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金看到亮閃閃的刀尖，更看到刀尖後車夫猙獰的臉，非但沒有停下哭泣，更是尖叫起來。

    車夫惱羞成怒，吼道：“這是你自找的，反正毀了你的臉也不耽誤我要贖金！”說完，刀尖就對著她的臉頰劃了下去。

    隻是他的刀最終沒能落在阿金臉上。在落刀的前一瞬，他感到背上一陣酸麻，正在奇怪之時，忽然覺得渾身的力氣都如大河東入海一樣消失了。再往後，他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阿金也一樣的什麽都不知道，她抱著腦袋痛哭了許久，發覺車夫並沒什麽動靜，這才顫抖著睜開眼睛。她隻看到車夫倒在路邊，背上一片殷紅，他的臉上還殘存著驚詫的神情，看來不能相信死亡的突然。

    阿金向後挪動了兩步，後背重重撞上車子扶手，一陣劇痛。可是她像是沒了感覺一樣，眼裏看到的隻有地上的死人，聽到的也隻有他死前的獰笑。

    “死人了……怎麽辦？”她抱著雙肩瑟瑟發抖，車夫死了，反而比他活著時要更可怕。

    她終於想出了一個像樣的對策：“應該去報官！”於是阿金跌跌撞撞地爬下車，抱著小包袱往來時路跑去。可是車夫走的路不是通往念羅村的，她現在根本不知道身在何處，更不知道京城在哪。

    “啊……怎麽辦……”

    “上車，我送佛送到西。”

    忽然之間，阿金聽到不遠處傳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她悚然回頭，顫聲問道：“誰在那兒？”

    從路邊的小樹林中走出一個黑漆漆的人影，他的額頭麵容被烏巾覆蓋，身子也被黑衣黑袍掩蓋，甚至連他冷冰冰的聲音都像黑不見五指的永夜。

    阿金眼見黑衣人步步逼近，渾身的汗毛都立起來了。這個人看上去可比剛才那車夫更可怕。

    黑衣人走近了，卻在阿金麵前轉了個彎兒，一步踏上了小驢車：“再不抓緊時間，你休想在日落前回念羅村。”

    阿金吃一塹長一智，抱著懷疑的態度問道：“我怎麽能確定你真的認識回村子的道路？”

    “你們那個破村子，村口有兩塊大石頭，一塊像條死狗，一塊像被打扁臉的和尚。村子東邊是河，河經過山下，河灘上是桑園，肥料的味道很難聞……”這個破村子，真是窮山惡水。

    “好啦，我相信你啦！你知道得很清楚嘛。”

    黑衣人隻是哼了一聲，要知道他比阿金更早進入那個村子，隻是無人知曉。

    阿金抱著包袱爬上車子，還不忘和黑衣人保持距離。不過她難免仔細端詳這個可怕的救命恩人，看著看著，她忽然想起了什麽：“啊！我認得你！”

    她幾次三番，有意無意地闖入越先生的書房，不止一次撞見一個黑衣人，那個人跑得飛快，一度被她認為是鬼。不過現在回想一下，那隻黑衣人和眼前這隻好像一模一樣啊！

    她一下子激動起來：“在泰安的時候，你是不是也救過薑小姐？還有涵兒，你也救過他吧！”

    黑衣人聽了隻以冷哼回答。

    阿金更開心了：“你還幫涵兒取過掛在樹上的風箏！”

    那簡直是他密探生涯的汙點……

    阿金一下子不害怕了，坐在他背後一個勁兒問道：“我給你留過好多好吃的，你都找到了嗎？”

    “閉嘴！”

    阿金意識到黑衣人是他們的保護神，卻是個脾氣很暴躁的神，她隻好老老實實地坐好，黑衣人催動小黑驢，他們加快速度離開了事發之地。

    阿金看著瞥見躺在地上的屍體退後至不可見處，有些憂心：“就這麽把屍體扔在那兒好嗎？”

    “自會有人去順天府報案，你不必卷入是非。”

    阿金點點頭，又問他：“我不認識這個車夫，他為什麽要抓我走？”

    “這人是個惡名在外的拐子，化裝成車夫拐賣少女是他常用手段，目標大都是才入京不久的外鄉人。這些人人生地不熟，容易被帶走。你們租了間大院子，明顯家底不薄，他可是早就盯上你們了。”

    阿金聽了被嚇得一身冷汗：“他一直在我們家附近嗎？真可怕，我從來都沒注意到！”

    黑衣人冷笑不答。阿金這種一沒眼力二沒工夫，她能意識到有個人每日以不同裝扮出現在薑家附近，那才是奇了。至於他，自然是一早發現可疑，隻是他的工作以監視觀察為主，隻要拐子沒有最後伸出魔爪，他是不想節外生枝的。

    至於救阿金，他和梁曦公主的情況相似，都是受命幫助綺羅坊的生意，不過一個是受主公之命，一個是受嫂子的委托。既然阿金是薑綺羅重要的助手，他就沒有坐視的理由。

    阿金聽了黑衣人的一番解釋，伸手抹去滿頭的汗：“幸好今天是被我撞上了，萬一換成涵兒，薑小姐非要嚇病了不可。”

    黑衣人不置可否，據他所知，薑涵遭受的得逞或未得逞的綁架可不少，薑綺羅到現在不還活得挺好？

    說完了這些，黑衣人再也沒有理會阿金，因為她問得那些問題沒法回答，比如：“你叫什麽？”“你喜歡吃什麽？”“你平時偷偷監視人時都住在哪裏？”

    “安靜！”

    阿金隻好怏怏地在車子後坐好，不過她心裏依舊很高興，這麽近地見到了保護她和涵兒的人，說明她誠心的祈禱是有用的。

    小車吱吱呀呀地走著，小驢子踢踢踏踏地發出蹄音，他們終於在天擦黑的時候回到了念羅村。

    還不到村口的時候，黑衣人就忽然沒影兒了，臨走時他吩咐道：“我不想見這兒的村民，收拾好你要帶的東西出來。”

    阿金在一眨眼之間就看不到他了，一下子驚慌起來，她想呼喚黑衣人，可是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這麽一想，還挺不甘心的。

    “阿金姐，你怎麽回來了？”在村口玩耍的孩子們瞧見了她紛紛湧上來，“給我們帶京城的糖了嗎？”“還有玩具！”

    阿金和村裏的孩子都很友善，笑著說道：“就知道糖和玩具，就不知道心疼我趕路辛苦呀？”

    孩子們笑嘻嘻的，擁著她跑回了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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