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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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軼聲音何等艱澀, 聽來格外悲涼,他眼睛微微有些發紅,隱隱透出幾分狼狽來, 就這樣看著顧柔嘉,目光中既是期待又是痛心,見顧柔嘉半晌不語, 又一次問道:“你當真喜歡上陸劍鋒了?”
“你什麽意思?”顧柔嘉極不客氣的反問道, 但他一反常態, 讓顧柔嘉難免多了幾分警惕,又一次退了一步,看著鄭軼的目光甚是防備。何嚐讀不出她的意思, 鄭軼隻覺心中怒意滔天,恨不能將陸劍鋒給亂刀砍死方能解恨:“我什麽意思?你不明白我什麽意思麽?陸劍鋒今日和你說了什麽?到底是什麽,讓你紅著臉要從他身邊逃開?”
哪怕在衡山書院中閉門讀書,但外麵的事他也並非全然不知。京中早就將陸劍鋒對顧柔嘉諸多不同的事傳得神乎其神, 幾乎人人都以為陸、顧二家即將結親。鄭軼很清楚, 哪怕是有顧老爺的照拂,但沒有顧柔嘉的歡心, 他就不能再享受來自顧貴妃的庇護了。若是顧柔嘉當真和陸劍鋒成了親,那麽他一步登天的助力隻得蕩然無存。
隻有徹底的利用顧柔嘉, 他才能在飛黃騰達之前,以顧家來清掃所有的障礙。
他一直是這樣想的, 也始終覺得, 自己不能錯失一個好機會。直到方才, 他見了顧柔嘉和陸劍鋒在一起說話,陸劍鋒看來那般俊逸沉穩,望著顧柔嘉的目光溫存而溺愛,也不知兩人說了什麽,顧柔嘉忽的脹紅了臉,而後飛也似地從陸劍鋒身邊逃開,那嬌俏可人的樣子,落入鄭軼眼中,仿佛在他心裏點了一把火,燒得他心窩子一陣陣發酸,酸得他幾欲發狂。
他和顧柔嘉青梅竹馬,顧柔嘉這般的小女兒情態,本都應該是屬於他的。為什麽到現在全變了,到底是什麽緣故,這個一向纏著他的小姑娘連一個笑容也吝嗇給他?
眼前的鄭軼渾身都彌漫著頹敗,顧柔嘉忽的想到了前世,那時的鄭軼高中狀元,正是意氣風發之時。他說:“你怎麽不去死呢?你死了,就再也不會礙我的事了。”
念及此,看著眼前苦澀至極的鄭軼,顧柔嘉心中陡然湧出報複的快感來,冷笑道:“你以什麽立場質問於我?你我之間並無任何瓜葛,我與誰說話,說了什麽,也沒有向你稟報的道理。”
這話中何等疏離,讓鄭軼恍若雷擊,驟然慘笑出聲:“是以……你是當真喜歡上陸劍鋒了?”他一直覺得自己是不得已,不得已順從著顧柔嘉的癡纏和嬌蠻,但現下,他想殺了陸劍鋒,想讓陸劍鋒徹底從世上消失,這樣,顧柔嘉眼裏、心裏就隻有他一個人了,對不對?
“我說了,與你無關。”顧柔嘉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心知他今日極為反常,此刻還是走為上策。鄭軼愈發的倉皇,看著顧柔嘉轉身欲走,心中恨得發苦:“嘉妹妹往日說過,待長大了,是要嫁與我為妻,現下全都不作數了麽?”
如同是聽了什麽笑話,顧柔嘉對鄭軼便愈發的厭煩起來。前世的時候,她何嚐不是滿心惦念著終有一日能夠嫁給鄭軼為妻,可是現實給了顧家上下一個脆響。偏生他現下還敢主動提出這話來,想到往日的屈辱,顧柔嘉隻恨不能將鄭軼給生吃了。咬著牙,她本欲轉身啐鄭軼,誰想後者忽的向她行了一步,灼熱的目光愈發逼人:“哪怕是往日曾說過喜歡二字,你都忘了,是不是?”
他何等痛心疾首,顧柔嘉咬了咬牙,心知鄭軼此時惱怒非常,若是在貿然激怒,隻怕會讓自己愈發的被動,因而她隻是不動聲色的退了一步,微微緩和了語氣:“你有話好好說。”
“我好好說,你會聽麽?自你去歲從京郊的莊子上回來,就始終躲著我,還是從那時起你就喜歡上旁人了?”鄭軼咬著牙,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齒縫中迸射出來的一般,他不甘至極,想到顧柔嘉這些日子的疏離八成是源於喜歡上陸劍鋒了,他就又恨又妒,心中暴虐的升騰起要將顧柔嘉徹底綁在自己身邊的念頭,“嘉妹妹,我會用功念書,待我高中之日,咱們就成親可好,別躲我、別躲我……”
若不曾重活一世,顧柔嘉許是還會動容,但現下顧柔嘉除了厭煩對鄭軼再無別的感覺。倘使不是怕激怒鄭軼讓自己被動,她現下定然拔腿就走,哪裏會聽鄭軼說這些有的沒的。
縱然腦中千回百轉,但到底沒能想出一個妥善的法子來,顧柔嘉愈發沉默。她驟然安份下來,讓鄭軼喜出望外,心中立時升騰起希望,若非顧柔嘉心裏還有他,又怎會這般乖順的聽他說話?他細細看著顧柔嘉的小臉,她似乎變美了許多,雙頰帶著少女獨有的酡紅,嫵媚多情的樣子,讓人見了便心生喜歡。
他今日才算是認清了自己的心,哪怕顧貴妃再不能給他任何庇護,他也絕對不會放顧柔嘉離開自己了。
雖不知鄭軼在想什麽,但他愈發熱切的目光讓顧柔嘉心中陡然生出不好的念頭來,她小手握得越緊,臉兒也因為這怕人的念頭給微微發白,下意識退了一步,鄭軼則抿緊了唇:“你怕我?想躲我?”他一直生活在顧家的照拂之下,因而愈發的自卑,他想要有一日淩駕於顧家之上,所以迫切的想要改變,為此他不得不忍受了顧柔嘉的小性子。但為何到了現在,顧柔嘉對他愈發疏離,他卻反倒離不開顧柔嘉了。
“嘉妹妹往日不是說過,最喜歡的人就是我麽?”他伸手,欲輕撫顧柔嘉的臉龐,顧柔嘉如臨大敵,她慌忙要退開,抬眼卻見一隻大手緊緊扣住鄭軼的手腕,那隻手很白,骨節分明,好看得很。順著這隻手看去,來人身穿玄色衣裳,周身縈繞著冰冷而清華的氣度,哪怕是站在陽光底下,也顯得極為冷清。他麵容清臒,麵色如同手一樣白得病態,隻是生得極為好看,劍眉星目,隻一眼便覺得英氣逼人,那雙眸子更是如同夜色蒼茫,又如同濃墨,化也化不開。
待看清是誰,顧柔嘉心裏那點子倉皇頓時變作了驚喜,她笑得很甜,微微發白的臉兒也迅速漫上了喜色,嫵媚至極:“九殿下。”
他膚色那樣慘白,看來比病弱的書生還不如,隻是現下麵容緊繃,怒意和眸中的寒意如同巨獸,隨時都要將鄭軼吞沒。他烏泱泱的眸子好似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懸崖深處,更是透出幾分深沉的殺意,讓鄭軼忽覺自己好似落入了冰窟窿之中,渾身都透著懼意。
但今日的鄭軼,何嚐不是帶著憤怒和嫉妒而來的,因而,他冷笑:“怎麽?我和嘉妹妹青梅竹馬,在這裏說說話,是礙著九殿下什麽事了?”
“青梅竹馬?”沈澈勾了勾唇角,抿出一個略有些嘲諷的笑容來,他語速很慢,一派漫不經心的樣子,隻是鄭軼驟然慘叫起來,循聲看去,他的手被沈澈扣住,此刻已然呈詭異的角度彎折起來,好似再用一分力氣,他的手就會受不住而生生折斷。
相比鄭軼的劇烈掙紮,沈澈愈發的氣定神閑,扣住他手腕的大手一直不曾動過,憑得鄭軼如何掙紮也無濟於事。眼看著鄭軼額上汗如漿出,脹紅著臉,狼狽萬分的樣子,沈澈目光便是愈發的肅然,“嗬”的一聲輕笑,他指間一動,隻聽“哢”一聲,鄭軼緋紅的臉迅速白了,張大了嘴好似瀕死的魚,卻是半點聲音也不曾聽見,但那被沈澈放開的手仿佛麵條一樣,軟軟的垂了下去。
他的手被沈澈生生折斷了!
因為劇痛,鄭軼蜷縮在地上,死死捂著自己的斷臂,好半晌後才聽得慘叫聲。沈澈負手,烏泱泱的眸子全然是淡漠,對鄭軼的慘叫聲充耳不聞,冷清的嗓音透著說不出的威壓:“別拿你的髒手碰她。”
“你、你這……”鄭軼何曾想到沈澈會如此凶狠,在臣子府上便對自己施暴,張口想罵,誰料沈澈緩步上前,一腳便踩上了他的斷臂,痛得鄭軼將罵聲梗在了喉中,隻餘慘叫。沈澈臉色冰冷,踩在他的斷臂上,另一隻腳如雨點一般落下,隻朝著鄭軼渾身的要害處踏去。
雖不如陸劍鋒這等練家子,但沈澈的功夫也不容小覷,他用了大力氣,絕非鄭軼這文弱的書生能夠招架得住的。痛得鄭軼在地上翻滾著,一身衣衫全是塵土,狼狽得可笑。他分明正在施暴,卻還是那樣出塵的清華氣度,沾染不上半點俗氣的,直至將力氣都用盡了,他才拂了拂衣袖,氣定神閑的鬆開了鄭軼,後者早已痛得失了神,臉色青灰的躺在地上,想來是昏了過去。
早知沈澈手段極狠,隻是顧柔嘉到底沒想到他會讓鄭軼活活疼昏過去。自相戀以來,顧柔嘉自認對沈澈的脾性還是十分了解,本能的知道他不高興,忙上前關切問道:“你今日這樣大動作,肩上傷口疼不疼?”
她軟嫩嫩的聲音聽來極為好聽,沈澈臉色緊繃,轉頭看了她一眼,唇抿得愈發緊了。顧柔嘉有些窘迫,討好似的拉了拉他的衣袖,聲音愈發的軟糯:“九哥哥不要不理嘉嘉……”這含了幾分委屈的撒嬌讓沈澈心裏好像被小奶貓的爪子撓了撓,微微緩和了神情:“不疼。”
顧柔嘉這才露出笑容來,小心翼翼的伸手去牽他。他手掌骨節分明,涼涼的,顧柔嘉將自己的小手放在他掌心,與他十指緊扣。她小手柔若無骨,沈澈不動聲色的握緊她的手,引了她要往回去。顧柔嘉忙問:“咱們就這麽走了,任由他躺在這裏?”
她並非是擔心鄭軼,隻是現下鄭軼已然昏了過去,方才沈澈用力極狠,到底傷成了什麽樣還未可知。若隻是昏迷也就罷了,若是傷重鬧出人命來,就又給了皇帝發落沈澈的機會。隻是話音一落,沈澈目光頓時漫上怒意來,低頭看著顧柔嘉,唇角揚起一個獰笑來:“你這麽喜歡他?你在這世上最喜歡他,你來日還要嫁給他,那我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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