在他懷裏,下意識閉眼裝睡。沈澈眸子裏全然是笑意,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將顧柔嘉抱在懷裏:“嘉嘉?”半晌沒有回音,沈澈低頭,見這小妮兒緊緊閉著眼,一派還未曾醒來的樣子,他目光頓時深了,冷清的聲音帶上了溫柔,撫著她的小腦袋,慢條斯理的問:“嘉嘉醒了麽?”
低沉磁性的聲音讓顧柔嘉渾身都有些發軟,也不睜眼,輕輕說:“還睡著呢。”
她似是還沒有睡醒,小奶音又軟又糯,聽得沈澈心頭癢酥酥的,骨節分明的大手輕撫她的發,帶了幾分疼惜,話雖如此,但他極快低頭,淺啄她的額頭,見她不為所動,他揚了揚眉,細密的吻落在她臉上。他那樣輕柔,讓顧柔嘉微微揚起嘴角,尚未笑出來,唇瓣已經被他吻住。他雙唇冰涼,動作卻輕柔得很,舌尖緩緩遊走。在她的唇齒間,顧柔嘉臉兒脹紅,伸手捧住沈澈的臉,他的臉涼涼的,顧柔嘉卻愈發覺得迷醉,闔上眼,由得他去了。
直到因呼吸不暢而分開,兩人唇齒間還牽出幾絲曖昧的銀絲來,顧柔嘉抿了抿唇,隱隱覺得嘴唇有些發麻,雙唇隻怕已然腫了起來,沈澈勾著唇,在顧柔嘉羞怯的目光之中,伸出舌頭輕舔了一下嘴唇,似是意猶未盡,豐潤的雙唇頓時泛出略顯淫/靡的光澤來。
腦中轟的炸開,顧柔嘉小臉就如同被煮了一樣,紅得幾乎要淌血。對她的反應極為滿意,沈澈揚了揚眉梢,心情大好。他素來睡得極淺,方才顧柔嘉略一動,他便醒了過來,隻是想再抱抱她,便不曾睜眼,誰想聽了這小丫頭含羞帶怯的話,心中一蕩,當即不再裝睡,隻想抱她在懷裏,好好的親一親。
她臊紅了臉的樣子極為誘人,沈澈難免又生出想要欺負她的心思來,笑得十分淡然,行至她跟前,陽光斑駁,撒在他身上,顯得他格外的不真實,好像踏雲而來的仙人,隨時都可能會踏著雲霧而去。顧柔嘉羞得滿臉通紅,他修長冰冷的手指輕撫她的唇瓣,複眯著眼,很是促狹:“這小嘴滋味真好……”他一麵說,一麵作勢欲親,顧柔嘉唬得忙搶下床來:“你壞死了,明兒若是腫了起來,我一張嘴怎的說得清?”
她跳下來太快,腰兒撞上了床邊的桌案,案上擺著的一幅卷軸受了力,咕嚕嚕的滾下來落到地上,露出卷上的內容。顧柔嘉輕聲叫了一聲,低頭之際,卻見卷軸上畫著一個容色傾城的少女,立在梅樹下盈盈含笑,她笑得很乖,容色間帶了幾分純真,連發間落了梅花也兀自不覺,靜謐安詳,看得出作畫之人極善繪畫,將人物畫得這般呼之欲出。
這畫上畫得……是她?顧柔嘉怔了半晌,蹲下身子拾起這畫,端詳著,一顆心如落到了蜜罐子裏才笑道:“畫得真好,我在你心中,是這樣的?”
“畫得再好,也是死物罷了,看得見摸不到,更不會給予我半點回應,怎及你能夠日日見你笑?”沈澈淡淡搖頭,顧柔嘉歪著小腦袋:“你倘若這般嫌棄,不如送給我吧”又自覺格外有理,“既是我的畫像,你又不喜歡,我要了去,也不是什麽過分的事不是?”
不想這小丫頭竟然討價還價起來,沈澈揚了揚眉,烏泱泱的眸子似笑非笑的看著她。他似有些不願,顧柔嘉撅了小嘴,將卷軸卷起,索性撒起潑來:“你這黑心鬼,瞞著我偷偷畫了我的畫像,指不定對我存了什麽孟浪心思呢。現下被我撞破,你不老老實實交出畫來,反倒是跟我扯皮。”她越說越覺得自己有道理得很,轉頭看著沈澈,“你還不——”
尚未說完,沈澈忽的一步上前,剩下的話都未曾說出口,顧柔嘉便被沈澈牢牢地壓在了床上。他大掌托在她後腦和腰間,生怕自己力氣太大傷了她。兩人離得那樣近,他呼出的淡淡薄荷香氣讓顧柔嘉心慌意亂:“你要作甚……”
“你不知道?”沈澈話中多了幾分嘲笑,左手輕輕摩挲她的小臉,“嘉嘉說得都對,我就是對你存了孟浪的非分之想,你又能如何?”他一麵說一麵俯身,低沉的嗓音,“我還想讓嘉嘉給我生好多小黑心鬼呢。”
顧柔嘉不免氣苦,紅著臉笑罵道:“你這臉皮厚似城牆拐角處的孟浪鬼!”
*
一直臨近申時,沈澈才一路將顧柔嘉送回了顧家,此時人雖不多,但兩人容顏何等出眾,何況一個氣度冰冷卻清貴無華,一個笑容淺淺且容色傾城,一路上雖是一前一後保持著距離,但不知引得多少人側目。
而顧柔嘉大半日不歸,溫含芷早已是使出了渾身解數為她打圓場,早已愁著找不到由頭,便聽明月說她回來了,不免大喜,忙不迭的迎了出去,拉了顧柔嘉連連呼道:“你可算是回來了,再不回來,可就瞞不住啦。”一麵說,她一麵將顧柔嘉引進門去,又覺得她似乎小嘴有些紅腫,張了幾次口,到底沒能說出什麽來,隻讓人去取些細碎的冰塊來,用手帕包上給她敷在唇上,試探問:“今日莫不是給蟲子咬了不成?”
顧柔嘉難免脹紅了臉,哼哼唧唧的點頭:“是呢,一隻好大的蟲子,又壞又凶。”
隻是溫含芷敏感細膩,哪裏不明白什麽意思,憋了好一陣子,還是選擇不言不語,心中卻直怨沈澈忒狠了些,竟然將嘉嘉的嘴都給親成了這般。
第二日是顧夫人前去寒山寺禮佛的日子,顧柔嘉和溫含芷早早被告知要前去,也雙雙起得很早,陪著顧家二老用膳後,也就動身往寒山寺去了。
不同於相國寺是太/祖皇帝敕命修建,寒山寺則更多是由僧侶自發湊成的香火錢修建而成。因而寒山寺在離京城十裏外的嵯峨峰上,雖是高寒之處,香火鼎盛不亞於相國寺,不少香客慕名而來,在禪房之中小住,晨鍾暮鼓,讓人心驚開闊不少。
前世顧柔嘉便不好佛,重生之後,對於鬼神之說愈發的捉摸不透,反倒是生出幾分敬畏之感。一直到了嵯峨峰寒山寺前,她便下了車,自有小沙彌前來迎接顧夫人,顧柔嘉和溫含芷跟在後麵進了寺門。看得出,這些日子住在寒山寺的香客並不在少數,一時也是佩服起這些人的虔誠來。由了小沙彌安排好禪房,顧夫人便前去大雄寶殿聽監寺大師講經,顧柔嘉和溫含芷索性留在了寺中,與小沙彌閑聊。
兩人皆是容貌過人的女孩子,前來迎接的小沙彌不過才剃度三四月,難免定力不夠,在心中默念了好幾次佛號,這才雙手合十向兩人施禮:“兩位小施主有何指教?”
“指教反倒是談不上,我方才來時,似乎見寺中有不少香客住下?”顧柔嘉也施了一禮,這才問道,“寒山寺之中,素來都是這般熱鬧?”
“倒是不是時時都這般熱鬧,年裏的施主們自然是少了許多,但也不乏一些心誠的施主在寺中住下。”小沙彌笑道,“十五才出了年,便有許多施主上了山,要與主持探討佛法,自那時起,才漸漸熱鬧起來。”小沙彌一麵笑,一麵歎,“隻是以小僧的見解,有些施主上山來,與其說是信佛,不如說是利欲熏心前來求佛,個個排場極大,眾生平等之理,在佛祖麵前更為如此。倒是有年邁的女施主,看來也是大戶人家的老太太,隻是心誠萬分,連小僧都很是佩服。”
他說得很是輕快,不想身後忽的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了塵,出家人不可妄語。”
小沙彌一怔,神情頓時羞臊,轉身雙手合十一拜:“方丈,弟子有罪。”
“出家人拋卻俗世是非,不妄語、不妄言,如此為佛。”寒山寺的方丈是一位老人,雖是辨不出年齡,但眉毛、胡子皆是雪白,慈眉善目的樣子,一看便是極為和藹。小沙彌臉色脹紅,惹得顧柔嘉和溫含芷也不好意思起來,若非她二人搭話,小沙彌也未必會說了這樣多。因而溫含芷忙說:“還請方丈大師不要責怪小師父,是我二人不好……”
“小施主言重了,佛前眾生平等,貧僧與了塵並無高低之分,貧僧所言,不過是要了塵切莫忘記,何為佛、何為佛法。”方丈笑得格外和藹,小沙彌愈發羞愧,脹紅了臉,忙不迭要去誦經,先行下去了。
顧柔嘉和溫含芷二人倒是局促起來,方丈數著佛珠,笑得慈悲:“兩位小施主不必為此抱歉,了塵遁入空門不久,定力不夠,也是尋常的事。”說到這裏,又笑,“反倒是兩位小施主年輕,能夠誠心來寺中,已然是不易。”他說到這裏,深深地看了兩人一眼,沉默片刻,笑道:“兩位小施主莫不是顧家女施主的家眷?”
“正是家母。”顧柔嘉忙說,方丈輕聲“哦”了一聲:“貧僧有緣,曾見過顧家女施主的長女,如今宮中的貴妃娘娘,雖是不曾見過小施主,倒也合了幾分眼緣。”他說到這裏,又念了一句佛號,“小施主很有貴妃娘娘的品格,一般的命格奇貴。”
顧柔嘉一怔,腦中隱隱覺得,“命格奇貴”四字,似是在何處聽到過,隻是許久想不起來。溫含芷臉色也變,忙追問了一句:“大師這話……”
“出家人不打誑語,小施主雖是命格有些離奇,但卻奇貴無比,甚至比貴妃娘娘還貴重幾分,來日是有大造化的。”方丈雙手合十一笑,卻讓顧柔嘉渾身一顫,自重生後,她對於神佛之說到底多了幾分篤信,現下方丈稱她命格離奇,是否是指她重生而來的事?她腦中轟的炸開,心說這世上難道真有神佛不成?張口欲問,卻被溫含芷拉住。轉頭,溫含芷衝她搖頭,她陡然回神,忙不迭向方丈道謝:“願借方丈大師吉言。”
方丈隻笑不語,顧柔嘉道謝後,便和溫含芷一道回了禪房之中,心中不甚寧靜。坐在桌前沉思了許久,才隱隱想起,“命格奇貴”四字,似乎是有人如此形容過姐姐,隻是那時,她年齡太小,並沒有放在心上,後來姐姐就被皇帝看中,硬是聘入宮中為妃……
她腦中忽然浮出一個怕人的念頭來,駭得小臉頓白,溫含芷似也有些心神不寧,坐在她身邊,托腮低聲道:“晏如姐姐命格奇貴,已然是貴妃了,你比她還貴重幾分,難道是皇後不成?”她說到這裏,臉色愈發的難看了,“今上什麽年歲了,若讓你去做他的皇後,我情願你死了,倒還幹淨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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