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金端著夜宵走進了書房，正要招呼薑綺羅，卻感到一股大力從背後襲來，她的鼻子嘴巴都被捂得嚴嚴實實，連悶哼都發不出來。

    她努力向後仰頭，看到背後的人以黑布蒙麵，晶亮的眼睛似曾相識，她停下掙紮，高興地跳腳。

    “誰在哪兒？涵兒嗎？”書房深處的薑綺羅聽到門板響動，疑惑地站起身來。外麵的安靜令她起疑，她們住的地方不是繁華所在，有些雞鳴狗盜之事也不奇怪，於是她從牆角拿起冬天撥炭火的鐵棒，小心地往外走去。

    “別讓她發現我。”顥天在阿金身邊低語一聲，然後就像水入大海一樣瞧不見了。

    薑綺羅抱著鐵棒走出來，看到是阿金，覺得很詫異：“你怎麽不出聲呢？”

    “我是來……”阿金低頭一瞧，她手裏托著的夜宵不知什麽時候消失了，這下可就尷尬了，薑綺羅還在問她呢。她遲疑了片刻，說道：“我有件事要和薑小姐商量。”

    薑綺羅把鐵棒放穩妥，坐下來問道：“什麽事？”

    阿金眨巴眨巴眼睛，忽然靈光一現：“村子裏有很多孩子想來京城，薑小姐，綺羅坊能把他們都接來嗎？”

    薑綺羅托著臉頰道：“之前已經招了一批人，雖然綺羅坊店鋪多，可是每一家的規模都不大，我們或許用不了那麽多人。”

    阿金不過就是拿這事當個借口，薑綺羅認同與否都不要緊，她“哦”了一聲說道：“說得也是，那這事咱們以後再說吧。”她說完對薑綺羅揮揮手，道了一聲晚安就跑了。

    薑綺羅迷茫地坐在那裏，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啊，阿金怎麽就跑了呢？她這麽晚找來談事情，才說這麽兩句就完了？

    不過說回來，阿金提的事情卻很重要，薑綺羅答應過念羅村的人，要讓村裏的孩子來京城見世麵，許下的承諾可不能忘呀。

    阿金敷衍過薑綺羅之後，在書房附近到處找顥天，繞了幾圈遍尋不到，想著他定是又不辭而別了。阿金懨懨地往臥房走，驚見顥天就在門邊，她笑著跑過去，卻發現顥天正將一根線香模樣的東西探進門縫。

    阿金壓低聲音：“這是什麽？”

    顥天沒有回答，直到香燃盡了，他把殘留的香尾丟入草叢。他貼在門板上聽，沒聽到屋裏有動靜，於是一腳踹開了門。

    屋子裏彌漫著一股甜膩的香味，像是闊太太沐浴時用的香膏，阿金吸了一口氣便覺得昏昏欲睡。

    “你最好等在門外，這是迷香，多吸幾口你明早就別想起床了。”顥天頭也不回地對阿金說完，卻像個沒事人一樣走到了柳枝的床邊。

    他掀開帳幕，柳枝正睡得香甜，呼吸沉沉，她翻個身，一點也沒有聽到有人闖入的聲音。

    顥天繞著床邊走了半圈，又打開柳枝的衣櫃翻了一遭。阿金站在門外拿氣聲問他：“你在找什麽？”

    顥天不睬，彎下腰去瞧柳枝的床底。

    阿金沒奈何，忐忑地守在門外望風。又是迷香又是私闖民宅，難道黑衣人是來做賊的嗎？她好像莫名其妙就成了幫凶呀？

    搜查是顥天的手藝之一，不到半柱香時間他把屋子查遍了，不過沒什麽結果。他抱著手臂站定，最終還是把目光投在了睡熟的柳枝身上。

    他動手從不猶豫，掀開柳枝蓋的薄被就開始搜身。阿金一回頭看到屋中如此景象，氣得大叫起來：“你……”

    她才發出一個音，肩膀處就挨了個小石子，然後喉嚨就像被堵住一樣，什麽聲音也發不出。

    顥天回頭瞪她一眼：“煩人！”他一邊說著，一邊淡定地把手探進柳枝的裏衣，在裏麵摸了一摸，拿出一個金線掐絲的小瓷瓶。他掩在黑巾下的嘴角輕揚：“就是這個。哼，夠謹慎的，睡覺時還貼身帶著，也不嫌這東西又冷又硬。”

    他說完，走到門邊，解了阿金的穴道，說道：“你去廚房幫我找個罐子。”說完了，阿金卻沒有反應，一張臉紅紅的，眼睛水蒙蒙的盯在他臉上。

    顥天問道：“什麽意思？”

    阿金咬牙切齒道：“你是個色鬼！”

    “我？”

    “你剛剛對柳枝……你不是好人！”阿金憤然轉身，但是黑衣人一伸手就扣住了她：“我是不是色鬼不重要，重要的是柳枝可能要害薑綺羅，你要是相幫我查明，就乖乖按我說的做。”

    “柳枝對薑小姐？”區區一樁婚約哪裏至於恨成這樣？阿金將信將疑地看看他，還是覺得他很可疑，問道：“你怎麽會知道呢？”

    顥天說道：“我看到柳枝往碗中放了東西，不過我用銀針驗過了，沒有在她給薑綺羅的湯水中下毒。我想不明白她究竟要做什麽，所以下來查一查。幸好她讓你來轉送，換成別人我還要想辦法隱藏身份，麻煩得很。”

    阿金想了想，指著自己道：“就是我送給薑小姐的那碗夜宵？”想到自己經手的食物可能是殺人凶器，她就覺得背後一陣涼。“為什麽要讓我去送？”

    顥天想了想，說道：“我想，她之所以要假你之手送夜宵，要麽是擔心薑綺羅對她有防備之心不接受，要麽是想趁你不在京城造個證據把罪名栽贓到你身上。”

    阿金不由得哆嗦了一下，她不是想到可能被當成替罪羊，而是忽然想到，“我也吃了她做的夜宵啊……”

    顥天瞥了她一眼：“你的那份是幹淨的，她也不想把事情鬧大。放心，有人要毒殺你的話，我也會插手的。”

    這話總算讓阿金臉色好一些。

    “我現在要把這瓷瓶裏的毒藥取走，還要兌些相似的替代品倒進去，以免打草驚蛇。你幫我還是不幫？”

    阿金猶猶豫豫地點了頭。

    黑衣人本就行動迅捷，又有阿金打下手，他很快地用廚房裏那點物什勾兌出差不多的灰白粉末倒進了金絲瓷瓶，至於真貨，他已經收好，隻等交給祁王府的大夫檢驗。

    “明天你一大早就走，別跟那個柳枝說話，以後她再問起今晚的夜宵哪兒去了，你就說路上打碎了被野貓吃了，千萬別讓她懷疑你知道什麽。”

    他說完，又成了一道捉不住的黑影，就那樣消失在夜色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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