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溫熱的血噴到了薑綺羅臉上。她呆住了，一個指頭也動彈不了。

    等這陣麻痹過去後，她低下頭，看懷裏的越九霄臉色更加蒼白，頓時覺得他拔出去的那一刀反過來狠狠紮在了她心上。

    越九霄兀自笑著，把刀拋到了地上，說道：“府尹請看。”

    趙懷遠撿起染血的短刀，看了片刻，說道：“本官明白了。來人，拿住潘管事。”

    潘管事見越九霄半死不活的樣子，正暗自慶幸去掉一個刺兒頭，沒想到事情急轉直下，他大叫道：“府尹大人這是何意？小人是大大的良民啊！”

    趙府尹把刀舉到潘管事麵前，說道：“這刀不是你或者你手下人的嗎？這是精鋼打造的利刃，專門用於刺殺。他們貧民窟的人買不起也用不到這種刀。所以這柄刀是你的人帶去的。”

    潘管事吼道：“那又如何？”

    趙府尹露出一絲含著嘲弄的笑：“又如何？告訴本官，你的人帶著刀去他們村中做什麽？”

    潘管事答不出，怒道：“那這刀就是他們偷的！”

    趙府尹搖頭道：“從你的田莊偷刀來自殘？隻為了無賴你一個田莊的管事？本官覺得這很難說通。”

    潘管事已沒有辯駁之辭，隻是負隅頑抗：“沒有！我們沒有殺人！都是誣賴，誣賴！”

    趙府尹冷笑道：“你當本官是瞎子嗎？這把刀剛剛從這位越公子胸口拔出來，你說你們沒有動殺人之念？”

    潘管事的腿頓時軟了，他對趙懷遠道：“你不能動我，你不敢動！我是薑家的管事！我們薑老爺是給皇上皇後染布的人！”

    “那又如何？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難道薑老爺能高過王法嗎？”趙府尹一揮手，潘管事便被拖下去了。

    春草喊道：“府尹大人，潘管事派來的打手可有不少，全都綁在我們村子裏，你把他們全都抓起來吧！”

    趙府尹點點頭，對師爺道：“那你便再帶人往貧民窟走一趟吧。”

    師爺的嘴角一下子耷拉了下來，他剛剛從薑家田莊跑了一圈，椅子都沒坐熱又要跑起來。

    卻聽趙府尹又道：“讓衙差回來，師爺不妨在貧民窟住上三五日。”

    師爺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為啥？”

    “京城周邊皆為我順天府所轄，可是有貧民窟我們卻不知，可見失職。師爺就好好查探一下山裏的情況，回來我們商議一下如何幫他們籌建村落。”

    師爺低頭歎息一聲，他隻是想安穩地過個大年初一，沒想到一天下來告狀的告狀，見血的見血，末了更被派去了貧民窟。

    這一年應該都很晦氣吧？

    越九霄聽到趙府尹的一通安排，嗬嗬笑了兩聲，對著趙府尹豎起拇指：“厲害，通透。”

    不僅分析得明了，而且看事情周到長遠，難得的是有顆為民請命的心。朝裏有趙懷遠這樣的新人，越九霄覺得他那個爹該滿足了。

    趙懷遠垂下眼眸，臉上重新變得古井無波：“不敢當。你特意帶著刀來順天府，就是要我親眼看著你拔出刀，證明沒有作假？”

    越九霄古裏古怪地眨眨眼皮。

    趙懷遠歎口氣道：“那麽你才厲害。潘管事能狡辯的所有借口都被你賭注了。”

    薑綺羅簡直要發怒了：“這種話什麽時候說不好？快給他請郎中啊！”

    師爺過來安撫她道：“早就去叫了，你別急。你瞧，這不是就來了？快點把他抬到後院去！”

    早在看到渾身是血的越九霄時，趙府尹就派人去叫郎中了，是薑綺羅專注於懷裏的人才沒有聽到。

    郎中跟著一個衙差進了門，看到越九霄大吃一驚，連忙跟到後院去診治。

    薑綺羅揪緊的心終於鬆了一些，她一下子流下了眼淚，對趙懷遠說道：“對不起，我剛剛是急瘋了。”

    趙懷遠說道：“人之常情。倒是我，信了潘管事對你的汙蔑。”

    薑綺羅揮揮手：“習慣了，不拿他當一回事也就沒事了。”她深吸一口氣，擦幹淨了臉上的淚痕，說道：“九霄傷重，不方便到處移動，不知道能不能借用貴寶地片刻？”

    “理當如此。”趙懷遠說完就走了，沒有接受薑綺羅的謝意，也不向她表示半分關懷，就那樣走了。

    薑綺羅踟躕片刻，來到了後院，見紀寧正在門口等待，便過去問他情況如何。

    “大夫剛剛抽空來說了聲無事。聽起來那刀雖紮在胸口，位置卻不在要害。現在大夫正給越大哥包傷口呢，這倒是要花些時間。”

    薑綺羅徹底鬆下了緊繃的心弦，幾乎一個站不穩摔倒在地。

    紀寧攙住了她，猶豫許久，說道：“越大哥為了薑小姐付出了很多。”

    薑綺羅合上雙目，免得眼淚再落下來。她已經下決心不哭了，總不能一會兒去見九霄的時候是副哭啼啼的喪氣樣。

    “薑小姐，你別讓他等得太久。”紀寧不太會說話，思來想去隻能說這麽一句。

    薑綺羅點點頭，已經下定了決心，隻要再見到越九霄，就告訴他他最想聽的話。

    紀寧找來一條板凳，兩人在越九霄的門外坐下。

    薑綺羅想現在就衝進去，現在就抱緊了越九霄，說不僅他不會離開自己和涵兒，她也不會離開越九霄。

    一門之隔，薑綺羅從沒覺得這麽遙遠，等待是這麽煎熬。

    她看著院子裏花草的影子一點點挪動，細數著流逝的時間。

    “咚咚咚——”衙門口傳來鼓聲。

    薑綺羅很熟悉這個聲音，今天早上她親手敲了很久。不知道現在又是誰在外麵鳴冤？

    新年伊始，冤情可真不少啊。不過她懶得去理會，現在她在意的隻有越九霄了。

    可惜事與願違，過了一盞茶時分，師爺小跑著來找薑綺羅：“薑小姐，你還沒走？那可太好了，大人傳你去堂上。”

    “何故？潘管事的案子不都有了定論嗎？”

    師爺搖頭：“是另一件案子。薑小姐，你被人告了。”

    薑綺羅不明所以，可是沒辦法，府尹有請，她隻好去一探究竟。

    站在堂上的隻有一個弱質纖纖，嬌怯溫順，一直低頭不語的女子。趙府尹告訴薑綺羅，這是本案的原告——白苗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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