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色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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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李家二郎和哥哥一番爭執, 讓顧柔嘉想來仍是心中五味陳雜。她十分不願相信此事是李家二郎所為。沈澈與她都認為李家二郎相貌人品皆是上乘,如此才肯舉薦給顧夫人。倘若真是李家二郎挾私報複,無疑是給了她與沈澈一個響亮的脆響。

    她似是傷感,皺著小臉的樣子讓齊修遠也蹙起了眉:“他這等卑劣?”

    顧柔嘉搖頭:“不,我與沈澈都曾查過他, 所有人都說李家二郎人品出眾, 絕非挾私報複之人。隻是除了他,哥哥那性子, 又能與誰結怨?”

    齊修遠淡淡“嗯”了一聲, 神情如冰冷冽, 看不出什麽來。那小棗紅被齊修遠一擊放倒, 現下已然重新醒來,沒了折磨自己的馬鞍,它頓時溫馴了不少,呼哧呼哧的喘著氣,顧柔嘉當即退了一步, 生怕它又發狂。隻是小棗紅蹭了蹭齊修遠, 似有感激之意,而後就自行去吃草料。齊修遠負手而立, 將手中鋸齒型鐵片交給顧柔嘉:“小棗紅甚是神駿, 且如此通人性,絕不會蓄意傷主。”

    顧柔嘉靜默的將鐵片收好, 腦中千回百轉, 有了一個輪廓, 卻又像是蒙了一層霧,看不真切對方是誰。兩人從馬廄出來,管事尚且嘖嘖稱奇:“齊將軍好生厲害,這小棗紅誰也扛不住,給將軍一拳就打趴下了。”

    齊修遠臉繃得那樣緊,淡淡搖頭示意他不必再說,隻與顧柔嘉一起出了門。顧柔嘉緩步向前,喃喃自語道:“小棗紅性子烈,別說李家二郎是陌生人,就是馬廄裏的下人都未必能靠近它。能在它馬鞍上做手腳,定然是哥哥的熟人,並且二人時常在一起,甚至一起馴服小棗紅……”她越說,腦中那層薄霧好似漸漸散開,讓她的臉愈發白了,駐足在垂花門前,陽光灼熱的燒著,她渾身又冷又熱,滿腔恨意蒸騰,“是鄭軼!”

    他二人自幼的情分,親如兄弟,鄭軼出入顧家是從不受限的,加之顧鴻影性情天真,並未對鄭軼設防,兩人何等親厚,同吃同睡同玩,連馴服小棗紅時,鄭軼也大多都在,甚至一同馴服,正因如此,即便是鄭軼在馬鞍身上做手腳,小棗紅也不會反抗。

    早知鄭軼狼子野心,但渾然不想他竟然將哥哥害成這樣,顧柔嘉怒意升騰,決心定要在爹爹跟前揭露這隻白眼狼。她想著,當即要往顧老爺書房去等父親回來。尚未行出幾步,就見各處管事紛紛勒令下人不許隨意走動,更是各處閉門,一看就知道是有要緊人物來到,否則不至於讓門庭緊閉,嚴防發生意外或者行刺之事。

    正納罕是誰過來了,明月已是小跑而來,慌忙說:“王妃,是太子殿下來看大爺了。”

    身為儲君,沈奕這番紆尊降貴,自然是引得顧家上下紛紛發動起來。齊夫人無奈,也不願給人留下刻意鑽營的印象來,隻得領了一雙子女先行告辭。顧柔嘉甚是不舍,將母子三人送出正院,又向齊修遠行了一禮:“多謝修遠哥哥。”若沒有齊修遠,哥哥這場橫禍也不知是從哪裏來的,當真令人憤恨。

    齊修遠也不轉頭,隻是腳步停下,背影那樣的冷硬寂寥,他的背挺得好直,好似勁風中的鬆樹,甚至讓人懷疑會不會折斷。良久,他開口,嗓音依舊冷冽:“分內之事,王妃不必言謝。”

    顧柔嘉默默頷首稱是,又止不住的傷感起來,隻是現下沈奕已在外,她當即拾掇了自己,往外麵去了。

    因顧老爺尚在當差未曾回來,顧夫人臥床不起,顧柔嘉隻得替了父母往外迎接沈奕。後者一身華服,錦衣金冠,端的是從容儒雅,周身自帶的貴氣也是讓人覺得那樣溫潤,翩翩公子一般,讓人止不住心生好感。

    見顧柔嘉迎出來,沈奕將她從頭打量到尾,隻覺得她比待字閨中之時美了不是一星半點,鮮妍豔麗如同雨後嬌花,此刻她滿臉寒霜,分明的戒備,卻如同淩波而立的仙女,一股子孤高生了出來,那嬌俏的小臉上帶著幾分成熟女子才有的溫婉風韻,勾得沈奕心中如同火燒一樣,愈發垂涎她的美色,麵上還是一派正人君子的樣子:“九嬸安好。”

    他行止何等有度,讓人極為稱道。人前的沈奕,的確是禮賢下士、溫潤從容的太子殿下,但顧柔嘉可明白,沈奕一派君子之風,卻是個徹頭徹尾的小人,在女色之事上尤為明顯,和皇帝一樣皆是視色如命的好色之徒,恨不能將天下美人盡數搜刮而來才肯罷休。

    因此,顧柔嘉神情極為冷淡,點頭道:“太子客氣。”隨著她的動作,她發中流蘇泠泠晃動,在陽光下反射出金色的亮光來,顯得靈動而俏皮。沈奕目光灼灼地看著她,笑意溫和,帶了幾分刻意的嗬護:“顧榜眼青年俊彥,卻遭此橫禍,不能參加三日後的傳臚大典,父皇與孤皆是深以為憾。孤今日過來,就是為了向故榜眼聊表心意,我大燕人才濟濟,隻盼顧榜眼早日痊愈,也好投身朝中,如顧大人一般,為國效力。”他一麵說,一麵仰起臉,示意隨侍之人將帶來的補品一一奉上,皆是上品。

    目光粗略的一掃,顧柔嘉心知他是大手筆,心中雖是厭惡,但到底對於沈奕十分不齒,隻得擺出客氣的麵孔來:“太子有此心就好,如此破費,實在讓人過意不去……”

    “九嬸說這話,可就是生分了。”沈奕不急不緩的打斷了顧柔嘉的話,目光中那一星灼熱如同燎原星火,恨不能在顧柔嘉嬌小的身子上灼出一個洞來,“顧榜眼乃是三鼎甲之一,來日的國之棟梁,值得孤如此禮遇。何況又是九嬸的同母兄長,拋卻君臣之禮,也是正經八百的親戚。”

    如何不知沈奕滿腦子都是那起子不入流的事,顧柔嘉幾欲作嘔。往日她不知沈奕垂涎姐姐的事,現下知道後,更覺此人惡心至極,前世落得被廢暴斃的結局也是咎由自取。

    六月日頭太大,如明月這等得臉的下人簇擁著兩人往顧鴻影的院子去。若依了顧柔嘉的性子,她現下就要將沈奕給攆出去,隻是,為免給姐姐和顧家惹來不必要的麻煩,她隻得忍氣吞聲。顧柔嘉不願跟沈奕並立,隻刻意落在後麵。甫一進門,則見沈奕似笑非笑的立在門口,俊臉上含了些笑:“九嬸怎的不進來?”

    他含了幾分挑逗之意,顧柔嘉蹙眉冷笑道:“太子殿下做人侄兒的,也敢管嬸子的事?太子是貴客,可不要辱沒了自己的身份,做些沒頭沒臉的事。”她一麵說,一麵率先往裏麵去。給顧柔嘉啐了一口,沈奕也不惱,隻覺得她嬉笑怒罵都頗為誘人,邪念更甚,腦中竟已浮現出待自己登基之後,能夠霸占顧家姐妹的場景。他越想越覺愜意,腳步也輕快了許多。

    這樣幾日接連被人探望,顧鴻影心中煩不勝煩,因為腿傷之故,他本就心中鬱結,這些人一一過來,讓他更覺自己是不是就這樣廢了。但沈奕身為儲君,親自前來探望,顧鴻影再不耐煩,也隻得迎著,掙紮著要坐起來,被沈奕含笑製止:“顧榜眼不必如此,傷勢要緊。”他一麵說,一麵瞥了一眼顧柔嘉,眼裏愈發熱切,笑得不動聲色,“況且榜眼姐姐是父皇的貴妃,妹妹是九叔的王妃,天家與顧家,也是正經八百的親戚。”

    “太子殿下客氣,今日殿下紆尊降貴探望於臣,臣倍感榮幸,感激涕零。”顧鴻影笑了笑,他雖天真,卻也明白這“正經親戚”不過是客套話。多少世家女嫁入天家,或為嫡妻,或為侍妾,若真這樣算,舉國上下不知有多少正經親戚。要是聽得這話就當真去攀親,那才是愚蠢至極。

    目光徐徐從顧鴻影膝上掃過,沈奕眉頭緊了又鬆。平心說,他輪廓和沈澈是有些許相似的,沈澈模樣肖似太/祖皇帝,可見沈奕也是有幾分像其曾祖的。可惜他模樣雖好,內裏卻是如此齷齪。良久,沈奕才微笑道:“孤不懂傷勢鑒別,想來有太醫院太醫看顧,榜眼必會痊愈,來日為國效力,必為棟梁之才。”

    顧鴻影“嗯”了一聲,顧柔嘉頓時想到此事八成是鄭軼所為,心中一口惡氣無法抒發。如今哥哥重傷,母親臥床,顧柔嘉隻得將此事告訴父親。不管父親作何反應,總不能讓鄭軼再有可能傷害到顧家人!

    正滿心憤恨鄭軼此人狼子野心,顧柔嘉小手握指成拳,很是憤懣。她氣得臉兒略有幾分發紅,不覺沈奕目光落在他身上,隻覺得她臉帶酡紅的樣子嫵媚至極,心裏好像小貓爪子狠狠撓了一下。他喉結一滾,細細端詳著顧柔嘉,良久不曾移開目光。

    縱使顧鴻影性子天真如斯,但沈奕灼灼的目光仍是讓他心頭一跳,他比顧柔嘉年長了幾歲,有些事他雖不說,但都是知道的。況且皇帝所表現出來的,就是被美色所迷而奪臣妻子的昏君。而京中各大家中對沈奕評價極高,但也現下這位麵對妹妹露出這樣的神情來,實在不能讓顧鴻影不多想。

    莫非這父子二人都是一丘之貉?

    念及此,顧鴻影立時蹙緊了眉頭,望著沈奕的目光也就考量了起來。顧貴妃當日進宮的樣子還曆曆在目,顧鴻影一直認為,姐姐的責任,他一定要扛起來,侍奉爹娘,保護妹妹,還有振興顧家。因而他摸著自己光潔的下巴,咳了幾聲。顧柔嘉這才如夢初醒:“好好的,怎麽咳了起來?我去給哥哥倒水。”

    顧柔嘉翩然繞過屏風,她體態輕盈非常,好像一隻蝴蝶飛舞。沈奕含笑望著她去了,腦中千回百轉,隻轉頭與顧鴻影從容對答。顧鴻影多了幾分心眼,細細看著沈奕,他如玉微笑,渾然的濁世佳公子。顧柔嘉很快端了水回來,托到了顧鴻影嘴邊,後者低低的“唔”了一聲,抬手之際,卻將茶杯合在了顧柔嘉身上,那水頓時洇入她的裙子,還有些尚且不能洇進去的水滴順著裙子滴落下來,在地麵匯成了一小灘水,顧柔嘉驚了一跳,忙退了一步,那杯子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屋中伺候的人不多,一聲不聞,這聲碎裂聲如同炸雷,皆是忙不迭的上來,或是打掃,或是要給顧柔嘉擦衣裳。顧鴻影罵道:“糊塗東西,還不趕緊扶王妃下去更衣,穿著濕衣裳害了病可怎生是好?”

    那小丫頭挨了訓,頓覺委屈,明月忙接了她的帕子,扶了顧柔嘉下去更衣,看著她衣衫濡濕,沈奕難免更是想入非非,也不便說什麽,當即往外麵去了。外麵陽光那樣大,顧柔嘉出了屋子,長長的鬆了口氣。她寧肯在外麵挨陽光暴曬,也不願在屋中被沈奕的目光淩遲。那小丫頭跟在顧柔嘉身後出來,因從未挨過罵,今日給顧鴻影啐了一口,難免哭喪著臉,顧柔嘉好言勸道:“大爺心中不痛快,沒有罵你的意思,你在這院子裏伺候這樣多日子了,大爺可有罵過你?”

    對方搖頭:“從不曾。”

    “這就是了,你先去休息,如今天熱,難免氣性大,過些時候再去就好了。”顧柔嘉勸了一句,讓她下去休息。今日沈奕的眼神都快將顧柔嘉拆卸入腹了,明月再遲鈍也該明白了,難免直歎:“往日還說大爺玻璃似的人,一點心眼也沒有,現在都會故意潑濕姑娘的衣服讓姑娘得以出門來了。”

    再如何厭惡沈奕,他也是正緊八百的儲君,顧柔嘉實在不能貿然翻臉,因而隻得陪伴左右。但顧鴻影刻意潑濕了妹妹的衣裳,讓她有正當借口離開,如此已然是上上之選,隻待一會子沈奕走了,顧柔嘉再行出來,也就是兩全其美。

    對於哥哥的舉動讓顧柔嘉頓感窩心,忙不迭回了出嫁前的閨房,換了一件清爽的夏衫又吃了一碗冰碗,顧柔嘉隻坐在軟榻上看賬本,又覺炎熱,自己取了扇子輕搖。待看完了賬,她才抬頭:“明月,讓一個小丫頭去看看,沈奕是不是走了,若是走了這才回來給我回話。”

    明月頷首稱是,忙不迭出去,不多時折了回來:“太子已經不在大爺院子裏了,各處也有下人走動,想來已然走了。”

    顧柔嘉聞言大喜,這才起身要去看哥哥,又囑咐明月道:“你且在屋子裏等著各處掌事,我一會兒就回來。”顧鴻影才躺下,見妹妹回來,也不急著要起身,皺著眉頭:“我方才瞧他看著你的眼神很是不對,這才潑濕了你的衣裳讓你有借口離開。”他一麵說,一麵靠在枕頭上,“他存了和皇帝陛下一樣的心思?”

    顧柔嘉靜默頷首,顧鴻影卻“嗤”一聲笑出來:“他當真不怕死?”

    “人家是東宮,天不怕地不怕的,何況還有個手眼通天的母後,又有何懼焉?”顧柔嘉冷笑道,隻撫著小臉,一時間大為不齒。

    兄妹倆說了一陣子話,顧柔嘉這才起身要去聽各處掌事來回話。才出了顧鴻影的院子,太陽明晃晃的,那樣燙。顧柔嘉下意識躲在了陰涼處往院子裏去,才上了遊廊,就聽一聲輕笑,顧柔嘉頭皮一麻,循聲看去,卻見本該離開的沈奕立在幾步開外,正笑得溫潤。顧柔嘉暗叫不好,還是端出了嬸子的款來:“太子不是走了嗎?”

    “九嬸這樣討厭我,我可傷了心。”他輕笑,目光灼灼的看著顧柔嘉,此處靜謐非常,獨獨蟬鳴聒噪,顧柔嘉不卑不亢的看著沈奕,後者笑得溫柔,“孤還有些事要與令尊商議,留下等令尊回府也是應當。”

    方才沈奕到府時,闔府上下下人不許隨意走動,因而連沈奕是否離開都不能完全確定。不想沈奕竟會那爹爹作筏子,顧柔嘉抿緊了唇,心中厭惡非常,淡淡說:“既是如此,太子殿下還請到書房等候吧,我尚有事料理。”

    她一邊說,一邊朝屋中去,沈澈隻笑不語,直到兩人擦肩之時,才聽沈奕低啞的聲音:“孤什麽地方不如他?”

    顧柔嘉陡然一驚,轉頭去看,這樣的陽光下,沈奕的臉卻仍然蒙上了寒霜,顯得陰鷙逼人:“孤待顧姑娘情深如許,顧姑娘到底為何視而不見?哪怕不能給你太子妃之位,孤對你言聽計從,從不拂逆,如此也不夠麽?”

    他還是含著溫潤的笑容,似有痛心之色,望著顧柔嘉,目光盈盈如跳動的燭火。以小及大,沈奕要什麽就能有什麽,從來不會低聲下氣去求誰,那東宮中女人那樣多,個個都信他對自己一往情深,因此,對於女人,沈奕從來都自覺高人一等。唯獨顧柔嘉對他嗤之以鼻,甚至投向他一直看不起的沈澈,讓沈奕挫敗到了極點,隻想征服顧柔嘉,讓她身心都變成自己的,加上對於顧貴妃多年欲念,他怎能再忍?

    何況,顧柔嘉嫁為人婦之後,眼角眉梢帶上了成熟女子才有的風韻,讓沈奕欲罷不能,隻恨不得現在就宰了沈澈,將這顧家小嬌客收入東宮之中,來日待皇帝闔眼,顧貴妃自然也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他自以為情深如許,卻讓顧柔嘉忽冷笑連連。於皇帝父子而言,女人都隻是玩物而已,喜歡那就搶過來,隻要自己歡喜,女人怎麽樣又有什麽要緊的?因此,顧柔嘉迎上沈奕似是心痛、似是狂熱的目光,冷笑道:“還請太子殿下聽清楚了,即便不是沈澈,我哪怕是嫁給走夫販卒,也絕對不會進東宮的大門。太子問自己哪裏比不上沈澈,可惜你什麽地方都比不上沈澈。”

    這話如同驚雷一般在耳邊響徹,沈奕瞪大了眼,他是皇帝唯一的嫡子,自小就被立為世子,而後皇帝登基,他又被立為太子。皇帝子嗣艱難,兩個弟弟個頂個的不中用,全然不能和他相提並論,他知道,這天下遲早是他的。而對於沈澈這個小叔叔,他一直是極為不齒,更不說沈澈還曾壞了他的好事。就是這個一直以來為他所不齒的沈澈,卻被顧柔嘉說什麽地方都勝過自己,沈奕隻覺得氣怒交加,一瞬間將全部的理智都給衝散了,當即一把捏住了顧柔嘉的手腕,那白皙小巧的腕子幾乎要被他捏斷,顧柔嘉驚呼一聲,他卻無動於衷,咬牙道:“你敢再說一次!”

    手腕痛得幾欲斷裂,顧柔嘉臉上迅速滲出了薄汗,還是咬緊了牙關,一字字道:“你這偽君子,什麽地方都比不上沈澈。”話音剛落,她手腕傳出細細的響聲來,好似骨頭都要給沈奕折斷了,顧柔嘉痛得幾乎要跌倒,勉強穩住身子,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全憑心中氣力支撐,絕不能讓此人看了自己的笑話去。

    “好個我什麽地方都比不上沈澈。”沈奕桀桀怪笑道,大手愈發用力,看著顧柔嘉青紅交加的臉上,既是憐惜,又有一種蹂/躪人的快感,將顧柔嘉拉近自己,他溫熱的呼吸徐徐噴在顧柔嘉痛得扭曲的小臉上,“你知不知道他是怪物?若不是他是皇祖父的幼子,他早就跟他那怪物娘一起死了。”

    顧柔嘉痛得耳邊轟鳴不止,隻能隱隱聽得沈奕齒縫間迸出的話,眼前又浮現出沈澈說起宸妃時的依依眷戀來,她勉強抬起頭,罵道:“你才是怪物!他和母妃若是怪物,你就是連怪物也不如!”

    如被人在臉上狠狠打了一記耳光,沈奕頓時氣結,看著眼前顧柔嘉嬌弱的小模樣,暴虐止也止不住——既然得不到這舉世無雙的美人,那就將她毀掉。他正是氣苦之際,就聽廊下傳來內侍尖利的嗓音:“太子殿下,王妃是殿下正經八百的嬸娘,殿下可不要僭越了。”

    循聲看去,一個手執廛尾的內侍含笑立在垂花門,正是沈澈身邊的旺兒,他笑得得體,但眼中冷光乍現,仿佛沈奕若是再不放開,他就要讓沈奕血濺當場。後者輕笑,如玉般溫潤,大手順勢放開了顧柔嘉的手腕,那白皙小巧的手腕上已然浮出清晰可見的指痕來,腫成了一片,正以詭異的角度低垂著,分明是被沈奕弄脫臼了。

    他放手的那一刻,顧柔嘉再也撐不住,軟軟的坐到地上,沈奕笑得那樣溫潤,隻是話中冰冷:“看不出九嬸這樣貞烈,九嬸這樣美的人,當真要跟怪物相伴一生?”

    “他要是怪物,我也寧願做怪物。”顧柔嘉的手腕已然痛得失去了知覺,高高的腫著,她呼吸粗重,狠狠的剜了沈奕一眼,後者輕笑:“好,那你就當怪物去吧。”他說罷,大步流星的要走,剛經過旺兒身邊,旺兒忽的一笑:“太子打傷了王妃,就想這樣走了不成?”說時遲那時快,旺兒猛然轉身,竟是躍了起來,一腳踢在了沈奕後背,沈奕哪裏想到一個奴才敢踢自己,腳下刹不住朝前衝去,被門前台階一絆,竟是生生的滾下台階,將一身錦衣摔得髒兮兮的,額角更是撞出了一塊淤青來。

    來不及起身,沈奕怒道:“作死的東西,你敢踢孤!”

    旺兒含笑立於台階之上,一臉的恭順,聽得沈奕的話,欠身道:“太子殿下欺負了王妃,早該知道如此,這是奴才的,至於九王殿下如何處置,還等九王殿下回來之後再行處置。”

    沈奕冷笑道:“好好好,狗奴才,且看是孤先殺了沈澈,還是沈澈來處置孤!”他說著,恨恨的起身,連身上塵土都來不及拍,隻往外麵去。

    自小嬌生慣養,顧柔嘉何曾受過這樣的傷,滿心委屈,眼淚簌簌而下,旺兒張了幾次口,也沒敢說出什麽來,隻令人去請沈澈回來。顧柔嘉眼前朦朧一片,不多時,眼前多了一個清瘦的身影,將她打橫抱了起來:“嘉嘉不哭。”

    沈澈熟悉的體溫讓顧柔嘉怔了怔,費力的用小手環住他脖子,到底忍不住,“哇”一聲哭了出來。聽得她的哭聲,沈澈身子僵了僵,一語不發的將她抱回屋中,屋中早已等滿了各處來回話的掌事,見顧柔嘉哭成這樣,麵麵相覷之餘,見沈澈臉色極是難看,也不敢再留,紛紛下去了。不想自己沒有跟去竟鬧出了這樣的事,明月自責不已,連眼淚都出來了。沈澈將顧柔嘉放在軟榻上,將她脫臼的小手納入掌中,細細摩挲了片刻,瞥了明月一眼:“過來扶住王妃。”

    忙擦了一把眼淚,明月上前緊緊扶住顧柔嘉,後者隻用完好的那隻手擦去眼淚,不明白什麽事。隻見沈澈骨節分明的修長素手摩挲著托著她垂下來的小手,蹙眉也不知在想什麽,顧柔嘉隻能悻悻說:“都不疼了。”

    “我知道。”沈澈抬眼,露出安撫的笑容來,誰想大手忽然發力,隻聽“哢”的一聲,那小手便給他重新裝了回去。突如其來的疼讓顧柔嘉眼淚又一次落了下來,抽噎著去捶沈澈。後者將她抱在懷裏,令旺兒取了消腫化瘀的膏藥來,細細敷在她的手腕上,這才撫著她的發:“是我不好,我不該將你一個人留在顧家。”他輕聲說著,去吹吹顧柔嘉的手腕,後者吸著鼻子,一派委屈的樣子:“好疼。”

    “正骨都是會疼的,嘉嘉乖,忍一忍。”沈澈極為溫柔的輕吻她額頭,又去做了她愛吃的肉餡小餃子來喂她。顧柔嘉今日累了大半日,又與沈奕一番糾纏,早已是精疲力竭,很快就偎在沈澈懷中沉沉睡去了。

    聽得她呼吸漸沉,沈澈才將她抱回床上,又將她的手腕包好,以免恢複不好,坐下手腕疼的毛病來。

    從屏風後出來時,沈澈每一步都像攜著寒冬的風霜一樣,透著讓人膽寒的殺意,被窗紗過濾後的陽光映在他烏泱泱的眸子裏,好像跳動的火焰,一瞬間就能將一切化為烏有,他渾身都透著顯而易見的怒意,壓得人連呼吸都有些不暢,連伺候了他二十幾年的旺兒都經不住打了個寒顫,臉上陡然失去了血色,聲音也顫抖著:“殿下,可要奴才去……”他說到這裏,做了個手起刀落的姿勢,儼然是殺了沈奕的意思。

    “殺他?未免太便宜他了。”沈澈冷清的聲音冰冷至極,讓人頓覺落到了冰窟窿裏,方才見了嘉嘉腫起的手腕,他隻覺心膽俱裂,就是殺了沈奕也難以消減他的恨意。他緩緩說罷這話,嘴角勾出一個獰笑來,一字一句,如從唇齒間激射而出,“本王要讓他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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