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頭仍然在亂晃，不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拉開滿弓時需要巨大的力量，已經超越了兩人的體力極限。即使徐衝與羽翎合力，也很難穩住這把硬弓。徐衝搞不太懂，既然這根毒箭見血封喉，為什麽一定要拉滿這張弓，當然羽翎行事一定有其用意，現在並不方便問這件事。

    女妖俯衝下來時，收攏了翅膀，以增加速度。她急墜到懸崖邊時，做出了一個過載超過3g的急轉，雖然減弱了速度，但是突然改變一下航向，可以破壞對手的預判。

    她用巨翅裹住頭部，翅膀中部的巨大尖刺，對準前方。這些骨刺是殺敵的利器，不但鋒利無比，還帶有糜爛性的毒素。

    事實上，女妖細微靈敏的情感感應能力，讓她隱約感受到了，徐衝泄露出的異常情緒，察覺到了某種詭計，無論如何，得玩一些花招，不能讓對手預測到路徑，或者計算出提前量。

    羅刹妖的急轉，正出現在羽翎預測的大致方向上，羽翎擁有更高超的預判能力，能夠預見對手多變行為背後的最終企圖，當然，更重要的，她有一雙眼睛。

    羽翎引導徐衝執弓的手，向一側移動了11度40角分。

    她必須在盡量遠的距離上射出這一箭，徐衝不知道，她來開滿弓的意圖何在。問題的關鍵，不在毒箭的致死劑量，那顯然是足夠的，而是重達150公斤的羅刹妖，以巨大速度俯衝下來，所攜帶的動能，徐衝拖著一條瘸腿，顯然需要足夠遠的距離，才能躲開這樣一擊。

    羅刹妖以十分之一的音速，一頭衝向那根亂抖的箭矢，如果她的進攻推遲兩秒鍾，徐衝和羽翎就無法繼續維持滿弓狀態。

    “射！”羽翎提醒徐衝，徐衝猶在夢中，感受著羽翎的氣息，她遲疑地放出了這一箭。箭矢打著旋，飛向了目標。

    女妖聽到了弓弦聲，立即做出一個炫技般的翻滾。箭矢錯過她的頭部和軀幹，卻穿透了她的翅膀，飛向了遠方。

    箭矢上的神經毒素，以抑製神經遞質的方式，迅速破壞神經係統，作用時間短到無法感覺到疼痛。

    女妖失去知覺，重重落下，落地時，她已然死去，但是巨大的慣性推動著屍體向前衝來。

    整個攻防，一如羽翎的計算，如鍾表般精確，唯一的差錯在於，她低估了自己太貼近徐衝，使得這個心旌蕩漾的年輕人變得遲鈍。

    徐衝瘸了一條腿，自然無從躲閃，他直勾勾看著巨大的怪物撲向自己。羽翎用盡全力撞開徐衝，她固然很快，但是身體太輕，撞開蠢笨的徐衝意味著自己失去繼續應變的速度。

    她十分勉強地將徐衝撞開後，完全沒有周旋的餘地，被僵硬的羅刹女妖屍體撞了個正著。

    徐衝掙紮著起身，他意識到羽翎並沒有脫險，她應該被女妖屍體壓住了。

    來不及檢查女妖是否已經死透，他衝過去用力拎起女妖翅膀，羽翎果然被壓在在下麵，她何止被壓住，胸口被翅膀上半尺長的尖刺插入，正在冒血。她正試圖推開沉重的羅刹妖，但是一時卻無法擺脫出來。

    徐衝試著用肩膀撐起那半扇巨大的翅膀，他可以感受到翅膜正在發熱。

    他當然知道這種東西死後會燃燒，這些用特殊方式繁殖出來的戰爭生物，都具備類似的奇怪屬性。據說是當初的締造者，為了防止體細胞生物樣本落入人類手中，而留下的防禦性措施。他們害怕人類獲得長生不老的秘密，害怕人類獲得威力巨大的生物武器。無論這一邏輯何等滑稽而難以自洽，卻是徐衝此刻需要麵對的難題。

    拯救羽翎的時間不多。這個動物正在迅速發熱，空氣中彌漫著惡臭的硫化氫氣味，這是危險的信號。

    他呐喊著，爆發出所有潛力，雙腿站定馬步，將重量壓迫到兩條腿上，慢慢起身，將沉重的怪物抬起。他可以清楚感受到，那條傷腿上正在愈合的傷口開始挑動，然後，崩開了。

    羽翎趁勢，也用力推開壓在身上的死屍，當然她得先拔出那根黑色骨刺。

    她身上口吐白沫的羅刹妖，就直勾勾看著她，用她那雙空洞的，鑲嵌寶石的眼睛。

    女妖的七竅開始冒出白煙，緊接著皮膚迅速變黃。

    羽翎用雙腳頂住屍體，用力向上蹬起，終於將骨刺拔出，一股黑血從傷口噴湧出。她就地一滾逃離了死屍。徐衝見她脫身，趕緊一蹲，卸下重量，然後連滾帶爬，也從翅膀下鑽出。

    兩人向著破損的女神石像跑去，屍體就在他們身後燃燒起來。他們即使躲到石像後麵，終於又脫險了。

    兩人相對而坐，竟然一時無語，一時間，氣氛變得尷尬和曖昧起來。

    “也許待會兒可以去殘骸裏找到那些寶石？”徐衝開口道。

    “那些隻是身外之物……”羽翎勉強擠出一些笑容，她意識到，徐衝故作無聊狀，大概是為了緩和讓他不自然的場麵。他當然沒看上去那麽市儈。

    “對了，用那隻鐲子，咱們再進行一次交換……我們可以把體力，加權平均一下。”

    “我中了毒，暫時不能進行交換，而且我也不會再讓你偷看我的秘密。”

    “你偷看了我多少秘密？我看看你的就不行？”

    “世人在我麵前，沒有秘密……但是我的秘密不容別人窺探……”

    即使身受重傷，羽翎嘴上還挺硬氣的，頗有些寧可我負天下人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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