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綺羅被抓起來時，心裏咯噔一聲，想著這莫不是關會長餘黨來報複了？不過，她一聽背後的聲音，頓時放下心來。不僅放心，而且生氣。

    “越九霄！你嚇我一跳！”薑綺羅拿胳膊肘往背後那人的肚子上捅去。

    越九霄裝模作樣地喊了一聲疼，又嘿嘿地笑起來：“綺羅，你如此楚楚可憐的走在街上，本就容易惹人犯罪，我隻是善意地提醒你一下。”

    “你？善意？”

    “你覺得我應該惡意一些嗎？嗯，我並非沒這個想法，不過是在朱雀大街附近不敢造次……”

    “你給我滾！”

    越九霄的肚子上又挨了一拳，他總算收斂起來：“不鬧了。我今天才把漕幫的事情解決掉，正要去找你，沒想到在這兒遇到了。綺羅，你又為何來此？”

    薑綺羅悻悻地回答道：“我是來挨罵的。”

    越九霄低頭看著她黯然無神的臉，猛地一打馬，轉向了京城最繁華的銷金窟的方向。

    比起朱雀大街的莊重開闊，這邊更為風情萬種，即便到了深夜仍是笙歌不覺，笑語歡聲從各個曲折小巷裏傳出來。

    越九霄拉著薑綺羅進了一家酒肆，地方不大，卻彌漫著陳年佳釀的香氣。越九霄從前必然是這裏的常客，老板娘一間便熱絡地招呼，一邊笑著責難越九霄許久不來光顧，一邊幫他熱上最好的酒。

    “我先來說好消息，”坐下來後越九霄先開了口：“今日一早順天府送來了初審商會會長的案卷，刑部和大理寺現在都覺得關會長是個賊喊捉賊的小人，已經對他的訴狀置之不理了。”

    薑綺羅呼出一口氣，仍不敢完全放心：“不過會長舉報漕幫，和他自身侵占商會公款，這是兩個案子，諸位大人真的能放下嗎？”

    越九霄頗有深意地一笑：“你以為刑部侍郎和大理寺卿敢得罪江湖第一大幫？隻要給他們一個台階，他們一準兒連滾帶爬地下來。”

    總算還有一件好事，薑綺羅的臉色緩和了幾分。正好老板娘送上酒菜，越九霄為她倒上一小杯，問道：“不過你這邊又怎麽了？”

    薑綺羅歎氣道：“算是廢除會長的惡果，薑老爺和幾個有名望的大商戶都要退出商會，這樣下去，同行們各自為戰，彼此間的惡意競爭也無從避免，這個行業遲早要黯淡。”

    “這倒真是糟糕……於是你就是去遊說要脫離的老板掌櫃？”越九霄看著薑綺羅無精打采的樣子，已經能猜到她經曆了什麽。“你又何必去理會他們？他們打定主意跟薑老爺走，你去了隻怕是自取其辱。”

    “那又如何？試過了才能說死心兩個字。”薑綺羅喝下一杯清酒，甜中微嗆的口感讓她不由得咳了兩聲，不過胸中的塊壘卻吐出來不少。

    越九霄修長的手指撫摸著杯沿，他忽然揚眉一笑，說道：“說到底不過是幾個老頭子要離開商會，根本不算大事。綺羅，你一向膽子很大，這次就不敢再放肆點嗎？”

    “何意？”

    “他們要退，就讓他們退，不僅如此，你還要比他們先退出呢！”

    薑綺羅皺皺眉頭：“難道是通過退出商會之事賭氣？還是示威？這未免太意氣用事了。”

    “誰說的？我是讓你退出商會之後另立門戶，也搞他一個商會，凡是從前被關會長忽視的小商人，你都籠絡進來，也是一股不可小覷的勢力。”

    薑綺羅昏沉沉的腦海仿佛被一道光照亮了，她心裏燃起希望的火苗，不過這火苗卻很搖擺。

    “成立商會絕非易事，成立之後更是要為會中商戶主持公道，否則就和關會長沒什麽兩樣了。綺羅坊的聲音都隻是剛剛起步而已，我現在說成立商會，未免太自大了。”

    越九霄挾起一塊香噴噴的醬肉，喂給薑綺羅，笑道：“眼前不就有個現成的好人選？快笑一個，天大的壞事都不值得你苦成這樣。”

    薑綺羅又唉了一聲，張口咬住了那塊肉。

    無寒齋就在附近，薑綺羅和越九霄吃喝了一場之後，拍響了源銘的大門。雖說是個布店，但是因為標榜風雅，所以越是詩人騷客寂寞的深夜，越要開店。

    源銘正陪著幾個閑散皇親欣賞歌姬的新曲，聽說薑綺羅來了，十分詫異，特意下樓來見她：“你今日下午的經曆我都聽說了，還以為你回家了，怎麽現在就來找我了？”

    薑綺羅答道：“我並不是來找源公子的，我想見令尊。”

    源銘更不明白了：“我爹？這個時辰，爹早回家睡了，有事跟我說就是。”

    薑綺羅說道：“我打算聯絡刑五爺他們，重新立一個商會，不是受大商戶擺布的商會，是真正推動織染技術和生意前進的商會。不過我隻有這個想法，卻沒有人望和能力，所以想請源老爺出山。”

    源銘喃喃道：“另立商會？這倒是個好辦法，就像是一巴掌狠狠打在薑老爺臉上！我讚成！”他笑了笑，忽然又勃然作色：“為什麽要我爹當會長？當本公子不存在嗎？”

    薑綺羅的眉毛抖了抖，說道：“源公子不是不行，隻是令尊更加德高望重。”

    越九霄笑著說道：“再說了，源公子又不擅長同甘共苦，你比較擅長臨陣甩鍋嘛。”

    薑綺羅瞪了越九霄一眼，她是被源銘指使著遊說各家掌櫃的，這事薑綺羅並沒瞞他，原本想著越九霄比較圓滑，沒想到他卻這麽不知分寸，把場麵弄得很僵。

    源銘露出非常稀少的訕笑：“本公子不是背叛朋友的人，隻是今天日頭太毒，我不想出門而已。好，算我對不起薑綺羅，這件事我去跟我爹說。不過招募會員的事還是要你去辦，本公子最近可忙得很，有件大事迫在眉睫，實在無暇分身。”

    薑綺羅嗬嗬一笑，她知道，其實源銘一向不怎麽喜歡刑五爺他們的粗魯，如無必要，他是不會去主動拜訪的，所以這件事，他是一定會推給薑綺羅的。

    好，明天她就要繼續登門之旅，不過這一回的境遇應當好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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