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聯中出現的“彈指”和“瞬間”這個兩個詞，並非漢語原創，它們都來自於印度的佛教用語，用來計量時間。

    徐衝過目不忘，很多一輩子都用不到的冷門東西，他看了一眼，也就記住了。

    具體到彈指，精確定義為，一晝夜的一萬兩千分之一，等同於72秒。兩彈指，自然是144秒。暫時看不出有什麽特殊意義。

    下聯中的瞬間，是彈指的二十分之一，也就是036秒。那麽半瞬，自然應該就是018秒。

    018秒與十萬八千裏之間，顯然是有關聯的。他試著用一萬八千整除018，然後得到了一個驚人的數字，也就是每秒60萬裏，看到這個數字的手，著實讓他咽了口口水。

    中國古代，一裏的計量，雖然並不一致，有的年代長一些，有的年代則短一些，但是都十分接近500米，也就是說，半瞬十萬八千裏，約等於每秒30萬公裏。

    他有些恍惚，寫下對聯的人，似乎是在談論光速，而且結合對聯看，這種推測顯然是合理的。

    那麽上聯的謎底也可以揭曉，兩彈指間，光速可以前進420萬公裏，這個數字幾乎等同於金星近地時，與地球的距離，而金星，正是古稱的長庚星或者啟明星。

    “所以這個鬼地方叫東望長庚？”

    徐衝趕緊掏出手機給對聯拍了幾張照片，這是需要向王延秋報告的，當然前提是能離開這裏。

    他已經打定主意，必須辜負逍遙的臨終囑托，趕緊逃離這個光怪陸離的恐怖地方。

    當然，雖然自詡為市井小人，給他帶來行動自由，想要違背自己發下的誓言，仍然不是那麽輕鬆，逍遙交托他手鐲之時流露出來的急迫和渴求，是那麽的真實。無形的重責，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為了逃避，他隻有不斷告訴自己，人類的未來，必須要靠王延秋這樣有背景、有組織，意誌堅定的人來挽救，而自己，絕不是那塊料。

    他順著石板小路向下跑，鸚鵡一會兒飛，一會兒蹦躂，在後麵緊跟著。到了山間平台，終於找到了前天上來的路。一條網上，一條往下。

    沒有太多心理掙紮，他毫不遲疑地向下跑，鸚鵡眼看他要逃跑，趕緊飛到前麵攔住了去路。

    “找羽翎，找羽翎。”

    “我瘋了，剛出虎口就去找那個女流氓？”

    “找羽翎。找羽翎。”鸚鵡攔在前麵，不讓他下山。

    “去你媽的，我得趕緊離開這裏，有了這個鐲子，我可以帶很多人來這裏，對，還可以帶上火焰噴射器，把那些藤甲兵，全燒成灰。”

    “小人，小人。”

    “小人又怎麽樣？不閃開，信不信我一腳踢死你。”

    徐衝佯裝要踢鸚鵡，趁它起飛，奪路向山下跑，雪球畢竟不是猛禽，根本攔不住一個鐵了心要跑的人。

    很快跑到山下桃林，前方湖麵和那座橋已經依稀可見，隻要過了橋大概就沒有危險了。

    “沒有什麽能阻止我活下去……那些承諾隻是權宜之計而已。”

    徐衝腦子裏的理智聲音，繼續鼓動他逃走，這是前所未有的奇怪事情，因為這原本是他的本能，並不需要信念驅動。

    “逃走並沒有什麽可羞恥的……”他突然停下了步子，“我我隻是依據理性行動……”

    徐衝試圖說服自己遵從本能，但是並不奏效，雙腳不自覺停了下來，這讓他有一種不詳的，天良複萌的預感。

    他已然記不清，自己多久未被道德鉗製過行動下限了，這種感覺實在是久違了。

    二十三歲前，他也曾經自以為是根蔥，而頗具正義感。

    正義感驅使他如同一個傻逼一樣，在公開會議上站出來，質疑公司設備采購價格的不合理。在廠長帶頭鼓掌，感謝他敢說真話後的第三天，他被掃地出門，淪落到菜場門口擺攤配鑰匙，半年後，又因為拒絕為一夥兒賊配一把來路不明的鑰匙，而被捅了一刀。周圍有幾十人圍觀，但是沒有人站出來，幫他一把。

    那一刀的刀傷就在心口，其實很淺，連肋骨都沒有碰到。但是從這天起，他的心死了。

    他強迫自己睜開眼睛，看清楚自己在食物鏈中所處的位置。

    “卑鄙者”總是能拿到通行證，因為他們沒有道德束縛，他們有行動自由。

    二十三歲以後，他假裝自己開竅了。無論是通過竊聽電話，為無良律師羅織證據；還是靠手藝，為不法商人製作假文物，都不再有自責。即使在桐山會社的礦坑裏，義無反顧地掩護其他幾位同伴時，他也未意識到，隱藏在自己心中的另一種價值觀，從未真正死去。

    他決定往回走，去履行諾言，找到流鶯。

    遠方傳來一片密集響聲，徐衝趕緊趴下躲藏到灌木後麵，鸚鵡也停下聒噪躲到他一邊。

    他沒有聽清響聲的方向，但是很像是電鋸的聲音，沉悶、密集而又短促。

    聲音第二次響起，他悄悄從荊棘後麵起身觀察，那鸚鵡也跳到他肩頭觀看。但見橋那邊的樹林裏，有人走出來，手裏提著一支六管米尼崗機槍。

    他揉了揉眼睛，確信看到的正是追擊者柴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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