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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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及至八月, 皇帝下旨,令沈澈出宮建府, 號為“九王”,令其在吏部當差。一時間沈澈便從最不得人待見的九殿下一躍成為炙手可熱的九王, 又不知是誰翻出舊事, 說這爵位乃是安定長主親自為其請封,老太太心中何等看重, 如此可見一斑。朝中誰又不是人精,知道隻要是安定長主喜歡, 皇帝多少得給麵子,因而往九王府送禮之人多如牛毛。

    皇帝命殿中省送去不少好物件,以彰顯天恩浩蕩後, 轉頭倒下旨將隴右道采訪使罷官抄家了,重新指派了官員前去隴右擔任采訪使和節度使。

    這日裏得了閑, 安定長主和壽王夫婦在九王府做客, 秋高氣爽, 壽王妃還笑道:“要我說, 這陛下氣量也太小了些, 不就是記恨著隴右道鬧出事兒來, 這才逼得他不得不給小九封爵?”

    安定長主隻是笑:“這天下是他的天下, 要怎麽做, 也都是他的事。他若認為這事兒抹得平, 那便是抹得平。”安定長主說著, 又歎了一聲, “咱們這位陛下,連太/祖皇帝和先帝的半點長處也不曾繼承到。”

    縱都是長輩,但壽王和安定長主相比,已然是疏不間親,因而他不置可否,笑著說:“這小九是個很好的,寵辱不驚,很有皇兄當年的品格。”

    沈澈如常淡漠,平靜的謝了壽王的讚美。眾人一時直笑,壽王妃轉頭則看向並肩立在樹下的陸劍鋒和沈清,懶洋洋的靠在繡墊上:“這清兒大了,心思也愈發會藏了,若不是你這老貨領了鋒哥兒回來,隻怕連我和她祖父也不知道她的心思。”說到這裏,她又笑望著安定長主,“你既然不願勉強嘉姐兒,那我這孫女兒給你做孫媳婦好不好?”

    往外看去,陸劍鋒和沈清並肩而立,沈清雖是身量高挑,但在陸劍鋒麵前,也不過嬌小可人。陸劍鋒身量頎碩,又並非莽漢,負手立在沈清身側,背影沉穩從容。不知沈清說了什麽,陸劍鋒轉頭看她,揚起一個笑容來,低沉如金玉質感的嗓音聽不真切,卻又含了幾分說不出的縱容:“你呀……”

    好似一對璧人,歲月靜好,現世安穩。

    沈澈靜默的看在眼裏,心中忽的有些鬆了。他並非仇視陸劍鋒,也並非厭恨於他,如陸劍鋒想與他結交一般,他也是真心想與陸劍鋒結交,隻是有顧柔嘉的緣故在其中,他就自然而然的對陸劍鋒生出了幾分敵視來。

    他兀自想著,安定長主隻笑:“我不管這些事,你若真想得知,不如去問鋒兒。”

    壽王妃笑道:“這話也是,若是鋒哥兒當真有意,他自然會主動提出。”複笑道,“說來,小九也是弱冠之齡了,可有心上人?如今既是封王,可該有個王妃入主王府了。”

    眼前頓時浮出顧柔嘉的笑臉來,還有她嬌軟的小身子、軟糯糯的嗓音,沈澈勾了勾唇角,神色柔和了許多:“自然是有的。”

    壽王妃又笑:“不知是哪家的姑娘?既是你心悅之人,想來也是極好的女孩兒。不知你幾時去提親?我們這幾個老貨,上了年歲最是無趣,也指著給小輩保媒過活啦。”

    想到顧柔嘉,沈澈心中一片溫軟,隻說:“多謝叔婆美意。”如今他地位日漸穩固,往日的擔憂,也都不再是擔憂了。因而,他的確應該去向嘉嘉提親了。

    暗自思忖,沈澈抬眼則對上安定長主蒼老而睿智的眸子,兩相無言,沈澈尚不曾說話,安定長主已然笑起來:“罷了,你總該自己警醒著,若是當真要提親,我與你叔公叔婆,自然都會為你出麵的。隻是你怕也知道,這門親事,未必那樣容易。”

    沈澈忙謝了,心中自有些計較。

    如今已然八月,秋闈就在眼前,顧鴻影在衡山書院愈發的賣力氣。自從七月起,得知自己是八月十五第三場秋闈後,連那一月隻有一日回家的日子也免了。顧柔嘉尚能自持,但溫含芷長久見不到顧鴻影,心裏難免難受,偏又因換季害了風寒,起先還隻是咳嗽幾聲,後來就躺下了。

    隨著沈澈聲名鵲起,漸漸也有世家委婉的向他提過自家的女孩兒,意在結親,沈澈雖都是婉拒,但這樣的事多了,自然就瞞不住。那日顧夫人還在顧柔嘉跟前笑道:“說來這九王殿下可當真是個能人,皮相又這等出眾,我前些日子還聽幾個交好的貴女言說,稱自家委婉的表露了想要結親的心思,全給九王殿下婉拒了。”

    顧柔嘉腦中轟的炸開,難免有些生氣:“好多人想與九殿下結親?”

    “往日誰敢貿然和他親近?現下既然知道他是個好的,又得安定長主歡心,有這般造化卻是情理之中。”隨著母親的笑語,顧柔嘉怒意升騰,想到沈澈竟然給人覬覦,也不知多少人會像傾慕陸劍鋒一樣傾慕沈澈,她就覺得憋火,強壓著火氣聽母親的話。

    顧夫人望了小女兒一眼,又說:“九王殿下看來冷漠非常,怕對男女之事也不甚上心。”

    顧柔嘉“唔”了一聲,低聲說:“保不齊是殿下已有心悅之人了。”

    “這也說不準。”顧夫人笑著點頭,又歎了一聲,“總算是苦盡甘來,往後陛下就是再想拿九殿下撒氣,也該顧念許多了。”

    顧柔嘉隻是應聲,但心裏又妒又怒,又不能說出口,隻是轉頭向溫含芷訴苦,讓溫含芷笑話了一頓。

    為著秋闈之時,吏部這些日子格外忙碌,不少官員皆是挑燈夜戰,沈澈既是掌吏部事宜,自是一同忙碌。及至八月十五第三場秋闈,朝上,皇帝似有些不痛快,又尋釁吏部,沈澈答得從容不迫,且條理清晰明快,一聽便知是對吏部之事了如指掌的。不想沈澈這樣快就能在吏部如魚得水,他一時惱恨,正待再說,楊太傅已然出列,道:“陛下對九王殿下一片愛重之心,隻是九殿下才到吏部,難免生疏,璞玉總需打磨,還請陛下多多栽培。”

    作為皇帝的老師,楊太傅自然是有比旁人更多的麵子,他說出這話,讓皇帝沉默片刻,也不再擰著此事不放。沈澈睨了楊太傅一眼,有楊江籬的事在前,他很難相信楊太傅品行能夠好到哪裏去。況那日在楊家,楊太傅未必不知楊江籬是被自己驚嚇成那副光景。

    防人之心不可無,沈澈絕不會輕易相信別人。

    待下了朝,顧老爺便要回家更衣,而後再去當差。今兒皇帝一番發作,誰不知是心裏不痛快呢,這才如此尋釁沈澈。饒是沈澈現下貴為親王,且湯沐邑遠勝諸王,但也不過是日日如履薄冰罷了。

    顧老爺些微一歎,便要回去。朝臣大多已經散了,皆明白不必多加言語的說法。才要出門,不覺身後有人道:“顧大人且留步。”

    轉頭看去,沈澈麵容清臒,白得病態的臉上從容淡漠,如同一個經曆過無盡滄桑的老者,帶著一股子肅穆威嚴。饒是顧老爺為官數十載,見了沈澈,也難免生出了幾分敬佩之感。

    這九王殿下絕非池中之物,隻怕來日,絕不是一個親王之位這樣簡單!

    哪怕如此想著,但顧老爺還是分毫不亂的向沈澈行了一禮:“九王殿下金安。”

    “顧大人客氣了。”沈澈忙扶住他,不受此禮,顧老爺略有幾分遲疑,自己和沈澈並無私交,如今也隻是同僚之宜,沈澈為人冷淡,又不知何故,竟會對自己如此禮遇。正因不解,顧老爺屏氣凝神,笑道:“九王喚住臣,可有何要事?”

    沈澈頷首,又露出一個笑容來:“此處不便,還請顧大人稍作歇息,承蒙不棄,請顧大人往寒舍去一趟,如此可好?”

    他言行極為可親,和他淡漠的外表頗有幾分不符,顧老爺沉吟片刻,還是拱手施禮道:“九王這是哪裏的話,既是殿下相邀,臣自然前來王府。隻是容臣先行一步,換一件衣裳再行前來,如此可好?”

    沈澈頷首稱是,親自將顧老爺送回顧家,便也等在了顧家外,將顧夫人驚了一跳:“今兒莫不是出了什麽事?怎的九殿下親自送你回來?”

    “我也不知道,他隻說有事與我商議。”顧老爺匆匆換了衣裳,腦中千回百轉,始終不解沈澈何以這般禮遇,這往日不受待見的九殿下一躍成了九王,顧老爺不是不佩服的,但佩服之餘,也難免有幾分戒心。

    所謂無事獻殷勤的道理,顧老爺怎會不懂?

    叮囑顧夫人看好家裏兩個丫頭後,顧老爺便出去了。沈澈等在外,親自請了顧老爺上馬,神色恭順得讓陪同出來的顧夫人都頓覺納罕。心中隱隱浮出一個不好的念頭來,她沉默著,轉頭看向了何媽媽,輕聲說:“二姑娘這幾日時常往外麵去?”

    “是呢,想來是年輕,難免的。”何媽媽不疑有他,笑道,引得顧夫人愈發的狐疑,沉默的看著馬車漸行漸遠,低聲喃喃自語:“待嘉姐兒下了學,我再去問她。”

    從不曾來過九王府,但顧老爺為官多年,去過的府邸太多,也並不將此事放在心上。甫一進門,便見旺兒領了幾人過來,人雖多,卻不聞一聲,看得出規矩皆是很好。待沈澈更衣後,這才往花園去。

    顧老爺已然在花園坐了約摸半柱香時間,抬眼則見沈澈緩步過來。他換了一件玄色宅身窄袖長袍,他本就清瘦,渾身都是清貴無華的氣度,沒有半點俗氣,如仙人之姿,隻是這身長袍色調暗沉,讓人心中壓抑,帶上幾分肅殺而非悲天憫人。

    顧老爺忙起身笑道:“不知九殿下今日邀臣前來,可是有事?”

    “不為公事。”沈澈請他坐下,讓顧老爺沉默了片刻,神情便怔忡了起來。不為公事,難道能為了私事?除卻同僚之宜,顧家上下與這位九殿下的交集也是少之又少,又能有什麽私事?

    見顧老爺蹙眉不解,沈澈不覺一歎,神情愈發肅斂:“是為了貴府上二姑娘的事。”頓了頓,迎上顧老爺略有些驚訝的目光,沈澈忽的覺得局促,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今日當著顧大人的麵,我也不必藏著掖著,我想娶二姑娘為妻,不知顧大人可否應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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