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繼續往下翻，終於發現流鶯為什麽這麽快看完，因為全是這些枯燥的平麵圖紙，確實沒必要多看。於是他迅速翻過這些部分，直到最後一頁。最後一頁上，竟然有一副鉛筆繪製的素描。畫著一個穿著馬褲，留著波浪卷發的女子，正騎在一匹黑色駿馬上。

    他幾乎第一眼就認出，畫上這個人是小雅，簡直一個模子裏刻出來，隻是臉上畫上沒有雀斑而已。當然真正傳神的還不是外形，而是神態。小雅的笑是那樣別致，透著樂天和溫婉，沒有虛偽和敷衍，當然也不是全無矜持的小丫頭，那種燦爛到漏出後槽牙的傻笑。而這張畫把握的很好，徐衝幾乎可以肯定這個人就是小雅。可見，這個繪畫者顯然有很深的繪畫功底，剛才看他畫的平麵圖，徐衝已經察覺到他有相當的美術教育背景。

    畫的下麵，還有用蠅頭小楷些的一行字：

    “我一生中最美好的記憶——民國三十一年，甲辰月茂子日，清明。鐵敏拉野戰醫院前。

    雖然照片丟了，但是我不會忘記妳，我的女神小嫻。”

    “真是吃飽了撐的。清明節有什麽美好的。”

    他裝作毫無察覺的樣子，翻看箱子裏其他東西。找到一隻萊卡相機，看起來算是古董了。還有幾支雙箭牌的繪圖鉛筆，據他知道，這是解放前的品牌，上麵的繁體字標識，也指向那個年代。

    翻動那些管狀的工兵用硝銨炸藥時，他還是十分小心，盡管看上去炸藥已經潮解了。

    “阿姨，這些炸藥為什麽沒用上？”徐衝找了一個不痛不癢的問題挑逗流鶯，製造和解氣氛。

    “你看筆記第15頁，他精確計算了炸藥用量，可能覺得足夠了，所以沒用上這些。”

    “世上還有這樣不會變通的書呆子？”徐衝衷心讚歎道，他心裏想：何止不會變通，簡直腦子缺跟筋。

    “聰明伶俐善變通的，通常都是薄情寡義負心人。”

    “反正我不是那種人，我永遠記得你救過我一次。”

    “一次？你忘了停電那次？還有那扇擋住柴琦的門？”

    “對了，你說的那個柴琦，和桐山提到的柴琦博士，不是親戚關係吧？”

    “當然不是親戚，就是一個人。”

    “那，年齡不對頭啊。”

    “他一定有過一段造化……應該還有人指點過，所以他現在不僅可以壓製體內邪毒侵染，還能部分控製它。我看他已經有一些動念叩問的能力，但是非常狂暴，顯然不得其法。”

    “是啊？我覺得他挺厲害的，都讓我尿褲子了。”

    “你可真能裝，”流鶯突然不耐煩起來，“跟我扯了半天沒用的，你不想問問，小雅為什麽會在那張鉛筆畫上？”

    “那個是小雅嗎？我看不像啊。”

    “我真應該撕了你這張沒有真話的嘴……”

    流鶯突然停下發狠，她一抬頭，那隻白色貓頭鷹展翅飛走了。

    “什麽情況？”徐衝問道，他知道流鶯的感官是何等的敏銳。

    “是直升機……”

    她迅速起身，將頭發重新束好。此時，徐衝終於聽到微弱的旋翼旋轉聲。

    “那我們怎麽辦？要不分頭跑？我替你引開他們。”他壓低聲音問道，其實大可不必，直升機距離他至少還有兩公裏。

    “你跟我上山。”

    “為什麽上山？”

    流鶯不理會他，轉身離開，她似乎不需要箱子裏的那些東西。徐衝將那本筆記揣在口袋裏。轉身要走，又一琢磨，那隻萊卡相機好像能值不少錢，也並不太重，也帶上吧。

    對徐衝來說，擺脫流鶯和利用她的敏銳感覺逃避危險，成為了互為矛盾的一對課題。如果沒有流鶯一個人瞎闖，不是被追兵抓了，就是踩到地雷。但是跟著她走，勢必一步步走進她那個謎一樣的圈套。流鶯的可怕之處在於不可預測，她能拔掉一個妖怪的舌頭當玩具，恐怕就沒有其他什麽事情，是她做不出來的了。

    那隻貓頭鷹倒是不見了，也沒有回來的意思。

    他又開始活動心眼，人必須在正確的時刻，做出正確的選擇，才能立於不敗之地。但是這些，都是流於理論的事後諸葛說法。這個時機，是極難把握的。

    他挎著槍，低頭往江邊公路看，可以看到一排渺小的汽車停在那裏，大約有60輛至多，正在半山的士兵，草草一數就有四五百人，看來他們今天空天一體搜索，必然會帶上那些討厭的狼狗，幾乎沒有漏洞，單憑自己很難逃走了。既然想不到兩全其美的辦法，暫時跟著流鶯先跑吧。

    流鶯快步進入樹林，徐衝也緊跟著進去，隨後發現找不到流鶯了，她似乎有一些隱形能力，隻要進入光影斑駁或者光線不良的地帶，轉眼間就看不到。

    徐衝四顧找流鶯，卻隻聽那直升機聲音近了，他抬頭看，一架麥道探險者直升機從大約100米高空飛快飛過，這是一架民用直升機，但是在兩側假裝了火箭巢。

    直升機一邊艙門打開，一名帶著墨鏡，頭上幫著繃帶的大漢，正挎著一支狙擊步槍坐在那裏。看起來，柴琦恢複的還算不錯。很奇怪的是，徐衝感覺自己恢複的也不錯。那次通過手鐲進行的交換顯然沒有吃太大的虧。

    飛機迅速飛過，轉眼不見了。徐衝繼續找流鶯，仍然找不到。如果這個女魔頭就這樣消失，倒不失為一件好事，當然，他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她現在一定躲在哪個旮旯裏盯著自己。

    “阿姨，你在哪兒？”他小聲喊了兩聲，沒有人回應。

    正抬頭四處亂看，卻發現西麵山峰上什麽東西一閃，好像是金屬物件的反光。他趕緊取出小望遠鏡，向那裏望去，發現是一架雙發的運輸機殘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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