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下山穀的過程很短暫，但每個瞬間薑綺羅都記得清清楚楚。

    她聽著耳邊的風聲，先是覺得好笑，在現代社會她就是死於車禍，到了古代還跳不出這個套路了？

    後來，在聽到涵兒哭了一聲“娘親”後，她再也笑不出來了。她感到懷裏一輕，薑涵脫離了她的懷抱，也和那些紅紅綠綠的花布一起跌入了深穀。

    “涵兒！”她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大喊。她伸出手，想要抱住涵兒，明知道他們可能都躲不過一死，可是她希望涵兒在她懷裏不會摔得太疼。

    忽然她感到腰上一緊，有人抱住了她。她定睛看，是越九霄。

    他趕上來時已經來不及補救，見薑綺羅落下山穀，他毫不猶豫地跳了下來。他借著山石的力量向下衝，一把抱住了薑綺羅，伸長手臂攀住突出的大石塊，總算減緩了下落之勢。

    “涵兒！涵兒掉下去了！”薑綺羅在他懷裏像是瘋了一樣掙紮，她向亂石嶙峋的山穀裏看，卻看不到涵兒在哪裏。

    涵兒是不是已經……薑綺羅不敢想，她隻是尖叫道：“放開我，我要下去！”發覺越九霄的手越來越緊，她一口咬在了他肩膀上。

    “嘶……綺羅！冷靜下來！我們先上去！”越九霄的臉已經憋得通紅，被她一咬更是咬牙切齒。他的手已經被山石割破，鮮血順著手臂流下，他知道他堅持不了太久了。

    “越大哥，上來！”紀寧從上方遞下一根繩子，那原本是捆待售的布匹的。

    越九霄大吼一聲，爆發出全身的力量，在手放開山石的瞬間抓住了繩子。紀寧雙手握緊繩子，紮穩馬步，一尺一尺地將他們拖了上來。

    逃出生天，越九霄虛脫地躺在地上，他身上臉上都是傷，更不必說汩汩流血的手臂。薑綺羅的情況並不比他好，可是她像是一具失了知覺的玩偶，疼痛不重要了，生死不重要了，世上一切都不重要了。

    越九霄撕開衣服粗粗包紮了兩下，看到薑綺羅的樣子，掙紮著站了起來：“走，我們去穀底找涵兒。”

    薑綺羅顫抖著，她抬起眼睛看越九霄，發覺竟然站不起來。她在害怕，她怕到了穀底，看到的是血肉模糊的涵兒。

    來到這個世界，她從沒感到過無助，直到這一刻。

    “九霄……”她好像再也承受不住這份重壓，伏在越九霄懷裏大哭起來。越九霄輕撫她的頭發，心如刀割，仿佛薑綺羅的痛在他身上放大了百倍。

    他萬分無奈：“綺羅，我本來不想說，生怕有個萬一，你空歡喜一場……”

    薑綺羅抬起眼，空洞的目光漸漸有了神采。越九霄不自覺幫她擦掉臉上的淚和塵土，苦笑道：“記得我請了一個朋友保護你嗎？”

    薑綺羅幾乎是腳不沾地地跑到了穀底，在那裏，她見到了坐在大石頭上嗚嗚抽泣的涵兒。

    她一個字也不多說，把涵兒揉在懷裏，隻希望這個孩子是她身體的一部分，永遠丟不掉離不開，那就好了。

    薑綺羅此時終於明白，涵兒對於她已經不是一個暫時接手看管的任務，他就是自己的孩子。就算有一天她要離開這個世界了，涵兒也是她的孩子。

    她抬頭，向著越九霄那不知藏身於何處的朋友大喊：“多謝你救了我的孩子！隻要有一天你肯現身，我什麽忙都會幫你的！”

    越九霄想到黑衣人的後台不由得暗暗好笑，他們這輩子也不需要從綺羅這得到什麽吧？不過看著薑綺羅開心得如同傻了一樣，他也不由得笑出了聲，這一下卻牽動了傷口，疼得他齜牙咧嘴。

    薑綺羅聽到了，拉著薑涵一起來瞧。她從不在乎什麽授受不親，掀開越九霄的衣服就看了起來。

    越九霄平時穿著書生的大褂，一副好身材都被蓋住了。養尊處優的公子哥細皮嫩肉自不必說，常年習武練出的肌肉也十分養眼。隻是此刻白皙的皮膚上都是傷口，全是剛剛救人時留的。

    “對不起，你傷得這麽重，我都沒有注意到……”她慚愧極了，幫越九霄重新理好衣服，一抬眼，發現他臉紅得要滴血。

    薑綺羅意識到她剛剛的行為不規矩，便訕著臉道：“一時情急，不好意思啦。幸好奶娘不在，不然我可要被罵了。”

    她一回頭，見薑涵閉著眼睛杵在風裏，上去摸摸頭，問他在做什麽，薑涵回答“非禮勿視”，薑綺羅百口莫辯。

    回到山路上，春草正在流眼淚，紀寧坐在她對麵抓耳撓腮。可惜平時和她吵架太多，想溫柔地安慰兩句卻怎麽都不自在。

    剛剛車子翻下山的瞬間，幸好紀寧眼疾手快抓住了春草，算是救了她一命。看著這一點人情上，春草還算是客氣地沒有讓紀寧閃到一邊。

    紀寧聽到聲音，看到薑綺羅三人回來了，忙推推春草。春草頓時忘了後怕，跑過去親了薑涵的小臉蛋一口。

    薑涵沉下臉道：“沒有用，你的字還是很醜。”上次教春草寫字，他直言不諱地點評了一句，春草人生中第一次寫成大字的成就感就這麽被撲滅了，從此她就恨上了這個三歲的小朋友。

    到了這個時候總是冰釋前嫌，春草嘻嘻笑道：“我寫的不好，請薑大才子多指導咯。”

    紀寧看到綴在母子倆身後的越九霄，奇怪道：“越大哥，你臉怎麽這麽紅，是不是血流不暢，我來幫你運功療傷！”

    越九霄搖頭說不必。

    紀寧還是很擔心，薑涵說道：“先生沒事，隻是被娘親非禮了。”

    紀寧和春草頓時安靜了下來，薑綺羅揪著涵兒的耳朵，真想撕了這孩子的嘴，可是才死裏逃生，她隻想寶貝這個小孩。

    春草把涵兒拽到一邊，她已經徹底打起精神了：“說說看，東家怎麽動手的？”

    薑涵很誠實：“掀衣服。”

    春草第一次相信她的東家，彬彬有禮的大家閨秀薑綺羅，真的是敢於未婚生子的人。

    紀寧恨鐵不成鋼的看著越九霄：“這種事說什麽也該你先動手吧？”才說完，屁股上就挨了越九霄一記狠踹。

    一行五人拖著半死不活的身體向來時路走。

    雖說死裏逃生撿回了命，可是這一趟出門做生意是淨賠不賺，怎麽跟等著發賞錢的人的交代呢？

    薑綺羅抱著涵兒長長歎息。

    （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