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個不停的小美人名叫春草，就是大青山下村莊裏的姑娘。

    其實薑綺羅對她還有些許印象，上一次她從村子裏挑選貌美的女孩兒去鎮上展示新裙子，春草是第一個被她看中的。

    她穿上新裙子相當靚麗，在鎮上推銷時也很賣力，那批被染壞的布能快速脫手有她不少功勞。

    薑綺羅當時便覺得這小丫頭值得培養，不過不想表現得有所偏愛，便請那一批女孩子都來染布坊幫工，並且許諾給她們新裙子做報酬。

    染布要比穿著新裙子在街上招攬顧客苦多了，有不少姑娘來做了兩天工便悄沒聲地走了，不過春草卻執著地留下來了。

    女孩子對漂亮衣服的熱愛一至於斯啊。

    薑綺羅為春草攏攏衣領，說道：“那匹布就算你已經染成了，等我們有了新布料，我請奶娘親自給你裁衣，如何？要知道她現在可不怎麽露手藝了。”

    春草擦幹眼淚，滿懷期待地看著薑綺羅：“東家，你不是哄我吧？”

    薑綺羅把春草拉起來：“當然不是。”

    坑騙員工怎麽算是好老板呢？

    薑綺羅又安撫了春草幾句，轉身走回染布坊。

    火已經燒盡了，遍地隻剩狼藉一片。工人提著水桶，看著這一片灰燼無可奈何。

    因為沒有了熱浪，夜的寒冷刺透了薑綺羅的薄衣。

    越九霄想借自己的衣服給她，可是想想，這終歸不合適。他不在乎薑綺羅是個未婚生子的女人，村裏的人可未必不介意。

    要是能名正言順地給她披一件衣服就好了。

    他第一次生出這樣的想法，自己也被嚇了一跳。

    一個年輕工人滿臉煙灰地走到薑綺羅麵前：“東家，我們沒有護好染坊。潘管事的人氣勢洶洶地過來，一句話也不說就是砸東西，根本講不清道理！我們又打不過他們，結果弄出這樣……”

    薑綺羅搖搖頭，輕聲道：“沒關係，不是你們的錯。”

    她感到冷了，伸手蹭蹭手臂上的衣袖，對圍在周遭的工人說道：“想必你們也冷了，快回去吧，沒必要為這種事發愁。”

    “可是，東家，染坊毀了，生意怎麽辦？”大家夥愁眉苦臉地問她。

    老實說，薑綺羅也不知道。染坊自然要重建，可是她也知道，有潘管事暗地裏使壞，無論染坊重建多少次，都是難以長久的。

    “放心，我會要他還咱們一個公道。”

    薑綺羅說完，喊上越九霄一起回了宅院。

    兩人路上說起明日要如何應對潘管事。越九霄說道“那位潘管事早就和你撕破了臉，明天會麵很難能有什麽愉快的洽談了。”

    薑綺羅深以為然，於是兩個人沒有再多談什麽，各自回屋早睡，為了明日能精神抖擻地和潘管事吵架。

    李叔一大早就備好了車，把薑綺羅和越九霄送到了田莊裏最氣派的一座院子門口。

    尋常人家都在門板上貼個門神圖，潘管事偏貼了兩幅財神圖，一張趙公明，一張關公，文武雙全，一個穿紅，一個著綠，配色相得益彰，美妙無比。

    薑綺羅不想再多看俗氣的大門，直接闖了進去。

    潘管事早就知道她回來，正坐在屋簷下的躺椅上，悠然地對著茶壺嘴兒喝茶。

    他身後站著幾個臉上掛彩的人，正是昨晚動手放火的家夥。

    他們看到越九霄，一個個蹬起眼睛，向潘管事告狀：“就是這個小子昨天打傷了我們，您可要好好收拾他們，為咱哥幾個報仇！”

    潘管事滿不在乎地向越九霄投來一瞥，陰惻惻地說：“敢在我的地盤上動我的人，未免太不知天高地厚。”

    越九霄噗嗤一笑：“我說潘管事，我一介書生，昨天撿了個樹杈當武器，他們幾個就被打成這樣，您找狗腿未免太不挑眼了。”

    幾個壯漢被說得大臉一紅，連潘管事都覺得麵上無光。狗腿子們也不知道怎麽就栽在了一根小樹枝上。實在是越九霄的武功高出他們太多，到了一種他們無法理解的地步。

    薑綺羅見這群狗腿非但不躲起來，還敢站在她麵前，她就知道潘管事連遮掩罪行的意思都沒有。

    她不願意浪費時間，直接問道：“潘管事，為何燒我的染坊？”

    潘管事嗬嗬地笑了兩聲，挪著肥大的屁股坐起來，說道：“小姐，你開染坊的地方是在老爺的地皮上，我是薑老爺在這莊上的管事，代他管理農務。你辦染坊，可征得了我的許可？”

    薑綺羅覺得很可笑：“我是薑家的小姐，在薑家的土地上要做什麽就做什麽，還要你先同意嗎？”

    “還真是。”潘管事冷笑一聲，肥手指伸進袖口，拈出來一張紙扔給薑綺羅。

    “薑老爺說了，從今以後小姐要在莊上做什麽，要先征得本管事的同意，不需考慮什麽主仆之分。”

    薑綺羅目光掃過那張紙，上麵的意思確如潘管事所說。

    上一次潘管事來染坊不過是抖抖威風就走，這一次居然敢大膽放火，真是不把薑綺羅的小姐身份放在眼裏了。

    薑綺羅掩飾住心中疑惑，傲氣問道：“潘管事，你太得意了吧？別忘了，你私吞田莊財產的證據還捏在我手裏呢。”

    “不錯，不錯，”潘管事連連點頭，又詭笑道：“所以我和薑老爺說了，薑小姐住到莊上以後改不了大小姐做派，吃穿用度都要最好的，還有琴棋書畫、筆墨紙硯什麽的，全都要我出錢。我沒法子，才用了薑家公款。”

    隻吃不做的丟人女兒，苦心孤詣的忠仆，聽了潘管事的故事，薑老爺不給他大權才奇怪。

    惡人先告狀再加狐假虎威，真是了不起的手段。

    “嘿嘿嘿，薑小姐，誰讓你幹打雷不下雨，沒有把賬冊拿到老爺麵前呢？現在啊，晚嘍！”

    薑綺羅直歎氣，這唐僧一般的爹，沒有那份仁心，卻有聽信妖怪讒言的耳朵。

    薑綺羅把信扔在桌上，說道：“九霄，咱們回去。”

    “就這樣？”不僅是越九霄，連潘管事都很意外，他原想著要好好收拾薑綺羅的，現在她自己偃旗息鼓，他渾身的力氣都不知該往哪使。

    薑綺羅對越九霄點點頭，目光瞥見瞪著大眼的潘管事，她笑笑，說道：“我應當謝謝你，潘管事。”

    “謝我？”這下潘管事更驚異了。

    “謝謝你給我上了寶貴的一課，吃一塹長一智。下次我就知道了，對付你這樣的小人，原不需要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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