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琴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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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小樹林中出來的時候, 沈澈依舊將顧柔嘉抱在懷裏。纏在他身上, 顧柔嘉臉兒燙得幾乎燒起來,緊緊的將臉埋在他懷裏,心裏既是甜蜜又是埋怨。她臉上滾燙的溫度通過衣裳穿了過來, 沈澈輕笑:“嘉嘉小臉好燙。”

    不想他竟然笑話自己,顧柔嘉氣得一口咬上他的肩,一麵咬一麵含糊不清的說:“你壞死了, 都是你這色胚惹出來的,竟還拿我開心。”

    他“嗬”的輕笑, 細密的吻落在她發頂:“好, 都是我這色胚惹出來的。”他唇舌何等溫柔,如蜻蜓點水一般,幾分冰涼的氣息讓顧柔嘉臉兒更紅,哼哼著不理他。沈澈托著她的小屁股向上舉了舉, 附在她耳邊呢喃道:“嘉嘉不知道, 我這色胚每夜都在想你, 想你想得夜不能寐。”

    他聲音低沉如酒, 哪怕說著這樣淫靡的話,也讓顧柔嘉心兒一酥,羞得滿臉通紅的偎在他懷裏, 咬著下唇,小手錘了他一把:“色胚, 你壞死了……”

    如何不知她矜嬌, 沈澈喉中泛出低沉的笑聲來, 由著她纏在自己身上,一直這樣出了小樹林,他才將顧柔嘉放下來,見小丫頭臉皮紫漲,羞得好似恨不能鑽進地裏去,沈澈輕笑,淡漠的麵容因而變得頗有幾分柔和,大手輕輕揉著她的發:“傻嘉嘉。”

    兩人溫存了一陣子,也就先後往外麵去了。如今臨近未時,廳中人漸漸散開,顧柔嘉也就自行往上午的小築去了。才進了花園,眾人依舊三五成群的說笑著,酒飽飯足之後,神色愈發的饜足,不少人曬著太陽眯著眼,愜意至極。

    方才被沈澈引得情動不止,顧柔嘉臉兒紅豔豔的透著嫵媚。她也不願讓人追問,隻是努力縮小了自己的存在感,隻隱隱聽得人低聲說:“這是不是出了什麽事兒?楊家簪纓詩禮之家,按理兒怎會將客人扔在花園裏,楊家小妞妞理應出來作陪才是。”

    “不知呢,方才有人來說了幾句話,楊家小妞妞便去了,不多時太傅也去,想是有什麽要事。”又有一人說道,隻是話到此處,她掩唇輕笑,“隻是你們也知道,太傅是陛下的老師,今兒又熱鬧,連長主都來了這裏。陛下是個孝順人,說不準也來了此處,若是如此,太傅去迎,也是再合理不過。”

    她自顧自的說著,惹得同伴接連笑起來,另有一人笑著啐她一口:“你就成日往好了想,以為誰都像你,成日便喜歡玩樂?隴右道如今旱情愈發的嚴重,連賑災的糧食都沒了,陛下哪裏有心思來為老師賀壽?連賀禮都是令太子殿下送來就是了,你方才用膳,可曾見了太子殿下?隻怕早早回宮,與陛下商議國事了。”

    似是不依此人說自己喜歡玩樂,起先那人便笑著說:“是是是,我哪裏如安姐姐你這般胸有溝壑?我們這些小女孩兒,不像安姐姐你是要做大事的。”她一麵調笑,一麵去刮安家姑娘的臉皮,讓後者脹紅了臉,揚手就要打她。幾人嘈雜聲漸起,女孩子獨有的嬌軟聲音充斥在幾人之間,顧柔嘉本是想聽幾句,也聽不清,隻得自行進了小築。溫含芷忙迎了上來:“長主睡下了?你方才去得早,也不曾吃多少東西,齊姐姐令人給你留了攢心盒子,你多少吃一些,墊一墊肚子,免得一會子餓了。”引她坐下後,溫含芷又笑道,“你這臉兒怎的這樣紅?”

    顧柔嘉如同驚弓之鳥,下意識摸向自己的臉,磕磕巴巴的說:“才沒有紅。”

    她這般欲蓋彌彰,溫含芷頓時明白,擠了擠眼:“是,可沒有紅,我說你一直不回來,天才知道你見了誰。”見顧柔嘉愈發的羞赧,溫含芷抿唇一笑,旋即麵露歆羨,“實則我也是羨慕你,不管如何,他心裏有你,你心裏有他,哪怕再不好,也是好的。”

    她似是羨慕似是悲涼,顧柔嘉張了張嘴,還是不曾說出自己心裏的話來:“何苦羨慕我?說不準你來日比我更為有福。”想到溫含芷對自家哥哥的心思,顧柔嘉心中就一陣憋悶。兩人若是真能在一起自然是好的,但自家哥哥天真已極不說,看來更對阿芷並無男女之情,這話一旦說開了,隻怕讓兩人不知如何自處,顧柔嘉會恨自己一輩子的。

    “我可不敢跟你這命格奇貴的女孩兒爭福。”全然不知顧柔嘉的心思,溫含芷笑著點她腦門,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小臉頓時白了起來,旋即壓低了聲音:“等等,那日寒山寺的方丈雖未明說,但言下之意,大有你來日必晏如姐姐更為尊貴的意思。難道、難道九殿下以後會……”

    顧柔嘉忙去掩她的嘴:“阿芷,好阿芷,可不要胡說,會惹事的。”前世她死時,沈澈已然是手握權柄的攝政王了,離稱帝也不過一步之遙。這輩子她或許能夠有緣得見沈澈登基稱帝的一幕,想到沈澈來日或許會站在最高位上睥睨天下,她不免心兒一熱,旋即笑了笑:“許是方丈的一句玩話,不必當真的。”

    “我可不覺得是玩話。”溫含芷搖頭,“我寧願他就是個常人,免得你去受委屈。”見顧柔嘉不解,溫含芷皺著臉說,“他們天家的男子,哪個不是三妻四妾?晏如姐姐什麽光景,你也不是沒有看到。要想拗過禮法,便是極為不易的,為王為君者,又有幾人不在意後世人如何看待自己,少不得讓你受委屈。”

    見溫含芷麵露難色,顧柔嘉不免心中一蕩,想到若是來日有一日,她要將沈澈親手推到別的女人身邊去,她心裏就如同針紮一般,還是隻得強笑。在場的命婦們大多陪著壽王妃說話,幾個討巧的貴女也坐在一旁細細的聽著,正是一片其樂融融,忽聽不遠處飄來琴音和簫聲,這琴聲似是含了萬鈞的殺伐之勢,每一聲琴音聽來都像是帶了殺伐之意,如同戰鼓錘在耳膜上,而那簫聲格外肅穆,甚至透出了幾分淒涼,讓人如置冬日,隻覺身邊殺意陣陣,肅殺而冰涼,這暮春時節的花園,仿佛變成了生死縱橫的戰場,讓人不免膽寒。

    小築中靜默了半晌,便有人紛紛起身往聲音的發出地看去。那處與小築遙遙相對,看得出人影浮動。幾個眼尖的憑欄而望,忽有人尖聲叫道:“撫琴的是陸將軍!”

    在場多少姑娘對陸劍鋒傾慕有加,一聽這話,皆是伸長了脖子去看,望了一陣子,才紛紛笑道:“真是陸將軍……”

    “陸將軍這琴彈得真好,與這簫聲相輔相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這吹簫的人又是誰?”

    顧、溫二人早就被貴女們擠了出來,站在一旁既是好氣又是好笑。從人群的縫隙中看去,對麵人影浮動,但那立在撫琴之人身側的男子持簫在手,身形清瘦而淡漠,身子卻透出難言的清華氣度,好似謫仙一般,沒有半點俗氣。

    隻一眼,顧柔嘉就認出了是誰,她頓時笑了,怔怔的望著對麵,隻覺心中暖意縱橫。

    哪怕是險勝陸劍鋒大放異彩之後,沈澈也並沒有過多的出現在公眾眼前,因而幾乎無人識得他,不少人竊竊私語,交頭接耳的的議論著他是誰。壽王妃盈盈含笑,令自己貼身侍女往官客那頭去,笑道:“去好生瞧瞧,這人究竟是誰,瞧清楚了再回來同我說話。”

    那侍女轉身就去,不多時折了回來,笑道:“回王妃的話,吹簫那人生得麵生,我一問才知是九殿下。”

    壽王妃“哦”了一聲:“這小九倒有些能耐,竟能和鋒哥兒同奏,氣魄也半點不減。”聽得是沈澈,那幾聲竊竊私語更是大了,更有暴碳性子的輕聲說:“我說是誰呢,原來是他。上一回就用了卑鄙手段勝了陸將軍,這回還敢和陸將軍同奏,當真是不知廉恥,可惡至極。”

    顧柔嘉頓時不樂意,橫了此人一眼:“那日連陛下都說了,刀劍無眼,死傷不論,自是各人憑本事說話。陸將軍君子雅量,尚且佩服九殿下行事果決,對其稱道有加,何須你這小肚雞腸的擰巴此事。”

    那人氣得臉色忽紅忽白,跺腳冷笑道:“我小肚雞腸,哪裏比得上你這陸將軍知冷知熱的可心人?可別仗著長主和陸將軍的青眼,就在溝裏翻了船!”

    哪裏去管她的泄憤之語,顧柔嘉不再言語。對麵的琴簫合奏,殺伐之音鋪天蓋地般湧來,壽王妃撫掌笑道:“鋒哥兒如此倒也罷了,這小九倒也能耐,養在深宮裏,竟還有如此氣魄,不知是怎樣養出來的。”

    聽得壽王妃誇讚,在場的命婦貴女少不得也是連聲誇讚起來,或真或假,誰又辨得清呢。不少貴女神情癡纏的看著對麵的陸劍鋒,傾慕之意顯露無疑,另有人對顧柔嘉一番深恨,隻是顧柔嘉始終不曾放在心上,並不去理她們。

    不一陣子,對麵的琴簫之聲漸漸歇了,人影浮動,更有男子的笑聲傳來,聽得出在誇讚。沈澈獨來獨往慣了,素來是個淡漠人,今日肯與陸劍鋒合奏已然是難得,更何況是當著各家各府的公子。

    顧柔嘉心中溫軟一片,又有幾分喜滋滋的,壽王妃笑著引了顧柔嘉坐下:“你以為這琴聲好,還是簫聲好?”

    “琴聲殺伐如戰鼓擂動,簫聲肅穆似寒風肅殺,兩者相輔相成,合在一起才有如此氣魄,臣女也說不上來誰更好。”顧柔嘉眼珠兒一輪,哪怕陸劍鋒再好,依了她還是更喜歡沈澈的,隻是到底不能太過明顯,還是選擇了這樣兩頭都不得罪的話來說。

    壽王妃笑道:“我看這琴聲更好,既有魄力,起承轉合處卻也有溫和,是再好不過了。”她說到這裏,輕聲笑著,附在顧柔嘉耳邊,“鋒哥兒是個很好的男孩兒,既是喜歡你,會一輩子待你好的。”她說到這裏,笑著拍拍顧柔嘉的手,旋即說,“我是信得過那老貨的眼光的,你多多考慮一二就是了。”

    顧柔嘉身子都僵了,含糊的支吾幾聲,也就借故從小築中離開。外麵陽光雖好,曬在她身上卻覺一陣寒冷。今日壽王妃既然說出這話來,勢必是得了安定長主的首肯,否則怎能說出這話來?安定長主沒有親自來逼自己已然是很好,但有些事,那層窗戶紙捅破了,便不知該怎麽才能再糊上了。

    她一時局促非常,腦中千回百轉,不知該怎樣將事情揭過去,不覺已然行至湖邊,此處綠樹成蔭,從此處看去,不管是官客所在還是堂客所在,都能見得一清二楚。顧柔嘉立在樹下,隱隱還能聽見男子粗獷的嗓音,雖不知在說什麽,但想來還在稱讚兩人。沈澈的背影清瘦,氣度清華出塵,偏生身邊那正與他說話的人竟是哥哥顧鴻影,想到自家傻哥哥,顧柔嘉不免露出笑容來

    陸劍鋒很好,可是他再好,他也不是沈澈。

    素來是獨身一人,沈澈並不十分習慣被人簇擁的感覺,尤其是眼前這略帶了些天真氣的少年同自己說話格外熱絡,讓沈澈更不習慣。隻是這是嘉嘉的哥哥,他也不敢怠慢,隻得耐心的對答。隱隱覺得有人在看自己,他轉頭之際,便對上顧柔嘉的小臉,心中頓時一暖,唇角也抿出柔和的弧度來。

    偏生顧鴻影毫不知趣,順著沈澈目光看去,見妹妹立在樹下,當即笑著對她招手,笑道:“九殿下應是知道嘉嘉吧,這小妮兒大了,愈發的心思重了。”

    沈澈“唔”了一聲,並不言語,顧鴻影卻兀自好笑,抱胸猶似自言自語:“我如今在書院裏,和妹妹也不如往日親厚,隻聽得京中傳言,心中本還不甚相信。隻是現下一見,她若當真對陸將軍無意,也不會立在此處看這邊吧。”

    他聲音極輕,仿佛喃喃自語,沈澈不免眯了眯眼,手上青筋都有些鼓起來了。

    若非他是嘉嘉的親哥哥,沈澈現在就得將他扔到湖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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