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其樂融融的氣氛被柳枝這一問一下子冷清下來，薑綺羅沉沉地歎口氣說道：“我自然是不會答應源公子，隻是如何能回絕了他又不至於關係破裂，倒是非常難辦。”

    “那趙府尹呢？”這才是柳枝心心念念的事情。

    薑綺羅尷尬地一笑：“原來那天你聽到了……”

    趙懷遠重提婚約之事時，柳枝正在後廚，薑綺羅便認為她不知曉。後來柳枝問過她府尹說了什麽，她想著此事會令柳枝不快，於是便用些閑話遮掩過去。至於後來，因為出了薑老爺退會之事，薑綺羅忙著在各家挨罵，更是想不起來府尹的事情了。

    柳枝苦笑道：“是啊，沒想到最終和我爭奪府尹大人的，竟然是小姐您。”

    春草和奶娘從不知道柳枝對趙府尹的心思，到這時才算抿出些門道，兩個人交換了吃驚的眼神，然後都收起笑容不再說話了。

    阿金更是第一次聽說柳枝的心事，她不像春草一般對柳枝有芥蒂，還心無城府地開玩笑道：“難怪你一直在順天府伺候白姑娘呢，薑小姐把你找回來實在是壞了你的好事啊！”

    這話不知戳中了柳枝的什麽痛點，她惡狠狠地對阿金說了一聲：“多嘴！”

    薑綺羅聽她態度不善，覺得這誤會必須要澄清：“柳枝，這並非爭奪，隻是府尹大人他……對我歉疚之情太甚了。”

    奶娘和柳枝相識最久，自覺該提點她幾句：“柳枝，這事不是小姐的錯，更和阿金沒關係，你也別逮到誰就咬誰呀。”

    柳枝的嘴角敷衍地翹了翹：“奶娘說得是，是我小心眼了。”

    阿金剛剛被柳枝凶了一句，臉色很不好看，薑綺羅瞧見她手邊有個包袱，便問道：“隻是進一趟城，你為何還帶包袱？”

    阿金打開包袱，從中拿出幾根麻杆，有的青黃，有的深褐，形形色色各部相同。阿金臉色露出得意的笑：“這是我去附近的鎮子上找的，據說是從北邊傳來的，那個地方冷，苧麻也長得不一樣。我想試試看移栽過來，說不定也是種新顏色。”

    聽聞彩麻試驗有進展，屋中的氣氛終於又暖起來，薑綺羅將那一把苧麻拿在手中細看，抬起眼來對阿金笑道：“我記得有人離開京城時眼睛都哭腫了，沒想到做事的時候卻很賣力呀。”

    “薑小姐，你想讓我回去幹等著苧麻長個嗎？那可不行，我一定要早點種出新顏色，早點回京城！”

    奶娘和薑綺羅互相對上了眼神，薑綺羅湊到阿金麵前，像是嗅到了魚腥味的貓：“京城有什麽好東西讓你這麽牽掛啊？”

    “不告訴你們！”

    薑綺羅幾個人又在春暉堂留了一會兒，叮囑春草保持心境平和，之後便散了。阿金回一趟京城不容易，於是留宿一晚。

    因為上午吃了酒席，於是薑綺羅和柳枝都沒有正經吃晚飯。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柳枝下廚房做了一道酒釀圓子，這是她從前跟著奶娘學的，用料和調味都是薑綺羅吃習慣的。

    灶台裏的柴火未熄，廚房裏有些昏暗的光，她用布擦淨了手，低頭望著碗中。這湯很清，搖搖蕩蕩地映出光線，像是琥珀一樣。

    “小姐，如果我今日不問，你是永遠不會對我說實話的吧？”她向碗中映出的倒影輕聲質問，倒影因為湯水的搖動而扭曲破碎，又像是因為她的質問而無言躲避。

    就像是奶娘說的，趙府尹要娶小姐並不是小姐的錯，這話不對，如果不怪小姐，那又怪誰？她的存在就是錯誤呀。

    柳枝的手在微微顫抖，她捏緊了拳頭，告訴自己不是軟弱的時候。“我已經付出了那麽多，如今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廚房外傳來的腳步聲打斷思緒，柳枝喊住了經過的人：“阿金？”

    阿金本要回房，聽到柳枝喚她轉個彎進了廚房。她想起在春草家裏柳枝的樣子，所以渾身不自在，隻在門口站著問道：“有事嗎？”

    柳枝輕輕一笑：“早先的事情是我不好，奶娘罵過我之後我就明白了。喏，我特意做了夜宵給你賠禮，你可不能拒絕哦。”她說著，端出一碗甜湯，客客氣氣地端到阿金麵前。

    阿金接了過來，聞著淡淡的甜香味展演一笑：“你早說嘛，我還以為你沒消氣，要找我算賬呢。”她還想再開兩句玩笑，可是看著柳枝的笑臉，總覺得那下麵還隱藏著什麽，所以要說的話還是吞下了。

    從前，阿金一直覺得春草的脾氣很糟糕，說話前總是要想一想，她以為識文斷字的柳枝會很溫柔，沒想到卻是另一種可怕，比起春草動不動就要撕爛別人的嘴，柳枝姑娘卻能讓人自覺的把嘴巴縫上。

    阿金一天沒怎麽正經吃飯，坐在灶台邊的板凳上吃幹淨了甜點。柳枝笑著接過空碗，說道：“這下你可不許再生氣了。”

    “我本來也沒有。”

    “沒有就好，阿金，你再幫我一個忙吧。”柳枝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

    阿金恍然大悟道：“原來你是有事求我呀，不是給趙府尹送情書那樣的事吧？我不行的，我很怕見官的。”

    柳枝埋怨道：“你以為我腦子裏就隻想著趙府尹嗎？我是讓你給小姐也送一碗。今天我惹到她了，這是賠罪。”

    阿金笑道：“你自己送也行啊，薑小姐很大度，肯定早就不介意了。”

    柳枝幽怨地別開頭：“哪有那麽簡單？我知道對不起小姐，可是現在還不想見她。”

    阿金唉了一聲，想想看，陪伴多年的薑小姐竟然就是情敵，這是多麽糾結的事情，難怪柳枝不願麵對。

    “好吧，我幫你送過去，不過我隻住一晚，不可能天天幫你呀。你還是早點和薑小姐說清楚吧！”阿金說著端著托盤出了廚房。

    柳枝跟著走了出去，眼看著阿金的背影消失在薑綺羅書房的門後，又看到窗紗上映出的薑綺羅的影子站了起來，她的嘴角彎了彎，轉身回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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