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九霄一臉鬱悶了好幾天，沒想到隻是求趙懷遠幫個小小的忙，反而把自己又推到了祁王殿下的眼界裏。

    他打小就是個耀眼的孩子，皇帝陛下有一回宴會上見過了他，說他是未來的王佐之才。這話就像個緊箍咒，不僅越宰相可勁兒的培養他治國平天下的那一麵，及冠之後宮裏幾位或大或小的皇子都來籠絡他，希望他能成為手下的策士。

    但是越九霄不想，越是被四麵八方的壓力推向出仕之路，他就越盼望閑雲野鶴的日子，這也是他為何憤而離家出走，在一個山旮旯裏藏起來。

    可是樹欲靜而風不止，不是他躲了各位皇子就放過他。在陛下的諸位皇子之中，太子自然是最尊崇的，但是要論能力更強，要說太子的六弟祁王。這位皇子論身份、性情、能力，都無可挑剔，隻是因為晚生了幾年，敗在了“立長不立賢”的教條之下。

    這位六皇子祁王也是第一個找到越九霄藏身之處的，但看這一點，越九霄還是刮目相看的，不過就算是祁王親自駕臨，約他密談，他都沒有動心，祁王野心甚重，越九霄覺得他們倆相處不來。

    因為在越九霄麵前已經承認了對儲君之位的渴望，祁王必須要防備他走漏風聲，但是宰相之子不是可以殺人滅口的對象，所以隻好派人看著他。另一方麵，這也是為了時刻與越九霄保持聯係，既可以偶爾聽聽他的政見，也說不定他什麽時候改了心意。

    這就是越九霄身邊會有暗中幫助他的黑衣人，可是現在這家夥成了最可怕的催命符，他要奪走的不是越九霄的命，是他的自由。

    難道他還能躲嗎？

    門吱呀一聲打開，越九霄跳了起來，心裏打定主意，如果是黑衣人，他就翻窗逃跑，能躲一刻是一刻。

    還好還好，來的是薑綺羅。越九霄長出一口氣，過去抱住了她，仿若死裏逃生。

    “你怎麽了？”

    “沒什麽，看到來的是你，喜極而泣。”

    薑綺羅一腦門冷汗，越九霄撒嬌的本事比涵兒差遠了，非常油膩，薑綺羅嫌棄地推開他，在書桌後麵坐下。算賬可以在染坊，正經讀書寫字還是要來這村子裏唯一像樣的書房。

    “你要寫信？”越九霄挪到她身邊，周到地為她鋪紙研墨。

    “是啊，我剛剛從一堆賬冊裏翻出來了這個！”她說著拿出一封封裝嚴肅規矩的信函，封口處已經打開，越九霄從當中取出信紙。

    “宋老板推薦你去參加織染大會？”越九霄眼睛一亮，再往下翻看，更覺得高興：“這個大會在泰安開？”

    天不絕我！泰安在山東，泰山腳下，離京城可是好遠一段距離，祁王殿下總不能追到那麽遠的地方吧？

    薑綺羅點頭道：“是，在泰安，不過我不打算去。”

    “為什麽？”他幾乎是喊出來。

    “因為遠啊……”薑綺羅覺得真是多此一問，“煩心事一樁樁一件件，我一直忘了宋老板這封推薦信，剛剛才碰巧看到。你看看這日期，就在半月之後了，我們什麽也沒準備啊。我這兒正要寫信給宋老板和泰安那邊，請罪說不去呢。”

    “這可不行！綺羅，你要去，一定要去！”越九霄把薑綺羅手中的筆奪了下來，開始一條條細數參加織染大會的好處。“你看，你染出來的金紗不想讓天下人都見識見識嗎？還有霍師父，他終於重振旗鼓，這正是個造勢的好機會啊！再說了，你不想博覽眾家之長嗎？”

    薑綺羅是動心的，隻是放不下染坊，春草紀寧她一定會帶著同去，這樣就不知誰能管理染坊。

    越九霄不讓她打退堂鼓，說道：“難道你這輩子都不出這小山村了嗎？這正是個選賢任能的機會，看看誰願意承擔管理染坊，就讓他們承擔起來，等你回來，選能力出眾的委以重任，也好漸漸春草的負擔。這應該叫願者與能者並舉。”

    薑綺羅覺得這個建議甚妙，說道：“我就說，你是很適合為官的，這就是朝廷選官的製度嘛。”

    這話正戳中越九霄的痛處，他催促薑綺羅重寫一封確定赴約的書信，然後火急火燎地把修築房屋水渠桑園的事都布置了，著急忙慌地幫薑綺羅籌備趕赴織染大會的事宜。

    春草從來沒有去過比京城更遠的地方，聽說要去另一個行省，開心得幾宿睡不好覺，弄得阿金也心裏癢癢，求薑綺羅帶上她。除了她倆，還有霍師傅和紀寧，薑綺羅當然不會留下薑涵，那麽奶娘也要跟著照顧。

    這一大家子浩浩蕩蕩，要準備的行李不下十幾個竹奩，遑論車馬。奶娘想著就發愁，沒想到不過幾天就被收拾妥當了，這個力挽狂瀾的人居然還是一向不管家務的越九霄，實在令人咋舌。

    連紀寧都覺得此事有鬼，平常他們去鎮上趕趟集越九霄都躲懶不參與準備，這一次如此積極，真令人不安。

    待到出發那日也是越九霄第一個早起，把所有人都喊了起來，推著他們爬上馬車。“快走，快走，耽擱不得！”

    霍師父瞅了他許久，小聲問他：“你屁股後麵有債主嗎？到底欠了多少，我們幫你還還不行嗎？”

    越九霄煞有介事地搖頭，什麽也不肯說，隻是小心地探頭出車廂，四下觀察，確認沒有一個黑影跟來。

    從京城到泰安的路說遠不遠，說近不近，若是疾馳，三五日也到得。不過春草和阿金玩心很大，一路上看這看那，走走停停，耽誤了許多時日。薑綺羅本也有散心之意，所以由著她們，隻有越九霄除外，每當他們行程慢了，他就如坐針氈。

    這一天他們終於又行進了，中午時分磨磨蹭蹭地走向個小縣城。離城門還有一裏許的時候，忽然來了一群官兵，勒令他們下車跪拜。

    幾人都很疑惑，不過官兵雖然嚴厲，卻沒有無禮之舉，所以他們也就聽從命令了。

    一下車，越九霄回頭望了望遠，不覺一陣暈。遠處有一隊雄壯的人馬靠近，當先有八麵杏黃旗幟飄揚，不是龍旗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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