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兒？”薑綺羅愣了片刻，目光冷淡下來：“還是我該叫你一聲白姨娘呢？既然你和潘管事已經那麽親密，幾乎無話不談了。”

    為什麽潘管事知道薑綺羅去趕集的時候與路線？為什麽他在府尹麵前能把薑綺羅在貧民窟經曆的細節一五一十地說出來？

    還有，為什麽涵兒昨日見過白苗兒之後便悶悶不樂？

    當然都是因為潘管事新娶了個好姨娘，而這位白姨娘並不喜歡薑綺羅。

    薑綺羅也終於明白了，在夜裏潑她茜草又引人來看的是她，毀掉車軸險些讓她和涵兒命喪山穀的也不是白老爹。

    她曾經指著薑綺羅的鼻子大喊“我恨你”，薑綺羅以為那是一時衝動的胡言，卻原來是她的真心。

    白苗兒難得地抬起頭，在薑綺羅麵前露出傲岸的神色。

    她看到薑綺羅身上的血跡，露出幾分困惑。她知道潘管事要為薑老爺做一件秘密的事，卻不知道內容。

    薑綺羅冷笑一聲道：“這是你越大哥的血跡。怎麽樣？你幾乎害死他，稱心了嗎？”

    白苗兒的臉最近嬌豔了起來，卻又在聽到薑綺羅這話時恢複了以前的慘白：“你說什麽？越大哥怎麽了？”

    薑綺羅在白苗兒慌亂又痛苦的目光中看出了她對越九霄的心。換成從前她或許不懂，但是坦然地承認喜歡越九霄一事之後，她也自然認得出和她有一樣心意的女子了。

    於是薑綺羅本本分分地告訴她：“潘管事的人來貧民窟破壞，還派人來殺霍師父，九霄就這麽受了傷，在胸口被插了一刀。說到底，還要算是你害了他吧？”

    薑綺羅從不知道她能這麽殘忍，明知道越九霄對白苗兒的重要，她還要用越九霄的傷來折磨白苗兒的心。

    白苗兒尖叫起來：“你胡說！怎麽會是我害了越大哥？你騙人！”

    薑綺羅泛起冷笑：“不信？你可以問問府尹大人，他剛剛斷了這一案。”

    趙府尹見兩個女子都在看他，緩緩道：“怎麽？終於想起本官還在場了嗎？”

    薑綺羅和白苗兒一見麵就針尖對麥芒，趙府尹對女人間的口舌之爭殊為無奈，半天沒找到打斷之機。

    他問白苗兒：“原告，再說一邊你狀告的內容。”

    白苗兒細細的眼睛一瞥薑綺羅，說道：“民女要舉報，薑綺羅包庇逃兵。”

    “什麽？”薑綺羅一腦袋問號，她來這個世界後從沒和什麽當兵的有過牽連，搜索過薑小姐的記憶，同樣沒有絲毫痕跡。

    白苗兒看著她迷惑的臉，笑道：“薑綺羅，你不必再裝模作樣了。幫你四處賣貨的紀寧，難道不是背叛軍隊的逃兵？”

    “什麽？”薑綺羅又說了一模一樣的話，這一次卻是驚異的口氣。

    越九霄曾經給薑綺羅講過，如今北方邊境戰事很是吃緊，朝廷調了大批軍隊增援，為此還從各地抓了許多青年人強行充軍。這些人當然不甘心被抓去送死，許多人找機會便逃跑了，甚至，還有人在戰場上拋了兵器逃跑。

    逃跑的人多不勝數，軍隊顧不過來，大多數人的罪過也就不了了之了。可有些人比較不幸，被兵部留下了畫像通緝。他們並非罪行比別人更深，隻是兵部一定要殺雞儆猴，所以揪住這些人不放。

    可是這些和紀寧又有什麽關係呢？

    她看著趙府尹搖頭：“不對，紀寧是從北方逃難過來的！他不想被抓壯丁罷了。”

    白苗兒冷笑道：“滿口謊言。”

    “都住口，本府自然會查問。”趙府尹讓師爺把紀寧喊來，紀寧懵懵懂懂地趕來，看到白苗兒站在那兒，不由得一愣。

    “許久不見了，白姑娘，你還好吧？”

    在貧民窟時，他和白苗兒說話不多，至於白苗兒的種種行徑，越九霄不曾宣揚過，他還半點不知。

    所以他還能客氣地和白苗兒打個招呼，依從前喚她一聲“白姑娘”。

    不料白苗兒卻厭惡地看著紀寧：“你是個背叛國家、背叛軍隊的罪人，我和你可不太熟。”

    紀寧如被雷擊中，高大的身子好像都在一瞬間塌陷下來。他咬牙問道：“白姑娘，我和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麽要說這種話？”

    白苗兒義正言辭地反問：“舉報逃兵不對嗎？舉報窩藏逃兵的人又有什麽錯？”

    薑綺羅說道：“白姨娘，你看我不順眼，應該向我發難才是，不該誣陷紀寧。你們總算是同村，還曾同在染坊做事，不顧及一點情誼嗎？”

    白苗兒發出一陣輕笑，讓人骨子裏透出冷：“害死爹的村子，我何必顧及什麽情誼！再說，我並沒有誣陷紀寧，他是不是逃兵你還不清楚？”

    薑綺羅對她的話一個字也不信：“我相信紀寧，他不是背叛國家的人……”

    可是她無意間一瞥紀寧的臉色，忽然感到心底發涼。紀寧佝僂著身子，低下了頭，他一向凶巴巴的臉上失去了狠勁兒，取而代之是悔恨之色。

    莫非……？

    薑綺羅想起紀寧那強悍的體格，明顯受過訓練的身手，曾經在山裏躲藏過幾個月……

    薑綺羅已經明白，紀寧對他的來曆說了謊。

    聽見她的聲音越來越小，白苗兒嘲笑道：“說不下去了嗎？你包庇他，也是同罪！紀寧幫你到處賣布，錢財也全權交給他，這事幾個村子的人都看到了。他是你的心腹，你會不知道他的來曆嗎？”

    紀寧打了個激靈，他沒想到他一人之罪會波及薑綺羅，更沒想到薑綺羅對他的信任會成了牽連她的枷鎖。

    他決不能害了薑小姐，可事到如今他該怎麽做？

    隻聽趙府尹問道：“紀寧，你可是逃兵？”

    紀寧沉默以對。他想著若不回答，趙府尹就不能定他逃兵之罪，更不能牽連到薑綺羅。

    趙府尹低笑了一聲：“以為不說話本府就無計可施了嗎？師爺已經去兵部抽調通緝逃兵的檔案了，若是有你，你就百口莫辯了。還是趁現在說出實情為好。”

    紀寧握緊的雙拳在身側顫抖，他覺得前方無路可走了。猛地，他暴喝一聲，把白苗兒推到了牆邊，狠狠掐住了她的脖子：“為什麽？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殺了這個笑裏藏刀的白苗兒，就沒有人控訴薑小姐了。然後殺人之罪，他一個人擔下來就好！

    “放肆！左右，給我分開他們！”趙府尹大喝。衙差衝上去試圖救白苗兒，可是紀寧力大遠過常人，幾個人撲上去也是無濟於事。

    薑綺羅跑過去握住紀寧的手臂，低聲道：“你想死嗎？就算是，你不想想春草？”

    紀寧恢複了沉默，隻是搖頭，手上的力氣卻越來越大。

    忽然間，一個物塊重擊在紀寧後腦，他身體一軟，整個人栽倒下去，扼住白苗兒的手也不由自主鬆開了。

    薑綺羅回頭看，越九霄正靠在大堂的柱子上。他捂著胸口喘氣，懷著後怕道：“這個糊塗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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