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我們是每次開集帶著貨物去賣，不過有人擋了山路，我們去鎮子不便，近來已經是紀寧去各處走動著賣了。”

    聽了薑綺羅的講述，趙懷遠點點頭，又環顧四周道：“若是把周圍的土地開墾出來，再加上山中產物，不失為一處富饒之地。說不定還可把京城裏的遊民也遷來安置。”

    薑綺羅正愁人手不足，聽趙府尹這麽說喜上眉梢：“若能成真，府尹大人可是做了件大好事。”

    無論薑綺羅如何誇讚趙懷遠，他永遠隻有四個字的回答：“職責所在。”

    薑綺羅多少摸清了他的脾氣，早就不覺得尷尬了，隻顧著暢想貧民窟日後興旺起來的樣子。

    忽然聽到薑涵在背後喊她：“娘親！”回頭一看，薑涵正拉著越九霄的手走來。

    薑綺羅不由得微笑，伸手把涵兒摟在懷裏：“涵兒怎麽來了？不想念書了嗎？”

    薑涵說道：“我想娘親了，先生就帶我來了。娘親，你回去陪我念書吧，我背詩給你聽。”

    薑綺羅揉著他的小臉蛋，笑道：“現在不行，娘親要和……”

    她目光轉向趙懷遠，不由得臉色尷尬起來。糟糕，怎麽涵兒一來就忘了旁邊的趙府尹？趙府尹當年退婚就是因為薑綺羅懷了涵兒啊，在他眼中，涵兒豈不是他的恥辱？

    越九霄拍拍薑涵的背：“先生教的都忘了？還不快向趙大人行禮？”

    趙懷遠一拂袖：“區區小兒，不必拘禮。”話是如此說，語氣十足的冰冷。

    薑綺羅不禁扶額，越九霄也真夠可以的，怎麽別扭怎麽來，生怕趙府尹心裏太舒服了一樣。

    越九霄張開手臂，涵兒識趣兒地撲進去，讓先生把他抱起來，還一把摟緊越九霄的脖子。越九霄對薑綺羅說道：“我就是帶涵兒來看看你，這就回去上課了。你也別忙到太晚，早點回來吃飯，我和涵兒在家裏等你。”

    說著他一伸手，幫薑綺羅把耳邊的碎發挽到耳後，還對她笑了笑，就抱著薑涵走了。

    走遠了，薑涵偷偷回頭看看薑綺羅，問越九霄：“先生，我們為什麽忽然跑去找娘親啊？你不是一直說不要打擾她嗎？”

    越九霄深沉道：“看起來到了該教你兵法的時候了。涵兒，為師這叫不戰而屈人之兵，趙府尹要是識趣，就該離你娘親遠遠的了。”

    薑涵默默重複著越九霄的話，還是不太懂，但是他懂一件事：“先生，你讓涵兒說的，涵兒都說了，讓我表現得和你很親，涵兒也做了。今天可以不做功課嗎？”

    “不可以。”

    “可明明是先生拉著我去找娘親的。”

    越九霄覺得利用了涵兒，的確有點說不過去，拍拍他的腦袋頂：“可以少做點。”

    越九霄輕憐蜜愛了一把就走了，讓薑綺羅耳朵發燙，不過她心裏倒覺得蹊蹺，越九霄怎麽忽然變成了賢妻良母？涵兒也是，從來都是乖乖地讀書，什麽時候為了見娘親荒廢過課業？

    趙懷遠咳嗽了一聲：“薑小姐，繼續說。”

    薑綺羅點頭：“哦對！說起來師父新研究出一種布料，我們想要試著做出來。我有自信新布料可以大賣，到時候就有錢幫大夥兒好好蓋幾間好房子了。”

    趙懷遠看了她一眼，問她：“但你們不過是間染坊而已，織布的工匠和織機哪裏去找？”

    薑綺羅沒想到他一副副冷漠的模樣，其實聽得很仔細，提的問題還這麽切中要害，不由得更信任他了。

    “織工可以從朋友那裏借，織機……隻好先買一張，慢慢增加吧。”

    “那成不了氣候。”趙懷遠一針見血，“隻有一張織機，什麽時候能把這貧民窟變成福地？”

    薑綺羅心裏也明白，隻是不知道如何解決。卻聽趙懷遠道：“聽說皇宮裏有一批廢舊的織機，幾十年沒人用了，不知道你這裏是否合用？”

    從前皇宮裏專有一批工匠為皇帝妃嬪織布裁衣，不過那幾百個人做來做去就那些花樣，無法滿足皇家的愛美之心。後來布料變成了由皇商供給，那些禦用的工匠皆被遣散，織機就那樣蒙塵。

    薑綺羅一拍手：“雖然舊，不過修一修也能用！等掙夠了錢再換新的不遲。”她高興得幾乎要跳起來，知道這是在府尹麵前所以使勁兒按捺著。她不敢碰趙懷遠，隻能連連作揖：“沒想到府尹大人為我這小小的染坊用心到如此底部，民女氏族無以為報！……我知道你要說職責所在，不過這份恩情，民女必然牢記於心！”

    趙懷遠想說的話被她搶了，隻好點點頭就這麽算了。他喊來師爺，決定今日暫且回府。

    他正要踏上轎子，卻聽到有人跑過來喊了一聲：“趙公子？”

    相比於趙懷遠，更驚訝的是來送行的薑綺羅。她看著村口處那個俊俏秀氣的小姑娘，不禁又是歡喜又是困惑：“柳枝？你怎麽來了？”

    柳枝目光向趙懷遠遊移了一下，又對著薑綺羅說道：“前連天看到衙差去田莊找潘管事，我就打聽了一下，才知道小姐受了這麽多苦。我說什麽也不能再留在家裏了，一定要來照顧小姐。”

    薑綺羅笑道：“那可好，我們染坊正需要人幫忙呢。”

    柳枝點點頭，目光在薑綺羅和趙懷遠之間遊蕩不定：“小姐，您和趙公子……莫非不計前嫌了？”

    薑綺羅嗬嗬地幹笑，不知道今天到底是怎麽了，從越九霄到柳枝都存心讓趙府尹難堪一樣。她滿懷歉意地看看趙懷遠，又對柳枝笑道：“趙公子現在是府尹大人，來這裏是辦公事，柳枝可不要胡言，鬧出誤會可就給人家惹麻煩了。”

    柳枝輕輕地“哦”了一聲，說不上是歡喜還是失望，她又問道：“趙……府尹大人會常來找小姐嗎？”

    薑綺羅覺得這問題好生奇怪，不過趙懷遠倒是坦然地答了：“這是順天府治下的地方，本官職責所在，新村落建成之前都會常來視察。”

    柳枝點點頭，再沒有多的話。

    薑綺羅連忙道：“天色不早了，不敢耽誤大人的行程。”她說著，很殷勤地幫趙懷遠打簾。她盼著趙府尹快點走，結束這別扭的一天。

    趙懷遠瞥了一眼立在轎子邊的她，什麽也沒說就走了。

    薑綺羅鬆了一口氣，並沒有注意到一邊的柳枝麵染桃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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