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待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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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沈澈和安定長主、壽王妃進宮後,顧柔嘉心頭縈繞著一層陰影, 唯恐沈澈給皇帝發作了, 陪在顧夫人身邊坐立難安, 尖著耳朵去聽廊下的動靜, 既盼著沈澈早些回來,又唯恐得到皇帝給沈澈使絆子, 萬一他想害沈澈的性命可如何是好?
這般心神不寧了好久, 才聽外麵有人通傳,說沈澈等人回來了, 顧柔嘉又驚又喜, 起身就往外麵去,連鬥篷也顧不得了, 慌得顧夫人一疊聲令明月捧了鬥篷去追。
顧柔嘉從不知道自己能跑得這樣快, 耳邊風聲呼嘯,寒風吹在臉上都有些疼, 隻是她也顧不上, 飛快的跑著,直到了東花廳,見沈澈扶了安定長主和壽王妃要進屋, 她才萌生了幾分恍如隔世的感覺。
雖然不願意做皇帝的妃嬪,但沈澈貿然而去, 若是給皇帝殺了……
滿腦子都是滲人的念頭, 顧柔嘉怎能不怕, 現下聽得沈澈回來了, 她大喜過望,連結果是什麽也懶怠去管,忙不迭去尋沈澈了。
他身影清瘦,長身玉立,周身都縈繞著一股子清華出塵的從容氣度來,那冰冷的氣息,好似能與這雪地相輔相成,隨時都可以融為一體。顧柔嘉站在那裏,僅僅隻能見了他的側臉,雖然慘白得病態,但是那英氣的眉,高挺的鼻梁,緊抿著的薄唇,是那樣的英俊。顧柔嘉癡癡的望著沈澈,也不曾發出聲音。隻是沈澈卻似乎是感覺到她的目光,轉頭對上她清亮如水的眸子,那一瞬,他眼裏似乎蒙上了一層霧蒙蒙的笑意,那笑意漸漸濃了,隻見他低聲與兩位老太太說了什麽後,便舍了兩人往她這邊來。顧柔嘉心都提了起來,見他唇角抿出一個柔和的笑容,勾人得很。
擔驚受怕了幾個時辰,見了沈澈溫柔的神情,顧柔嘉吸了吸鼻子,猛的撲進了他懷裏,低聲道:“我好怕他故意整治你。”
“指不定是誰整治誰呢。”沈澈微笑著吻了吻她的額頭,旋即輕聲一歎,“你在等我,我怎舍得讓你空等?”他說到這裏,又從袖中取出那一紙詔書展開,“有此詔書為證,嘉嘉就是我未過門的妻子了。”
顧柔嘉心頭狂跳,接了詔書,見上麵鮮紅的印鑒,又甜又驚,一頭紮進沈澈懷裏:“你壞死了,讓我擔心了這樣久。”
她早就該知道了,真正的沈澈,從來都不是弱者。前世的他能輕易的顛覆了沈奕的天下,讓其從天子變成了早死的廢帝,心術手段,如此就可見一斑。隻是話雖如此,但每每想到皇帝仇視沈澈這點,她就止不住的擔心。
若是沈澈死了,那她定然是要與皇帝同歸於盡的。
“好,我壞死了,平白讓嘉嘉擔心了這樣久。”他低沉的嗓音裏透著無奈和寵溺,顧柔嘉嬌小的身子抱在懷裏,“我要變得更好,才能配得上嘉嘉。”
顧柔嘉忙抬頭:“你這樣好,再變好就是我配不上你了……”尚未說完,他冰涼的唇已然貼了上來,將她剩下的的話吞入腹中。顧柔嘉“唔”了一聲,忙別過臉,沈澈也不惱,順勢將吻落在她的唇角:“我的嘉嘉是鳳命,我若給不了你皇後之位,就是我的不對。”
他冰涼的呼吸混雜著薄荷的香氣,顧柔嘉頓時醒神:“你、你怎的知道?”那日在寒山寺中,方丈稱她命格比顧貴妃更為貴重,隻差說出鳳命二字。隻是顧柔嘉一直刻意避開了這件事,除了溫含芷,誰也不曾告訴。
她知道,倘若她真是鳳命,也是沈澈的皇後。但旁人不知道,一旦宣揚開來,多少人為了讓皇帝歡喜,必然將此事捅開,定然會惹來無妄之災。
“嘉嘉早知自己是命數?”沈澈挑眉問道,顧柔嘉心虛的搖頭,隻是到底架不住他如同海溝一樣深不可測的目光,隻得點頭。沈澈“嗬”一聲笑出來:“好個促狹丫頭,瞞得為夫這樣緊。”
“不害臊,誰嫁給你了?”顧柔嘉輕聲嚷著,話裏雖嫌棄,但身子還是靠在了他懷裏,“我哪裏敢胡亂說出來?倘若有人以此做文章,我不願跟你分開,更不願意給你惹來無妄之災。”
焉能不知她的心思,沈澈不過一歎,將她抱在懷裏,低聲道:“往後你再也不用擔心這些,這天下人都會知道,你是我沈澈未過門的妻子,往後有人提到你,也隻有沈澈二字會被同時提到。”
顧柔嘉一笑,知道他還是偏執的吃著醋。當日自己和陸劍鋒之間的流言,讓這謫仙一樣的人物撚了好些日子的酸,連今日都不肯釋懷。
兩人溫存了片刻,沈澈下巴抵在她額上,輕聲說:“嘉嘉既不曾告訴旁人,那皇帝又怎會得知此事?”
顧柔嘉頓時大驚,明白今日皇帝正因知道了鳳命之說才會聘自己入宮。沉思了片刻,她眼前忽然浮出一張年輕的臉來,還有他略有些發狠的臉色,好似要做出什麽魚死網破的事一般。
她咬緊了下唇,低聲道:“是沈奕!除了阿芷之外,就隻有他!”
*
如今已然臨近年關,京城本是極為平靜的。但那道賜婚的詔書一經頒出,就像是給平靜的京城投下了一個大石頭,要掀起滔天巨浪來。而與此同時,皇帝更傳出身有不適的說法,需臥床休息,令太子監國。
自陸劍鋒進京以來,關於他和顧柔嘉早已互訴衷情的說法甚囂塵上,加之安定長主喜歡她,讓不知多少人恨死了她。現下她賜婚給了沈澈,而皇帝竟在這樣的關頭臥病在床,無疑是讓許多人生了好事的心思,想明白這場賜婚是不是有什麽隱情在其中。
顧柔嘉這些日子歡喜得很,早在幾日前,沈澈令人來送聘禮之時,將聘書、禮書交付了。對於那百十來台聘禮,顧柔嘉並不放在心上,隻是捧著聘書、禮書傻笑,樂顛顛的樣子讓人懷疑她是不是樂傻了。
如今天冷,顧柔嘉本就不願過多動彈,坐在屋中繡嫁衣。世家女兒的嫁衣實則都不是自己做的,自有針線上人去做,她們也不過就在上麵添一些自己喜歡的花紋罷了。顧柔嘉女工算不得很好,已然憋悶了好幾日,要練習好了,這才肯繡在嫁衣上。
她太過專注,連溫含芷和齊雅靜進門的時候她也不曾發覺。直到齊雅靜笑著奪了她手中針線:“瞧瞧這恨嫁的丫頭,我二人進門來她也不顧,滿心滿眼裏惦記著要做王妃了。”
顧柔嘉“哎呀”一聲,忙起身迎兩人,溫含芷笑得靦腆:“今兒已然好多了,齊姐姐不曾見過前些日子的模樣,每一日就捧著聘書禮書,與她說話也不理,隻會傻傻的笑,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不是失心瘋了。”
“當真這樣恨嫁?”齊雅靜笑著去捏顧柔嘉的臉,“還以為你是要嫁給陸將軍做將軍夫人,不想將軍夫人做不成,反倒是做了九王妃,可不知陸將軍又會被哪家的貴女奪了去呢。”
顧柔嘉和溫含芷聞言相視一眼,雙雙含笑。旁人不知道,但她二人可是明白的,榮安郡主沈清是那樣喜歡陸劍鋒。
她二人笑得有些高深莫測,齊雅靜挑了挑眉:“你二人又打起啞謎來,如今虎顧囡囡不日也要出嫁了,阿芷怕也該說親了。”
溫含芷臉色頓紅,腦中想著顧鴻影在中秋所言願意娶自己的話來,更是羞得不敢抬頭,聲音細如蚊子:“我才不急……”
“你不急?”齊雅靜笑道,“你二人這樣好,難道不曾想過來日讓孩子親上加親?若存了這個心思,可就要盡早打算。”
她本是豪放的將門之女,將兩人都鬧成了大紅臉,她才笑起來。溫含芷憋得麵紅耳赤,細細說:“齊姐姐比我二人年歲都大,也不曾說人家,反倒是拿我們開心。”
齊雅靜笑道:“阿芷素日裏最是溫馴,今日竟會還嘴了?”她笑得厲害,幾乎自己就要伏在小幾上,“以為我與你二人一樣麽?我就是急也是無可奈何的,我們家裏都忙著迎二哥回京來呢,哪裏有心思顧念我?”
她甫一說出“二哥”兩個字來,顧柔嘉和溫含芷雙雙熱潮色變,脫口道:“修遠哥哥要回來了?”
齊家有從龍開國之功,一門英烈,而顧家與齊家多年交好,對於齊家人,顧柔嘉是很熟悉的。齊家人雖都豪邁,但也有別扭人,齊雅靜的二哥齊修遠就是這般。他長了齊雅靜十歲,素來不愛說話,也常年板著臉。顧柔嘉尚且記得兒時曾被他嚇哭過。隻是他看來嚴肅,待她們卻是再好不過。因而,十年前齊修遠自請往沿海抗倭,讓彼時還不甚知事的顧柔嘉傷心了好久,隻當是永遠見不到齊修遠。
這一去十年的人,如今竟然要回來了!
兩人的神情都帶著顯而易見的歡欣,齊雅靜直笑:“瞧瞧你們倆這神色,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倆同時傾慕我二哥呢。阿芷也就罷了,你可要仔細,我知道九王最是眼裏揉不得沙子的人了。”
“齊姐姐這破嘴,隻要一開了口,誰也敢拿出來取笑。”顧柔嘉咬牙正要罵她,卻還是忍不住笑起來,齊雅靜撫掌笑道,“我現下若是不笑話你,來日你做了王妃,我可不敢去招惹九王殿下。”
三人笑罷了,溫含芷又問道:“修遠哥哥常駐沿海,十年不曾回來,現下要回,你家定然是攪動了起來,姐姐不幫襯著打理,反倒是日日往外,修遠哥哥知道了,怕是要吃心的。”
齊雅靜樂得直打跌:“這些事我可不敢幫襯,我爹娘哥哥嫂子都聚在一起,琢磨著要給二哥說媳婦呢,我還沒出閣,怎能幫襯著?”她笑著,又拉著溫含芷,“往日你二人最是喜歡二哥了,如今他回來,既是要倒騰著娶媳婦,不如阿芷嫁來我們家,做我的二嫂子吧?”
溫含芷唬得厲害了,忙不迭拒絕,一時間尷尬得要命。顧柔嘉忙勸:“阿芷臉皮薄,齊姐姐就使壞笑她。說來修遠哥哥年近而立,倒也的確應該娶親了。早知他一去沿海就十年不歸,當日了真該娶一個修遠嫂子進門來,夫妻二人一同去才對。”
“那誰知道呢?”齊雅靜笑著搖頭,“二哥走時,咱們都還小,誰又明白這些?”
三人說說笑笑直到申時,齊雅靜才起身去了,顧溫二人將她送出去後,這才往回走。溫含芷直歎:“修遠哥哥回來也好,咱們小時候都那樣喜歡他,他此番回來,說不準還能見你出嫁。”
顧柔嘉微微一笑,想到記憶中那時常黑著臉的少年,陡然生出了幾分懷念:“我雖想念修遠哥哥,隻是這話也不敢提,沈澈那人……我可怕他與修遠哥哥不對付。”沈澈這廝分明就是個人形的醋壇子,但凡自己與哪個男子親昵半點,他就要吃醋,何況這位齊修遠極得自己兒時喜歡。
“我若是你,就一點不擔心修遠哥哥,”溫含芷歎了一聲,“你真正應該擔心的,是軼哥兒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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