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府尹伸出手，拈住了柳枝的袖口，柳枝的心如春潮亂湧，期待著趙府尹能再多做些什麽。

    趙懷遠看著衣袖上編織出的花紋，對柳枝微微一笑：“你家小姐當真是心思靈巧。”

    “嗯……是呢。”柳枝不得不陪笑。

    趙府尹終究是不善於言辭的，除了這一句就再也沒有別的誇讚。

    他們就這樣去了城南。白苗兒也換了衣服跟隨，畢竟隻有柳枝一個太孤單也太不自然。柳枝暗自將白苗兒和自己相比，覺得穿一樣的衣服，果然還是自己好看。

    兩個姑娘在水井附近行走，路人看到她們的打扮有的讚歎，有的驚訝，也有多嘴的問道：“你們不怕挨打呀？”

    白苗兒像她一貫的那樣低著頭不說話，柳枝隻好尷尬地笑，她當然害怕，被迫接這個差使她簡直要恨死綺羅坊了。

    她們漸漸走到人少處，柳枝的心懸了起來，白苗兒說道：“沒事的，府尹的人一定在暗處。”

    就像是故意不給白苗兒麵子一樣，巷子深處忽然走出來幾個拿著木棍和小刀的人。“喲，你們那麽招搖，是故意不給我們麵子啊！”“前兩天那些挨了打的女人沒把話放出去嗎？看來咱們哥幾個活兒沒幹利落啊！”

    來人步步緊逼，柳枝和白苗兒步步後退，柳枝覺得腿腳一軟，連後退的力氣都沒有了，坐倒在地。她終於忍不住大喊了一聲：“府尹大人救我！”

    幾個抄家夥靠近的人驟然停了下來，警覺道：“媽的，原來有點子埋伏！快撤！”

    他們撒腿就跑，七拐八拐地潛入了巷子深處。順天府的官兵從後麵趕來，他們對這些裏弄的了解比生活在這裏的混子可差遠了，追過幾條小路就找不到蹤跡了。

    官兵重新聚集回來，全都兩手空空。趙懷遠見功虧一簣，不免有點沮喪。柳枝忽然抽泣起來：“都是我不好，我太害怕了……”她用手背抹眼淚，正好露出摔倒時擦傷的手心。

    換成是官兵掉鏈子，趙懷遠必定按律處罰，不過柳枝一介弱女子，又是他要求當誘餌的，他真是無從動怒。

    “趙府尹，他們當中有一個人我認得。”白苗兒想了很久之後才開口。

    趙懷遠疑惑道：“你怎麽會認得這樣的人？”

    白苗兒黯然道：“潘管事帶著我去過薑老爺家，我在那裏見過的。”

    潘管事是白苗兒的一段噩夢，重提舊事是痛苦的，趙懷遠覺得很過意不去，可還是要問清楚。

    白苗兒告訴趙懷遠，薑家過年時宴請過不少布店和染坊的老板，那些老板未必都有頭有臉，薑老爺隻是要這些人在商會裏給他助威。剛才她見到的就是一個在城南開小布店的。薑家除了生產給大內和貴族用的布料，也有便宜些的，隻不過這些布上不了瑞錦莊的櫃麵，就留給外麵的小店去賣，這個城南的小布店就是當中之一。

    趙懷遠聽完了很敬佩：“虧你過了這麽久還記得。”

    白苗兒麵露厭惡之色：“潘管事拉著我給他們一個個地敬酒，那些人喝醉了，樣子惡心得不行，我怎麽會忘。”

    趙懷遠沒有追問，那種烏煙瘴氣的場所，隻怕毛手毛腳的事少不了。“白夫人，你還記得那人的名字或者是店鋪的名字嗎？”

    白苗兒這卻記不得了，參加薑老爺宴會的人太多，記得模樣已經很不錯了。

    趙懷遠發了狠：“那我們就把城南翻過來，不怕找不到這一個布店老板！”

    “是！”

    衙差果真把城南所有的布店都搜查了一遍，把老板一個個揪出來給白苗兒指認。有些店鋪說掌櫃的不在，趙懷遠不聽解釋，一概閉店貼封條。

    如此雷厲風行的手段逼得所有掌櫃都自覺地來府尹大人麵前證明清白。趙府尹坐鎮於城南最寬闊的一條街道中央，四周都被官兵封了路，這裏成了個臨時的府衙。

    一直折騰到幾乎黃昏，整個城南被官兵攪得雞犬不寧。最後，官兵排查了剩餘幾間布店，不惜追查到幾位掌櫃的家裏，無論是養病的還是早已轉行的，全都被抓到了趙懷遠麵前。

    那個被白苗兒認出來的家夥當然也沒能逃過去。

    趙懷遠打量了一眼這個其貌不揚、麵貌猥瑣之人，看到他的衣服十分寒磣。

    趙懷遠冷冷地問道：“你為何要對綺羅坊的人下手？”見那個人耿著脖子不說話，他使了個眼色，衙差中有人走上去劈裏啪啦就是一頓耳光，那人的臉頓時腫起來了。

    “官員有問而疑犯不答，按律掌嘴二十。你要是還不答，刑罰加重，可不是耳光這麽簡單了。”

    那個人隻好交代：“綺羅坊的麻布搶了我的生意，我半個月隻賣出去三匹布，我現在沒飯吃，家裏還有老婆孩子，我不毀了她的生意，難道要全家餓死？”

    “所以你夥同那群流氓上街打人？”不過他不像是能策動這麽多流氓上街大人之輩，趙懷遠於是問道：“你的同謀是誰？說！”

    整個城南的布店老板都被趙懷遠拘押在街道邊，他們聽到這一聲質問，紛紛低下頭。趙懷遠更確信了自己的推斷，隻怕要壞綺羅坊生意的不是一個人呢。“哼，你要是不說，本府就要查一查你的妻子兒女有沒有包庇罪犯，知情不報的罪過。”

    疑犯驚奇地抬起頭，慌張道：“趙大人！你一向都是公正廉明的，怎麽能隨意查我的家人！”

    趙懷遠麵不改色，坐在臨時搬來的板凳上都有一股八風不動的氣派：“本官的公正廉明是對良民的，執法如山就是給你這樣不說實話的刁民。你還不老實交代的話，本府這就發緝捕令了。”

    跪在府尹麵前的人瑟縮著低下頭，圍在兩旁的布店老板之間彌漫起一股恐慌的氣息。他們沒有想到這個年輕的順天府衙會為了一件打人的案子鬧得地動山搖。

    忽然間，人群裏有人滿懷激憤地大喊：“府尹大人，你在做什麽！？”

    話音落下，薑綺羅分開擁做一堆的眾人，終於來到了趙懷遠對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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