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毒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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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間小路上殘雪斑斑,露出光禿禿的土黃路麵,很是蕭條。這條路不算陡,隻是很狹窄,一邊又臨著山穀,很不好走。

    薑家的小貨車就在這條小路上飛速猛趕,車輪一路碾碎枯枝,撞開小石子,不敢停留片刻。

    他們已經要錯過集市上人流最多的時段了,眼看就要錯過做生意最好的時候,薑綺羅十分焦急,隻是麵上還要從容,免得大家都急躁起來。

    倒是春草比較急脾氣,一個勁兒地催紀寧快趕車。眼見日頭就那麽一寸寸地挪向中天,她嘴裏不停地說紀寧是廢物點心。

    “你有本事,你和它商量商量?”紀寧指著氣喘籲籲的小花驢,又笑嘻嘻地看著春草:“你說話它準能懂。”

    春草瞪了他一眼之後才明白過來:“你說我是驢?我把你推到車輪子下頭去信不信?”

    薑綺羅看春草真的要伸手,趕緊擋在他們中間,“回頭鬧翻了車你們就高興了吧?你們是死是活我可不管,涵兒傷到一根頭發絲我都唯你們是問。”

    她說著把懷裏犯困的薑涵抱得又緊了些,薑涵微微張開眼,又在她懷裏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犯困。

    春草悻悻地收回爪子,氣悶地嘟起嘴巴:“全都怪苗兒那個好爹,像幾百年沒見過酒一樣,一下喝那麽多,結果出毛病了吧?害得越先生非得留下給他看病,真麻煩!”

    薑綺羅忍不住想點頭,雖然背地數說他的不是太對不起苗兒,但是這白老爹真能惹麻煩。

    上次慶功宴,薑綺羅帶回來不少酒,喝剩下的就分給了村人。看在苗兒的麵子上,薑綺羅也給了白老爹不少。據說從此白老爹就從懶蟲變成了酒蟲,把家裏的酒喝完了又去偷拿別人家的,每天都在醉生夢死中度過。

    直到今天早上薑綺羅要出發時有人來找白苗兒:“快去看看你爹,怎麽叫也不醒,那臉色都泛青了,別說喝死了吧?”

    白苗兒被嚇得癱坐在地,捂住了嘴巴泣不成聲,連趕回家去都忘了。還是薑綺羅扶著她站起來。

    到家一看,白老爹果然病得厲害,臉色已經青得發黑,雙目圓瞪,嘴角不住有涎水流下,身子一陣陣的顫抖。

    薑綺羅不禁懷疑他是喝多了酒中風偏癱之類,她很自責,早知道她就不該買這東西回來,貧民窟的人窮慣了,猛然吃到好酒好菜,身體反而不適應了。

    她聽到白苗兒哽咽的聲音,對越九霄道:“要不你留在這兒照顧苗兒爹?這村子裏懂醫術的也沒有別人了。”

    越九霄仿佛對這事有些懷疑,猶豫了半天,急得薑綺羅想捶他一拳。

    “苗兒,我和你一起留下。”越九霄說完拉起渾身戰栗的白苗兒,他又有些不放心地看薑綺羅:“趕集的事……”

    薑綺羅直瞪眼:“生意重要還是人命重要?再說沒有你我還賣不出去布了?”

    越九霄依舊很糾結,可是痛苦的白老爹就在麵前,他沒法不留下。

    因此他們耽誤了很久才出發,也因此這一趟趕集,隻有人丁寥落的四個人,當中還有一個不太有用的涵兒,真令人愁眉不展。

    留在村中的越九霄比薑綺羅還愁,他總覺得白老爹的病巧得過頭了。

    他細細地號過病人的脈,總覺得不太像是飲酒過量上了肝脾。可惜他對於醫術所知不深,傷風感冒倒還罷了,這種急病他連見也不曾見過。

    “越大哥,我爹怎麽樣了?他會不會……”白苗兒在他身邊抽泣。

    越九霄沒有說話,靜思片刻,輕輕掰開了白老爹的嘴巴。他摸到白老爹肩頸處一個穴位,用力一按,白老爹猛地坐了起來,“嘔”地一聲吐了滿地。

    頓時屋裏彌漫開腥臭難聞的味道。

    白苗兒頭上冒出汗滴:“越大哥,我這就打掃,你快到外麵站著,別讓這髒地方汙了你!”

    越九霄搖搖頭表示不必,反而蹲下來細看白老爹吐出的那一堆汙跡。他用小棍子挑出一些黑乎乎的硬塊,過了很久,忽然說:“苗兒,你知道這是什麽嗎?”

    白苗兒搖頭:“我又不是大夫,哪知道這些呀?爹一定是昨天吃了什麽髒東西吧?”

    “你覺得像不像烏桕的樹皮?染藍色時用得到的材料,染坊裏存著很多呢。綺羅教過你們吧?這是有毒的材料,用時不要接觸口鼻。”越九霄抬起眼,利刃一樣的目光盯在苗兒蒼白的臉上。

    白苗兒被這樣兩道目光逼視,頓時淚珠漣漣,說道:“越大哥,你是說有人要害我爹嗎?可是他隻是懶散,卻不惹事啊!”

    越九霄的目光漸漸柔和下來,卻轉做了悲哀:“苗兒,你為了留下我,不惜毒害父親?為什麽呢?隻是為了分開我和綺羅?”

    白苗兒情不自禁撲在他懷裏:“越大哥,別怪我,我隻是不想讓你被她毀了!她配不上你!”

    越九霄很少如此憤怒,一把推開了白苗兒:“配得上與否不由你來決定。”

    白苗兒慘笑一聲,眼角還掛著眼淚。她抬頭看著越九霄,露出擦傷的手:“越大哥,你從前都是保護我的呀,現在卻也來欺負我了。”

    越九霄心中有些慚愧,他不該對女孩動粗的,聽白苗兒說得淒慘,隻好沉默。

    “越大哥,就算你不相信我也沒有辦法,薑小姐注定回不來了。如果我不強把你留下,你會和她一樣……”

    越九霄仿佛感到一把刀刺中了脊梁,他不等白苗兒說完,就衝出了白家的屋子。

    白苗兒的心思薑綺羅毫無察覺。她還在盤算著今天的日程,把各家布莊預定的布送到就算很好,多出來的布可能不怎麽賣得出了。

    紀寧忽然向車子下麵瞧了瞧,春草見了嚷嚷道:“看什麽呢?還不老老實實趕車,都快要閉市了!”

    紀寧皺眉道:“這輪子的聲音不對啊!”這兩幾經轉手的驢車很破,他知道,但是今天車軸的聲音比平時更刺耳,這可就奇怪了。

    薑綺羅看著天色,說道:“到集市上找人來修就好,一時半刻總還撐得住吧?”

    三人不以為意,小貨車繼續咿咿呀呀地前進。

    “綺羅!快下來!”自他們身後傳來焦躁的喊聲。

    “東家,有人喊你嗎?”

    “好像是……”薑綺羅覺得很熟悉。

    薑涵猛地睜開眼:“先生來陪我了?”

    他們回頭望見越九霄氣喘籲籲的臉時,耳聽得哢嚓一聲,車軸再也經不住顛簸,碎成了幾截。

    這兩可憐的小車失了主心骨,一下子從中間裂開,連帶著車上的人和貨,一塊兒滾近了山溝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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