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偷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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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澈驟然沉了臉, 周身都透出幾分威壓來,好似一個冷麵閻王。顧鴻影雖覺沈澈不快, 倒也不知所為何事,還是笑著與沈澈說話。殊不知沈澈心中妒火燒得猛烈, 麵上雖還是淡漠, 但目光卻是愈發的滲人了。

    縱然不知屋中光景,但顧柔嘉心中鬆快,立在樹下, 她本是容色傾城的美人, 眼角眉梢皆帶笑意, 看來容顏愈發的豔麗逼人, 讓人止不住的生出遐想來。陸劍鋒素來耳聰目明, 自是極快便注意到了顧柔嘉的存在,見她笑得這樣美,不免心中一蕩, 看著她的目光愈發溫存, 好似她是易碎的珍寶, 隻該被溫柔嗬護的。

    且不說陸劍鋒和沈澈一場合奏, 讓在場的少年郎們佩服至極, 即便沒有這緣故,各府的世家子年歲也都相仿, 皆是好事兒的年齡, 陸劍鋒甫一移開目光, 眾人便都覺察出來, 順勢看去,見顧柔嘉立在樹下笑得美,豔麗逼人的容色因為這笑容顯得愈發嫵媚多情,直引得這些血氣方剛的少年郎咽了一口唾沫,幾個尚能自持的人免不得調笑道:“難怪陸將軍舍了咱們,原來是因為見了顧家的小娘子。”

    陸劍鋒笑了笑,望向顧柔嘉的目光愈發溫存,並不否認此事。自然引得少年們各是笑起來。不少人也愛極了顧柔嘉的容顏,但也不敢去與陸劍鋒相爭,隻得在嘴上輕薄了兩句,幾人笑道:“早就知道顧家的女孩兒個個都是容色傾城的主兒,貴妃自不必提,眼前這小囡囡也美得讓人心醉神迷,就是個仙女兒也不過如此了,若能一親芳澤,怕是死了都甘願。”

    陸劍鋒神情一凜,話中淡淡的充斥著不滿:“用這等葷話輕薄未出閣的姑娘,當真是好教養。”

    本是嘴上過過癮,誰想到卻觸怒了陸劍鋒,此人神情訕訕,本想賠不是,陸劍鋒則自行和顧鴻影一同說話,再不理此人。

    早知道嘉嘉不知給多少男人覬覦著,但沈澈也著實不想竟有人如此堂而皇之的這樣肖想嘉嘉,他臉色黑得厲害,瞥了一眼說話的人。後者本就尷尬,忽覺一道冰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讓他頓覺腳底寒意升騰,連臉都白了起來,直至對上沈澈那雙淡漠的眸子,他更像是喉嚨被人掐住了一樣,臉上再沒有半點人色。

    撇了此人了不顧,屋中不多時便又一次熱鬧起來了。顧柔嘉在樹下立了一陣子,並不知道其中變故,不多時也就自覺無趣,自行離去了。好些個本看她的少年郎見狀,一時間也是扼腕歎息,還有些好事之人索性湊上前,笑著問顧鴻影說:“聽聞顧姑娘當真對陸將軍情有獨鍾?”

    顧鴻影為人天真,加之大燕民風開化,便是當真喜歡,說出來也沒什麽要緊。因而他隻是笑,複說:“我不知妹妹的心思,也不好貿然說,女兒家的心思,我哪裏說得上來?”這番話免不得又引得好些人動了心思,少不得又是一番萌動。

    並不知自己的心上人已成了這些公子哥兒最關心的事,顧柔嘉隻從樹下離開,惹得這些公子們一番歎息不提。從眾人視線中離開,顧柔嘉隻是百無聊賴的向前走,往日她和楊江籬交好之際,時常在楊家做客,因而對於楊家還是十分熟悉的。如今雖是暮春,但空氣中已然多了幾分夏日才有的熱度,在陽光下行了一陣子,顧柔嘉微微有些發熱,隻尋了個僻靜處坐下,此處萬分安靜,微風拂過,帶來幾分熱氣,顧柔嘉舒愜的眯著眼,懶洋洋的靠在石椅上,好似一隻慵懶的小奶貓,乖得要命。

    她懶懶的伏在石桌上,因為有些熱而臉兒發紅,眯著的眸子也顯得亮晶晶的透著春情,嫵媚的樣子讓人一看就愛不釋手。不知過了多久,她呼吸愈發清淺,好似已然睡了過去,她閉目小憩之時,陽光照在身上熱烘烘的,讓她睡意禁不住湧了上來。不覺一個涼涼的東西樓了上來,將她整個抱在了懷裏,顧柔嘉頓時大驚,耳邊便聽沈澈輕笑道:“瞧瞧我這運數,隨便走走也能撿到一個睡著的小美人。”

    他體溫本就低於常人,顧柔嘉現下正熱,當即扭糖似的纏了上去,一麵朝他懷裏鑽一麵口是心非用小拳頭錘他:“色胚,你還敢輕薄本姑娘。”

    “既已是被我輕薄了,如何不嫁給我?”她那樣嬌小,身上熱熱的,沈澈將她用力抱在懷裏,大手在她小屁股上拍了一下,“這小屁股軟乎乎的……”不想他還要說出來,顧柔嘉脹紅了臉兒,忙伸手去掩他的嘴,後者卻是一笑,吻了吻她白嫩的指尖,低低的笑了:“嘉嘉渾身上下都好軟,抱在懷裏好舒服。”

    顧柔嘉哼哼著將臉埋在他懷裏,吮吸著他幹淨的味道,聽得他有力的心跳,她心兒又酥又麻,隻覺得渾身都舒暢了起來,嬌嬌的嗔他:“你壞死了,又說混賬話輕薄我,我才不要嫁給你呢。”饒是如此說,但她卻是愈發心熱起來。

    待到她披上嫁衣的那一日,沈澈可否會騎著高頭大馬來娶她?

    沈澈拉長了聲音“哦”一聲,大手驟然放開,低沉冷清的嗓音喜怒難辨:“既是不願嫁,你又何苦再讓我輕薄?總歸你那哥哥以為你對陸劍鋒情根深種,就差他出麵做說客了。”他說到這裏,迎上顧柔嘉驚恐的眸子,修長的指尖輕撫她豐潤的唇瓣,自己則勾出一個自嘲的笑容來:“陸劍鋒哪裏都比我好,是不是?”

    失了他的懷抱,顧柔嘉心裏難受的要命,當即抱緊他不肯撒手:“不,我就喜歡讓你輕薄。”她嚷著,又覺委屈至極,小嘴咬著他的衣襟,“你壞死了,我恨死你,時至今日你還要說混賬話來氣我。抱也抱了,親也親了,你還不明白我心裏是誰?”

    沈澈臉色淡漠,語氣也愈發寡淡,對她這癡纏的姿態也無動於衷:“你許是閑來無趣,這才與我逢場作戲一番,許是來日你想明白了,大燕民風開化,陸劍鋒又疼你如珠似寶,你膩了我,轉頭嫁他也不一定。”

    天才知道顧柔嘉氣得都快冒煙了,她知道沈澈鮮少相信別人,但也不想他連自己都不信,氣得她一把放開沈澈,跺腳罵道:“呸!你這倒打一耙反咬一口的黑心鬼!”她愈發生氣,踮著腳將自己拔高,“我今日應了你又如何?那你什麽時候來娶我?”

    “當真應了?”沈澈略一笑,見她踮著腳快要站不穩的樣子,伸手將她攬到懷裏,“先說好,嘉嘉是不是當真應了?”

    他忽的笑起來,清臒英俊的麵容好像是在發光一般。顧柔嘉哪能不知他是故意詐自己,當即脹紅了臉,掙紮著從他懷裏抽身出來,還不忘剜了他一眼:“黑心鬼!你就是仗著我心悅你,才敢這樣捉弄我!”

    懶洋洋的笑起來,沈澈輕巧的將她抱在懷裏,附在她耳邊低語:“是了,若不是仗著嘉嘉心悅我,我還當著不敢如此捉弄嘉嘉。”他嗓音低醇如酒,加之附在耳邊,冰涼的氣息徐徐噴出,顧柔嘉肌膚起栗,偎在他懷裏隻撅嘴:“你壞死了……”

    “你不喜歡?”她臉兒的滾燙溫度透過衣衫傳了過來,沈澈一笑,將她緊緊抱在懷裏,“嘉嘉告訴我,喜不喜歡?”

    縱然想卯足了力氣啐他,但對上他烏泱泱的眸子,顧柔嘉心都酥了,他的眸子好像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深淵,又像是招魂幡,將她魂兒都快吸進去了。因而,她鬼使神差的點了點頭:“喜歡。”

    “既是這樣喜歡澈哥哥,那嘉嘉願不願意……”見她羞得臉兒通紅,沈澈笑得愈發溫柔,細密的吻落在她臉上,尚未說完,忽有一聲極輕的滾動聲,像是碎石子的聲音,沈澈神色一變,抬頭卻見一個黑影飛快的朝一旁跑去。此處何等僻靜,加上眾人皆是在湖邊或坐或立,哪裏會有人來這裏,何況會做出如此詭異的反應。

    隻怕是誰蓄意跟過來的,若不是衝他來的,就是一定是衝著嘉嘉!

    念及此,沈澈忙不迭搶了過去,卻見一個嬌小的身影跑得飛快,風風火火的樣子,好似隨時都要飛起來了一樣。沈澈烏泱泱的眸子裏立時漫出寒意來,俯身拾了一顆碎石子,他狀似無意般將手中石子扔出,那顆石子破空而出,好似利劍一樣朝著那嬌小身影激射而去,正中後者腳踝,那嬌小身影頓時趔趄,猛地摔在地上,如折翼的蝴蝶,再也沒了生機。

    一切變故來得太快,顧柔嘉全然不知出了什麽事,隻是見沈澈攔下了一個少女,心中也大抵明白了幾分。大燕民風開化,她從不認為自己和心愛之人親密有甚不對,但想到給外人看了去,到底還是覺得有些掛不住,臉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張望了一眼那少女,她生得嬌小極了,現下腳踝被石子打中,已然有些紅腫。她伏在地上,始終不曾抬頭,饒是如此,顧柔嘉仍是一眼就認出了她,不免屏息凝神:“你怎麽在這裏?!”

    竟是楊江籬!

    “這話奇了,這是我家,顧姐姐覺得我應該在哪裏?”被顧柔嘉認出,楊江籬也不再躲藏,索性抬頭,坦然的看著顧柔嘉。她一向極善偽裝,就算對自己又妒又恨,但也總是一派乖巧可人的樣子,脆生生的喚著“顧姐姐”,但現下,她那雙自帶媚意的眸子裏紅紅的,像是哭過了,充斥著冷漠和嫉恨。

    經曆過前世之後,顧柔嘉再也不怕楊江籬那故作親昵的姿態,但現下她頗有幾分魚死網破的狠戾,甚至於連偽裝也不願意了,讓顧柔嘉心中生出一股子說不出的警惕來。

    “我方才去看軼哥哥了。”許是覺察到顧柔嘉眼底的警惕,楊江籬冷笑,眸子裏的怨恨便是愈發的重了,“軼哥哥手臂給人生生折斷了,全身也有不同程度的傷,才令大夫來看過,說是要臥床休息好些時候,如此才免得留下病根兒來。”她說到這裏,目光緩緩打量過沈、顧兩人,語調緩慢非常,“顧姐姐你說,軼哥哥這傷怎麽回事?”

    方才為著鄭軼質問自己,沈澈醋怒交加之下,動手狠狠的揍了鄭軼一番。他身手雖不比陸劍鋒,但也絕不是鄭軼這等文弱書生能夠經受得住的。縱然對鄭軼厭惡至極,顧柔嘉卻也沒有臉麵能夠堂而皇之的說出自己跟此事無關的話來。

    場麵一時靜默,楊江籬深深的吸了口氣,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容來:“姐姐是個能耐人,軼哥哥一直傾慕姐姐,姐姐能棄他不顧,反倒是傳出什麽陸將軍對姐姐一往情深的流言來。他們不知道,我可知道,你壓根兒就隻是利用陸將軍去博得長主的歡心罷了。”

    抿了抿唇,顧柔嘉倒是明白今日楊江籬何以如此失態了。她一直都喜歡鄭軼,更因為鄭軼的緣故恨上了自己。隻是楊江籬現下到底隻是個隻有十四歲的女孩兒,再如何善於偽裝,麵對重傷的心上人,若能做到心如止水才是奇哉怪也。

    隻是這一番指控,顧柔嘉連解釋也覺得多費唇舌了,隻是冷冷的一笑:“我行事如何,不必他人置喙,況且此事與你何幹?”

    “此事自然和我無關。”似是不滿顧柔嘉的態度,楊江籬氣得胸口不住起伏,嬌小的身子抖得厲害,不知道是氣的,還是怒的。想到重傷的鄭軼,就好像有鐵錘重擊胸口,讓她痛得厲害。她知道這件事和顧柔嘉還有沈澈脫不了幹係。

    憑什麽軼哥哥重傷臥床,他二人卻能風生水起的活著?!

    因此,楊江籬神色肅斂,好似痛下了什麽決心一般,死死的看著顧柔嘉和沈澈:“我說了,姐姐是能耐人,一壁吊著軼哥哥,一壁吊著陸將軍,姐姐就在中間,和九殿下兩情相悅,可真真是一石三鳥。隻是顧姐姐,你不要太得意了,若是長主知道,你二人早就糾纏在一起,又會如何作想。”她說到這裏,揚起巴掌大的小臉,“我早就看到了,在你那日害了風寒之時,我就看到你二人摟抱在一起!”

    她咬牙切齒的說出這話來,讓顧柔嘉登時一怔。當日葉知秋被沈澈做成了人彘,她受驚之下害了風寒,那日裏陸劍鋒和沈澈先後來看她,也正因如此,才會傳出陸劍鋒對她有意的說法。而那一日,也是沈澈第一次向她表露心意。

    她還記得,那一日裏,的確是聽到了窗戶輕輕響動,她以為是風,所以並沒有放在心上。隻怕那個時候,就是楊江籬在偷聽壁角!

    一時沉默不語,顧柔嘉並不懼怕楊江籬將此事捅到長主跟前去,她和沈澈兩情相悅,並不以此為恥,她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利用陸劍鋒什麽。何況長主是通情達理的老太太,必然不會因此怪罪。

    但長主不會,皇帝也不會麽?皇帝色中餓鬼不說,心眼更是出奇的小,若是知道弟弟捷足先登,不挾私報複才有鬼呢!更不說長主為沈澈開出的三個曆練個個都是要命的活計,倘若皇帝當真安心要了沈澈的性命……

    她沉默下來,麵容上露出幾分為難,楊江籬忽覺揚眉吐氣。她早在心中下定決心,定然要顧柔嘉和沈澈付出代價,因此,她說做便做,當即就要往長主跟前去。尚未行出幾步,不想沈澈大步上前,橫在她跟前。

    他是那樣高大,楊江籬立在他跟前,如同一隻小雞仔,隻用一隻手就能提起來的。沈澈俯視著她,烏泱泱的眸子微微眯起,須臾間便透出威懾之意來。作為楊太傅的獨女,楊江籬也是見慣了風浪,何嚐見過如此滲人的眸子,腳踝上被他打中的地方又疼了起來,踉蹌的退了一步:“你、你要作甚?”

    “我既然敢在貴府將鄭軼打成重傷,那就不怕再做些瘋事兒。”沈澈揚了揚唇角,不等楊江籬說話,他大手伸出,掐住了楊江籬的脖子,生生將她提了起來,眸中寒光閃現,看著楊江籬,如同她隻是一具屍體,“我這輩子最恨威脅,更恨有人威脅我心悅的女孩兒。死人才最能保守秘密的,你說呢,楊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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