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九霄與黑衣人在鬥室之內交鋒，兩個人都不用兵刃，但屋中仿佛處處刀光劍影，叫人喘不過氣來。偏偏兩人都想秘密了事，所以無論出招還是應對都悶聲不吭，屋裏隻有乎乎風聲，還有掛在窗口門框上的垂簾在獵獵抖動。

    越九霄看準了時機，雙拳揮出，擊向黑衣人胸口下寸許之處，那是人體要害，一旦被打中，再高的高手也要半天胸悶氣短。

    黑衣人笑了一聲，他好像隻有在打鬥中才有快意，笑過之後，他不緊不慢地閃身一躲，手臂一推，正把昏迷中的薑涵推道越九霄拳下。

    越九霄硬生生收住力量，不過回撤之力太強，他無處泄力，隻好身子一擰，撞翻了牆邊的木櫃。

    屋外傳來奶娘的聲音：“先生，沒事吧？涵兒淘氣了嗎？”越九霄給薑涵講功課時奶娘多在一邊聽著，進來天氣好，她喜歡出去吹風，所以不知道屋裏的情形。

    越九霄一邊盯著黑衣人，一邊故作輕鬆地喊道：“沒事，是我打翻了東西，我自己收拾就好。”一個涵兒落在對方手裏已經很棘手，他不想雪上加霜。

    不過他也想明白了，眼下的他沒有勝算，別說對麵本就是以暗殺刺探見長，何況還有涵兒這個籌碼與擋箭牌。

    越九霄見雙方落入僵持的局麵，吐了口氣，說道：“能不能告訴我，我哪裏違背了和你主子的約定？”

    黑衣人哼了一聲：“明知故問！你與主公約好，不過問政事，不卷入皇位之爭，就是為了確保你兩不相幫，我才不得已貓在這破村子裏監視你。隻是我沒想到，百密一疏，還是讓你勾結了太子！”

    越九霄越發摸不著頭腦：“我勾結太子？我多少年沒見到他了，怎麽勾結他？”

    黑衣人還不信他：“你自然有你的鬼主意，這次太子黨羽清查京城商戶，不是你推波助瀾？這件事你推也推不掉！”

    饒是越九霄也被這過量的情報砸得暈頭轉向：“不對啊，我隻是請順天府衙去薑家查稅，目的隻是要給薑老爺找點麻煩，別的事可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

    黑衣人怒道：“狡辯！那順天府尹為何向太子力薦你出山？甚至要求給你安排一個太子府幕僚的差事？”

    越九霄一頭冷汗，趙懷遠可真能搞事，也不問他一聲就瞎推薦。“你相信我，那隻是這位府尹太正直，我在山裏日子過得好好的，沒有那個意思。你等著看吧，太子若派人來，我必定回絕。”

    黑衣人微微揚起頭，用掩在黑巾下的鼻孔看越九霄：“說得容易，你為太子一黨立下大功，他們怎麽會容你回絕？”

    “大功？”

    黑衣人剛剛打了一陣，又罵了好久，總算是平靜了一些。他依舊控製著薑涵，對越九霄說道：“陛下早定下要出巡，戶部的錢都用光了，誰知道北方戰事忽然又吃緊，國庫一點銀子也擠不出來。正好順天府衙一招突如其來的查稅，逼得不少商戶自動上繳偷漏的稅款，算是解了燃眉之急。陛下點名表彰他，不過他麵聖時把功勞都算在太子身上了，倒讓太子多了好幾百戶的封賞。”

    “等一下，你說的這些，隻能證明順天府趙府尹是太子的人吧？怎麽就扯到我身上了？”

    黑衣人被越九霄說得一愣，好像也發現這頓脾氣發得有些不對。他不由自主放下了薑涵，越九霄趕緊把孩子摟過來，藏到背後。

    黑衣人說：“趙懷遠？他看起來一副與世無爭的樣子，居然是太子那一邊的人！我們竟然都沒看出來！”

    越九霄知道他是逃脫了黑衣人的怒火，於是好整以暇道：“你們這麽消息靈通都不知道趙府尹的立場，我更無從得知了。不過通過這件事讓府尹大人暴露出來，也算我幫了你主子吧！”

    黑衣人怒道：“想得美！趙懷遠出手還不是因為你的建議？所以最終的結果還是你的錯！”

    越九霄摸著下巴發笑：“你是不是被你主子罵慘了？你剛剛也說了，搜剿上來的銀子也就是解個燃眉之急，真正的禍根還沒除，算什麽大功？”

    黑衣人焦急道：“可是此消彼長，太子在皇帝陛下心中的地位越來越穩固，祁王殿下就再難上位了。不行，這事是你惹出來的，你要隨我回王府向殿下效忠！”

    黑衣人說著伸手來捉越九霄，越九霄遊魚一般地滑走，憤然道：“憑什麽！我還有好多事情要做呢！這村子裏要新修馬廄、雞舍，山上還要建個防野獸的柵欄，水渠裏麵堆了好多碎磚，我還要找人來清……”

    “你是說，這些雞零狗碎的破事比祁王殿下的大業還重要？”黑衣人握緊拳頭，渾身蓄力，隻要越九霄的答案讓他不開心，亂拳就要招呼上去。

    越九霄當然不會去招惹他，搖頭說道：“我隻是說我誌不在功名，你和你主子都不要強求為好。”

    黑衣人把桌上一踹，上麵的文書灑落一地，翻到的硯台摔得七零八落，墨點兒撒了一片。“不入幕祁王府？我燒了這座村子！”

    越九霄無可奈何道：“能不能學學你主子的隱忍持重？太子在那邊整肅商戶，你們在這邊放火燒村，你不怕給你主子抹黑嗎？我不是威脅你，我爹好歹是宰相，在皇帝陛下麵前說話的機會天天都有……”

    黑衣人知道越九霄所言在理，其實他本也不敢造次，畢竟越九霄是他主公祁王一心想要納入麾下的人，真得罪了可不好。

    他看著有恃無恐的越九霄，實在不知該拿這家夥如何是好，冷不防門開了，傳來阿金的驚呼：“越先生，你的屋子被炮仗炸了嗎？”

    若是平時，黑衣人不會察覺不到有人靠近，隻是今天被越九霄氣糊塗了。他發現露了行跡，奪門便走，把堵在門口的姑娘擠得踉蹌摔倒。

    他也沒工夫管這些了，飛鳥一般隱入樹林中，隻留下一句話回響：“越九霄，我非要你入幕王府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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