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被會長取賬本，源家有眼力的小廝就盯住了。等到源老爺點頭哈腰地帶著源銘和薑綺羅推出雲歸樓的時候，源家的隨從中就少了一個人。再等到薑綺羅和源老爺扶著痛不欲生的源銘回到無寒齋時，消失的小廝又再度出現，將會長的賬本完好地呈給了他家公子。

    源銘把賬本往邊上一扔，哼唧著罵道：“長眼睛沒？先給我把傷敷了！”

    源老爺把兒子扶到床上，下一刻就開始嚎啕大哭：“兒啊，爹不好，爹下手太狠了！你細皮嫩肉的，哪裏禁得住我這一頓毒打啊！你娘泉下有知，還不還陽來索我的命……”

    源銘趴在床上一臉不耐煩：“你哭什麽？我還有氣兒呢！”他說話時牽動了背，不由得齜牙咧嘴：“嘶……姓關的老家夥，居然還有看打人的愛好，真他娘的變態！”

    源家小廝捧著上好的金創藥進來，源老爺一張臉上老淚縱橫，他快要哭暈過去一般，顫巍巍的雙手根本拿不住藥瓶。

    “你來！”他把金創藥遞給了薑綺羅。薑綺羅正想著源公子上藥她不便在場，這下卻跑不了了。源老爺抽泣著說道：“那群臭小子下手沒個輕重，還是女人來上藥溫柔些。”

    薑綺羅無法推辭，反正她也不忌諱什麽男女之防，幹脆地打開金創藥在源銘旁邊坐下。她手指上蘸了些金創藥，剛碰到源銘的傷口就聽聞一聲痛苦的哭嚎。這一嗓子並不是源銘的喊叫，而是他爹想象著兒子承受的痛苦，替他哭了出來。

    源銘一揮手，命他家的小廝把老爺攙下去，可別他的傷還沒治，源老爺先來個憂鬱成疾。

    源家的藥膏質量上乘，觸手細膩溫潤，聞之還有淡淡苦香，用在肌膚上非常柔和，並沒有什麽刺痛。

    源銘伸手拿過剛才丟掉的賬本，翻看了幾頁，又狠狠地扔到了地上，罵道：“老賊圖，老奸巨猾！”。

    薑綺羅拿過紗布，正要幫他裹住傷口，看他火氣這麽大，連忙按住他免得撕裂傷口。“源公子，賬冊又什麽問題？”

    源銘別過頭來，眼睛裏閃爍著難以言喻的光：“是假的。”

    薑綺羅的肩膀沉了下來，拿過賬本仔細翻看。她對賬目不如源銘熟悉，看了好一會兒才發現當中的破綻。“的確是假賬……”她頹喪地靠在床幃上，不為計策失敗而悔恨，隻是很可憐源銘白挨了這一頓打。

    薑綺羅看著源銘滿布血痕的背，不免替他疼：“源公子，你別太在意，專心養好傷再說。”

    源銘不屑地哼了一聲：“笑話！我這頓打絕不白挨！”

    源銘這麽說著，不過在城那頭的雲歸樓裏，會長卻把他當成了個笑話。他摟著半露酥胸的歌姬笑道：“姓源的父子倆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他們要放什麽顏色的屁。哼，想查我的帳？沒門！薑賢侄，你說是吧？”

    “哈哈哈，會長就是會長，不服不行！來，小侄敬關會長一杯！”

    與關會長對坐的，正是薑大器，在源家父子走後不久他就來了，順便帶來他爹新聯絡了幾個朝中官員一起打擊漕幫的事情。他看到宴席上有客人留下的痕跡，便故作不知地問起剛剛是誰來過。

    會長得意洋洋地告訴薑大器他早已看穿源老爺的機心，所以將計就計地送了一本假賬目給他們爺倆。

    薑大器發出爽朗的笑：“源家父子忒不知天高地厚了，會長，你知道嗎？他們爺倆還大言不慚地在我家對麵租房，在後牆上開了個洞，天天在哪兒盯著我家瞧，不是跟看門狗一樣嗎？”

    會長聽了哈哈大笑，伸直了胳膊猛拍薑大器的腿。也就像薑哥哥走慣了江湖，這才沒有被他打折。

    兩個人又說笑了好久，新曲子聽了一輪，新編的歌舞又賞過幾番，薑大器說道：“會長，我爹說打通那幾個大官需要一筆錢，這錢他想從會裏支出。”

    會長聞之色變：“為何？這整件事都是薑老爺策劃的，為何要動會裏的錢？”

    薑大器撓撓頭說道：“好像是說，以我爹的名義就擺明了是薑家和漕幫的私怨，在官府那邊說不過去。”

    關會長瞪著薑大器說道：“胡說！難道以商會的名義給錢就說得過去了？”

    薑大器露出一副委屈又為難的樣子：“爹如此說，小侄也不是很懂。”

    會長歎口氣，對薑大器沒有辦法。這個小子直腸子，但是蠢，和他沒法講道理。

    “會長，我爹還說，這錢不是讓幫裏白出的。他用了多少，自然會從薑家挪錢來補上。”

    關會長不耐煩道：“你爹難道不知道，商會也周轉不靈呢？前段時間在泰安辦的織染大會花了多少錢？光是安排各家的食宿就用了小一半的會費呢。”

    薑大器一副不知柴米貴的樣子，無憂無慮地說道：“會費不夠再去收就是嘛。這是我爹交代下來的事，辦不成我回去又要挨說。你就行行好，把錢支出來吧！”

    關會長拿起酒杯又灌了一口，想起剛剛源銘家送來的金子，倒是正送對了時候。“好吧！我就破例答應一回。薑賢侄，這是看你遠道而歸，我不想駁你的麵子啊。”

    薑大器拍著桌子大笑：“會長真是爽快人，小侄欽佩不已。會長，今天就讓小侄陪您不醉無歸！”

    會長常年飲酒，千杯不醉，聽聞薑大器常年行走江湖，也是個能喝的，忍不住為遇到一個好對手而意興高昂，端起酒杯就和薑大器連幹三杯。薑大器毫不示弱，奉陪到底，就這樣和會長從晌午喝到了日暮。

    終究還是薑大器年輕些，身子壯實些，等到會長趴在舞姬軟軟的胸膛上時，薑大器隻是腦子有點暈眩而已。

    美貌的舞姬甜笑著擁過來，要扶他去寬衣休息，薑大器酡紅的臉上又蒙了一層羞澀，他客客氣氣地擺脫了玉手的糾纏，捂著嘴巴往門外走，說道：“不可唐突姑娘們，不要跟來，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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