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銘樂嗬嗬地推開大門，院子裏的強光投進來，晃得屋中人睜不開眼。薑綺羅趁著趙府尹分神，連忙甩開他的手。

    源銘慢慢地經過趙府尹身邊，拿眼角覷著他：“你就是和薑綺羅定下婚約的人啊？”這件事源銘早就得知了，不過他眼下的目標是從薑老爺手中搶地盤，令他蒙受拒婚之恥的趙懷遠一直沒有顧上。

    趙懷遠微微揚起頭，他心裏覺得莫名其妙，卻並不想理會源銘挑釁的語氣。

    源銘接近趙懷遠，鼻子裏哼出的氣噴在府尹的臉上：“奪妻之恨，本公子絕不會忘！”

    “本府無暇理會你的無理取鬧！”他看看躲在椅子背後的薑綺羅，說道：“案子再有進展時，我再來找你。”

    說完，他深深看了薑綺羅一眼，負手出門。

    源銘抱著胳膊對他的背影冷笑：“就這樣還傳說是愛民如子的好官呢？比你哥還像強盜。”

    薑綺羅不悅道：“第一，我哥不像強盜，他隻是想當英雄好漢。第二，趙府尹的確是個好官，不說別人，單單我們那個村子就是承蒙他的照顧才有起色。”

    源銘認準了趙懷遠不是個好東西，任薑綺羅怎麽說都不信。薑綺羅隻好聳聳肩，問道：“源公子為何來我這兒？”

    源銘拿扇子一敲手心：“我險些忘了。商會那邊可出了件大事，”他的臉色沉下來，說道：“你爹傳信給各家商戶，說他要退出商會。”

    “退出？他怎麽會退出？我還以為再選新會長時他要力爭一把呢。”薑綺羅不解地搖頭。

    源銘瞪著她：“你問我？我也奇怪呢？沒時間在這兒閑聊了，你先跟著我去瞧瞧！”

    說完，他和薑綺羅一起登上了等在巷子外的馬車。

    他們都沒有注意到柳枝躲在帷幕之後，她手中端著新取來的茶點，原是想給趙府尹配茶用的。可是她沒有想到，回來時看到的是府尹和薑綺羅糾纏在一起的景象，她更沒有想到，府尹心裏藏著的人，並非那個姓白的女子，反而是她的小姐。

    這算是睫在眼前常不見了。

    “咣當”一聲，她手中捧著的茶點摔落在地，黃嫩嫩的糕餅碎了滿地，她卻如不知道一般。她的心中很亂，趙夫人死了，白夫人死了，難道對薑綺羅，也需要……

    薑綺羅和源銘驅車趕往瑞錦莊總店門前，隻見一片人山人海。進店買布的客人不知道有幾個，但是擁在牆外看告示的看客卻實在不少。

    源家的小廝趾高氣昂地分開眾人，給源公子和薑綺羅開出一條窄道。薑綺羅讀罷了瑞錦莊張貼的告示，憤懣地歎出一口悶氣。

    告示上說，薑老爺覺得織染商會近日來烏煙瘴氣，以下犯上、結黨營私的事情多不勝數，他很寒心，所以決定不再這個他曾慶祝過心血的商會中繼續停留，痛惜之情，筆端隻能訴諸萬一，請各位同行體諒。

    薑綺羅冷冷地一笑，不必說，薑老爺是把過錯都推到她和源銘這夥人身上了。哼，要說結黨營私、烏煙瘴氣，還不是他老人家在背後操縱的？

    薑老爺的告示對於路人而言隻是場不知所謂的熱鬧，他們說笑著，很快就散去了，最後隻有薑綺羅和源銘留在原地。

    源銘抱著胳膊說道：“我本也以為老家夥會借著選會長的事來和我一較高下，誰知道他卻縮頭了。”聽他的語氣，也不知是慶幸還是惋惜。他又低聲道：“他若是真的放棄還罷了，隻怕這是一記虛招！”

    薑綺羅回頭問道：“什麽意思？”

    源銘說道：“瑞錦莊是織染大戶，更是商會的頂梁柱。雖說這柱子腐朽不堪，可若一下子沒了，商會也要垮了。”

    薑綺羅皺眉道：“可是還有你們源家，以及不少大商戶，商會何至於就垮了？”

    源銘慢悠悠地打著扇子，瞪了薑綺羅一眼：“你到現在還沒看出來，商會裏有多少人唯你爹馬首是瞻？瑞錦莊一撤，他們隻怕也不會留下。”

    薑綺羅覺得加入商會這幾個月來，織染商會什麽忙也沒有幫，反倒添了不少亂，於是甩手道：“他們不願留便不留唄，難道沒有他們天還塌了不成？”

    “幼稚！膚淺！”源銘敲著桌子說道：“若是沒有商會，誰來協調同行間的矛盾？誰來和那群絲商棉商討價還價？如果瑞錦莊脫離了商會，便不需再遵從商會定的規矩，他們可以盡情收購蠶絲棉布，把價格炒高，擠跨幾個弱小的同行不是很容易嗎？”

    薑綺羅從不知道這些，喃喃歎道：“原來商會還做過這些事……”

    源銘白了她一眼：“廢話，你以為我們是傻子？把一個沒用的玩意兒供在那兒幾十年？哼，商會是有用的，沒用的是關會長！”

    他望著湛藍的天空，就如同畫中那些指點江山的謀士：“其實本公子原本的計劃是壯大源家，擠掉瑞錦莊，這樣就算商會裏鬧得天翻地覆，薑老爺也翻不出浪花。可惜呀，就因為你們和漕幫的事，打亂了本公子周密的棋局。”

    薑綺羅看他一副悲傷悔恨的模樣，不得不提醒他：“源公子，你還記得嗎？是你親口提出把關會長拉下馬的。”已經有個薑老爺往她身上潑髒水，她絕不接受自己人也這麽幹。

    源銘說道：“那都不重要！我們現在要做的，是不能讓這個商會分崩離析。”

    薑綺羅點頭道：“既然商會終究是重要的，自是不能眼看著散了。源公子，咱們去拜訪那些大商戶。在薑老爺逼迫他們脫離商會之前，咱們先去穩定軍心！”

    源銘一揮手：“我不去，你自己去。”

    “為什麽？”

    源銘一瞪眼：“我是誰呀？河內源家未來的當家人，豈能低聲下氣地去他們門上懇求？薑綺羅，反正你也就是個小老板，這點麵子你還丟得起！”

    什麽意思？

    源銘把她推上車，說道：“養兵千日，用在一時，薑綺羅，去！”他說著對小廝使個眼色，根本不給薑綺羅任何機會，就把她送上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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