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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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經曆過了鄭軼的背信棄義和反複無常之後, 顧柔嘉就對他徹底絕望, 因而他是否會記恨上自己, 顧柔嘉是一點也不在乎。何況如今鄭軼無功名加身, 更無人扶持, 衡山書院規矩更是森嚴,一月才休沐一日。這一月僅有的一日, 就是鄭軼有通天的本事, 也翻不出什麽浪子來。
因而,顧柔嘉勸了溫含芷不要多想之後, 也就各自去了。
這皇帝“親自”下詔為沈澈賜婚之後不久,及至臘月, 齊修遠率領麾下部眾進京述職。十年前他尚未到弱冠之齡就自請往沿海抗倭, 十年如一日, 保得沿海百姓和漁船太平, 可謂居功至偉。縱然皇帝起不了身,仍命沈奕在城門迎了大軍入朝,當場敕封齊修遠為正三品下禦林軍副都統, 餘者皆有封賞。
彼時,將士們山呼“萬歲”, 氣衝霄漢,聲音如雷鳴轟動,讓人心中陡然生出豪邁之情來, 也想要學這些將士去為國效力。
這一日, 顧柔嘉才吃了早飯, 正縮在榻上繡嫁衣,明月就從外麵迎進來一人,正是颯敏。顧柔嘉大喜,忙起身將自己的手爐塞到她手中,又端了薑湯來給她:“這樣冷的天,颯敏姑姑怎的來了?可是長主有何吩咐?”
“就是天冷才來的。”颯敏笑道,“老主子府上別有一番風致,如今下了雪,更是漂亮。老主子來了興致,讓我來邀溫姑娘、顧姑娘和九王殿下去府上賞雪,另有人去請壽王妃殿下和榮安郡主。”
一聽“九王”二字,顧柔嘉心一熱,旋即忸怩了起來:“我可不去,還未到婚期,我見他作甚?”
“姑娘還羞了?若真有這心,往日也該不見他才是。”颯敏擠了擠眼,雖是揶揄,但笑得極有親和力,“姑娘可是要在家中過完年,正月十六才出嫁。如今才臘月,這一月有餘不見,哪怕姑娘熬得住,九王卻會急得抓耳撓腮了。”她話中揶揄之意大作,顧柔嘉更羞,一時不說話,颯敏笑盈盈的拉住她:“況且姑娘怕什麽?且不說無人敢嚼老主子府上的舌頭,即便當真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膽,以九王殿下的秉性,隻怕連那人的舌根都得拔了。”
本就是欲拒還迎,顧柔嘉到底是笑著應了,又有小丫鬟過來回話,說溫含芷隨顧夫人到相國寺齋戒去了。顧柔嘉隻得作罷,拾掇了自己,這才和颯敏一同往外麵去了,臘月之中采辦年貨的著實不在少數,街上極為熱鬧,馬車也是停停走走,足足小半個時辰才到了長主的府邸,屋簷上都蒙了一層白雪,看來肅穆莊嚴。
馬車甫一停下,就聽得馬嘶鳴聲傳來,打了簾子去看,另一輛馬車也恰好停在了門前,車夫忙打開車門,露出沈澈的臉來。他身著玄色長袍,錦衣金冠,薄唇抿得生緊,俊美無鑄的麵容攏著寒意。四目相對之時,沈澈微微一怔,眸子裏旋即帶上了霧蒙蒙的暖意,先行下了車,快步行至顧柔嘉的馬車前,沉聲道:“嘉嘉,下來。”
他低沉的嗓音帶著無盡的溫柔,好似一出口就被風吹散了一樣。顧柔嘉正歡喜,轉頭則見颯敏含笑:“我說九王害了相思病,姑娘非不信,如今自己見了可信了?”
被她玩笑,顧柔嘉很是羞赧,小心翼翼的要下車,沈澈立在車前,伸出雙臂欲將她抱下來,顧柔嘉瞋了他一眼:“去,這樣多人看著呢。”說著就要自己下車來,隻是路麵濕滑,她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好在沈澈眼明手快,將她打橫抱起,複笑道:“好個矜嬌的顧家小嬌客,這要是四仰八叉的摔在公主府門前,才真是讓人看了去。”
“我就是摔了也是你沒過門的王妃,笑我就是笑你。”聽得自己心跳如擂鼓,顧柔嘉臉龐微紅,不知是怒是怕,還是不服軟的啐了沈澈一口。沈澈揚了揚眉,大手將她向上托了托,附在她耳邊輕聲說:“嘉嘉的心跳好快,見了為夫有這樣歡喜?待成親後,你我日日相對,嘉嘉不是每一日都像現下這般,心兒都快跳出來了。”
被他取笑,顧柔嘉掄起小拳頭要砸他,憋得小臉通紅,沈澈隻是噙了溫柔的笑,由她去了。顧柔嘉兀自生氣,餘光瞥見有人迎出來,那人豐神俊朗,負手而立,舉手投足間滿是溫潤氣度,正是陸劍鋒。他燦若星子的眸子如往日一般含著溫存笑意,顧柔嘉忽覺窘迫至極,竟不知如何自處,因為羞赧而發紅的小臉頓時漫上了一層蒼白。
哪怕對陸劍鋒毫無男女之情,但他待自己那樣好,好到了讓顧柔嘉愧疚,現下當著陸劍鋒的麵與沈澈這樣親昵,不知陸劍鋒看在眼裏,心中又是什麽滋味。
“九王殿下,顧姑娘。”陸劍鋒隻是一揖,仿佛顧柔嘉此刻並不在沈澈懷中,他泰然自若,讓顧柔嘉鬆了一口氣,掙紮著從沈澈懷裏下來,嘟囔說:“這回給人看去了不是?”
沈澈還施一禮,這才握住了顧柔嘉的小手,低聲說:“正是要讓人看去了,好讓世人都知道,這容色傾城的小囡囡是我的。”
他話中輕佻,又含著不容回絕的霸道,顧柔嘉嬌嬌的橫了他一眼,由得他牽著自己的手進去。與陸劍鋒擦肩而過之時,後者跟上他二人腳步一同進去,顧柔嘉有些尷尬,隻得笑道:“不知壽王妃與郡主何時過來?”
陸劍鋒神色有一瞬間的悵然,笑得溫存:“昨兒個壽王府吃牛肉湯,子孫共聚一堂,壽王妃高興,多吃了幾塊牛肉,半夜裏克化不動,清兒怕是要照料王妃,隻恐來不得了。”
一行人隻往花園之中去,安定長主如今的居所乃是未出閣前的公主府,雖然很有些日子不曾住人,但一草一木都保存得很好。隻是花園裏攏著一層雪,好似濃墨畫成的山水畫,透著幾分說不出的感覺。剛進了花園,就見水池邊的涼亭上有青煙陣陣,冰涼的空氣中也溢出了幾分炭火的味道。沈澈沉吟片刻,問:“姑祖母今日莫非是邀我等來烤肉的?”
陸劍鋒笑道:“今日一早莊子上就送來了鹿肉,祖母小孩兒心性犯了,令人支了火要烤來吃,偏又嫌冷清無趣,就邀了諸位前來。”他說罷,快步上前,朝亭中一揖:“祖母,九王與顧姑娘來了。”
安定長主身著一件狐膁鑲毛鬥篷,正獨自坐在烤架邊烤著鹿肉,見幾人過來,也是笑著招手,神態輕鬆明快,好似個孩子一般自得其樂:“可算是來了,嫂子昨兒貪嘴,也來不得,芷丫頭也不能來不成?”顧柔嘉忙解釋了溫含芷的去處,安定長主頷首稱是:“我看芷丫頭很好,雖不是顧家正經八百的姑娘,但貴在知足且感恩,勿怪你家老爺太太疼她。說來,嘉姐兒正月十六出嫁,芷丫頭的婚事可有著落了?”
“不曾。”顧柔嘉輕輕的回答了一聲,又想到溫含芷對自家哥哥的心思,不免無聲歎息。縱然顧鴻影說願意娶溫含芷為妻,但溫含芷生性敏感,若是得知這願意娶是出於同情,隻怕也不會輕易讓顧鴻影受這份委屈。溫含芷養在顧家多年,早就是顧家正兒八經的姑娘了,隻是溫家那檔子人唯恐天下不亂,隻怕會在溫含芷的婚事上作梗。
暗想前世溫含芷的結局,顧柔嘉抿緊了唇,下定決心定然不能讓溫家人再欺負到溫含芷頭上去。
“也該有個打算了。”安定長主“唔”了一聲,又令三人烤來吃。鹿肉細膩滋補,撒上鹽後別有一番滋味,沈澈取了小刀割了肉烤,那肉滋滋的冒著油星,看來極是美味。顧柔嘉坐在沈澈身邊吃茶,看著他行雲流水一般將肉翻烤著,隻笑道:“你這神仙似的人物到底還是沾染上了幾分煙火氣。”
他並不說話,臉上隻是素日裏的冷漠從容樣子,顧柔嘉隻當他生氣了,再一細看,他烏泱泱的眸子裏帶著一層霧蒙蒙的笑意,當即笑著嗔怪:“你還想詐我。”
“做仙君有什麽好的?倒還不如沾染上煙火氣,能夠和嘉嘉相伴一生,倒也歡喜。”沈澈將考好的鹿肉分了,又將自己碟子裏的鹿肉吹涼,撕成小塊喂到了顧柔嘉嘴裏,“慢些吃,別噎著。”
他當著這樣多人這般親昵,顧柔嘉脹紅了臉兒,還是小口吃了。安定長主隻笑道:“好好好,老婆子進京來,最得意的就是將你二人給撮合了。小九素日裏漠然萬分,跟冰雕出來的似的,隻有在嘉姐兒跟前才有了人氣。”
顧柔嘉不免羞澀,下意識瞥了陸劍鋒一眼,他定定的坐在一旁,背挺得很直,舉手投足間都全是從軍營裏練出的作風,隻是看來有些心不在焉,老僧入定一樣,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本就對陸劍鋒有愧,顧柔嘉看了他半晌也不知道他是怎麽了,不覺一隻冰涼的大手將那烤肉的醬汁抹在自己腮幫子上,顧柔嘉忙不迭回神,沈澈聲音森森,透著幾分薄寒之意,輕得隻有她能聽見:“為夫的不及他好看不成?”
“自然是你好看,你最好看。”心知這人又吃醋,顧柔嘉忙拉著他的衣角撒嬌。沈澈哼了一聲,緊抿的唇角到底浮出笑意來,將一小塊鹿肉喂到她嘴裏,帶著涼意的拇指拭去她嘴角的醬汁,“既然是我好看,那嘉嘉往後就隻能看我。”
暗罵這人獨占欲是愈發的強了,顧柔嘉還是不說話,隻是坐在他身邊等他喂自己罷了。看著兩人如此神態,安定長主笑得慈愛非常,笑道:“前幾日,齊家那二哥兒回京述職,老婆子去湊了熱鬧。齊老太爺當年從龍開國,很是能耐的人,齊家一門英烈,倒是真真不假,這齊修遠半點不遜於齊老太爺,也是個很好的男兒。隻願我大燕多些這樣英武的男兒,保家衛國、開疆拓土,都落在這些年輕人身上了。”她說到這裏,轉頭看向陸劍鋒,“咱們陸家也是武將之家,鋒兒可要好生與這位齊二公子多多結交一番。”
陸劍鋒今日很有幾分魂不守舍,“啊”了一聲,才頷首:“祖母說的是。”
安定長主唇角揚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來:“今日丟了魂不成?”
陸劍鋒搖頭:“不,孫兒隻是在想旁的事罷了,讓九王與顧姑娘看了笑話。”
他今日實在怪異,卻也說不出是為了什麽。顧柔嘉隻笑道:“原來長主也去瞧了,那日齊姐姐拉了我與阿芷也去看了。我雖是個女孩兒,但也覺得震撼不已,恨不能自己也能上戰場去保家衛國,護佑一方。”
安定長主笑道:“上次在楊家,就見你和齊家那姑娘很有幾分交情?”
“是,都是自小一起長大的。”說到好友,顧柔嘉眉飛色舞,“修遠哥哥長了我與阿芷十餘歲,最是嚴肅不過的人了,往日在齊家玩,齊家伯娘讓他看顧著我們,別叫我們摔著了,他就站在一旁,好似誰得罪了他一樣,臉黑得很,唬得我們也不敢盡興的玩,隻能跟在他身邊,哪裏都不敢去。齊姐姐總是生他的氣,暗地裏叫他黑臉來著。”
她說著兒時的事,喜得眼角眉梢都洋溢著笑意。沈澈坐在她身邊,微微擰起了眉頭,心裏酸溜溜的。他是那樣渴望能夠看一看嘉嘉小時候的樣子,偏偏他錯過了嘉嘉十四年,這十四年裏,她的一顰一笑都不曾見過。況且她這樣親切熱絡的叫著“修遠哥哥”,讓沈澈心裏更是打翻了醋壇子,整個的醋海翻湧。
安定長主喜得大笑:“聽嘉姐兒這樣一說,老婆子就更想見見這位齊將軍了。隻是這小時候的事,說來也皆是好笑。”她說到這裏,指著陸劍鋒笑道,“鋒兒兒時何嚐不是又木又呆,清丫頭與他玩耍,他總是呆愣愣的,沒少將清丫頭氣哭。”又揶揄笑道,“我記得,小九小時候,也是胖乎乎的一個圓球,最是可愛不過。”
轉頭看著沈澈清瘦頎長的身影,顧柔嘉到底沒忍住笑起來,沈澈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大掌將她的小手包覆在手中,涼涼的指尖輕輕撓著她的掌心,顧柔嘉癢得厲害,想抽走又掙不開,隻得告饒道:“沈澈,好沈澈,我再不笑你了。”
她聲音軟糯,乖得要命,沈澈這才懶洋洋的放開她的手,重新低頭翻烤鹿肉。顧柔嘉哼了哼,朝他吐了吐舌頭表達不滿之意。她這等活潑靈動的樣子落入陸劍鋒眼中,暗想她與自己相處時總是克己複禮、再端莊不過,心中忽然有些歎惋。
不過,也僅僅隻是歎惋,並沒有半點不甘。
不覺對上顧柔嘉清亮如水的眸子,兩人對視,陡然生出幾分尷尬來。陸劍鋒笑得從容:“九王與顧姑娘來日定然陰陽和順,宛如一對璧人。”
順手將一小塊烤肉喂到顧柔嘉嘴邊,沈澈抬眼望著陸劍鋒:“多謝將軍,願借將軍吉言。”
眾人坐在一起,聊得格外盡興,約莫過了大半個時辰,又有婆子過來通傳,說是沈清來了。和沈清相識不久,但她性子最是宜人,顧柔嘉很是喜歡她,忙迎出小亭,遠遠就見一個高挑的身影過來,看得出正是沈清,隻是她戴了一頂小巧的鬥笠避雪,看來倒是得體非常。
安定長主遠遠的笑道:“清丫頭不是說今兒不來麽?”
及至行到了眾人跟前,沈清方才笑道:“原是不來的,祖母現下好得多了,說不能辜負了姑祖母的一番美意,也就讓我過來,臨走時還特特囑咐我,若是姑祖母這裏有煨得爛爛的好物件,讓我帶些回去給她老人家嚐嚐鮮。”
安定長主不覺笑道:“都克化不動躺下了,還巴巴的想吃東西,莫非壽王兄不許嫂子吃東西不成?”
“哪能呀,祖父待祖母極好,我出來時還在一起說話呢。”沈清笑道,“隻是祖母說,姑祖母家的都是好東西,叫我一定要帶一些回去。”她脆生生的說完,笑著對沈澈行了一禮,喚一聲“九哥”後,拉了顧柔嘉在手,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九嫂子。”
“還不曾過門,可不敢應這聲嫂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恨嫁呢。”顧柔嘉笑著又細細的打量了一番沈清,她身量細長,因為冬日衣裳多,顯得豐腴了不少,身上這件鬥笠倒是別致可愛。顧柔嘉頷首直笑:“古人雲孤舟蓑笠翁,郡主穿著鬥笠,難道要去當漁婆不成?”
她本是玩笑之意,沈清略脹紅了臉:“我出門之時,樹梢上的雪落了下來,兜頭澆了我一臉,少不得又回屋去換衣裳。我可不敢再來一次,如今都臘月了,要是將病帶到了正月,豈不是晦氣得很?”她一麵說,一麵將鬥笠取了下來,卻見陸劍鋒負手立在台階上,笑盈盈的望著自己。沈清撇嘴問:“呆哥哥笑話我?”
“我怎敢笑話清兒?”陸劍鋒搖頭,唇角的笑意卻是愈發盛了。沈清把玩著取下來的鬥篷,笑盈盈的說:“你若笑我是漁婆,我定要你這雲麾將軍陪我去做漁翁,誰也不比誰強,看你還怎麽笑話我。”
她說罷就拉了顧柔嘉坐下,陸劍鋒負手跟在安定長主身邊。顧柔嘉隱隱聽得安定長主的聲音傳來:“清丫頭都來了,鋒兒丟掉的魂兒可回來了?”
祖孫倆似乎又說了什麽,隻是聲音太小,顧柔嘉著實聽不清了,她心中忽的湧出說不出的感覺。轉頭,沈清又笑著坐在她身邊,輕聲說:“我聽聞皇兄那日神神道道的想納你進宮?隻怕是阿奕那臭小子在他跟前說了什麽,否則他也不敢頂著姑祖母的風兒做這等事。”
那“命格奇貴”的說法也不過寥寥數人知曉,沈奕就是其中之一。他將這件事捅到皇帝跟前,本想報複自己,不想反倒是成全了自己與沈澈的婚事。念及此,顧柔嘉一笑,:“太子若不曾在陛下跟前說什麽,隻怕我與沈澈還得不來賜婚的旨意。”
她笑得極為幸福,沈清笑道:“這也算不得頂頂重要,隻消得你與九哥修成正果就好。我往後可不敢輕易招惹你,不然九哥打我可怎生是好?”她一麵說,一麵取了刀子要割肉去烤,陸劍鋒甫一落座,見此場景,當即沉了臉,將刀子從沈清手中奪走:“這刀子很是鋒利,女孩子何苦動刀子,傷到了自己又該如何?”他一麵說一麵親自將鹿肉片成薄片放在烤架之上。
心中那念頭愈發的坐實,顧柔嘉笑得歡喜,附在沈清耳邊輕聲笑道:“沈澈可打不過陸將軍。”
沈清臉上忽然就燙了起來,隨口附和道:“是打不過。”
冬日難免寒冷,顧柔嘉吃了一杯酒禦寒,不多時就頭重腳輕了,懶洋洋的靠在沈澈懷裏,看著沈清與陸劍鋒並肩立在花園的梅樹下,兩人的身影看來好似畫卷一樣。堪堪一個酒嗝,顧柔嘉哼哼著問道:“沈澈,你說陸將軍和郡主是不是兩情相悅?”
“各人有各人的緣法,嘉嘉何必擔心他們?若是兩情相悅,他們自是會修成正果。”沈澈細密的吻落在她額頭上,“瞧你醉成小貓的樣子,還擔心旁人作甚?”
“我不是擔心,我隻是覺得對不住陸將軍。他待你、待我都那樣好,都說他喜歡我,我也知道他喜歡我。他明明知道,除了你之外,我心裏早就容不下任何人了,他還是待我那樣好。”顧柔嘉朝沈澈懷裏拱了拱,“我今日見他,覺得和往日都不一樣。你說他美玉一樣溫潤的人,竟然丟了魂似的,直到郡主來了我才曉得,他丟了的魂兒,早就飛到郡主身邊去了。我也放心了,不必再有愧”
她語調愈發的孩子氣,聽得沈澈含笑連連,低頭吻了吻她的唇,低聲歎道:“你呀……”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將她抱在懷裏,沈澈輕聲歎息,“他二人兩情相悅,早就不是什麽秘密了,獨獨你這小迷糊精不知道。”眼見顧柔嘉不依,沈澈“嗬”一聲輕笑:“嘉嘉知道我在想什麽?”
歪著腦袋想了好久,顧柔嘉脫口說:“想成親?”
“婚期都定了下來,我再急也要等你陪嶽父嶽母過完最後一個年。”長臂將顧柔嘉抱得更緊,他語氣忽的酸泛起來,“我在想,你那修遠哥哥到底有什麽能耐,讓你說起他就眉飛色舞的。”
顧柔嘉笑著拍手:“還說我迷糊精呢,你就是個醋壇子精。”她一麵說,一麵神態慵懶的摟住沈澈的脖子,“沈澈,我隻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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