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藝最精湛的雕刻家，也很難把握到這種微妙複雜的精神內在。既不悲壯，也不軟弱，卻夾雜著綿綿的恨意。這塊石頭，顯然不是自然造就，也不是雕刻而成。

    怪石的外表似乎收縮成了花崗岩般的岩石，岩石裏還有類似赤鐵礦脈的鏽紅色紋路。這使得石頭表麵斑駁而又破碎，如同麻風病人一般。

    他伸手摸到一支箭，它的外麵用布料包裹著，用絲線纏繞，打著精致的結。他揭開那塊布，裏麵正是他在豢妖地穴裏看到的那種箭，用力向外拽了拽，金屬箭生了根一般，紋絲不動。又換了一根，一樣拔出出來。羽翎說什麽，拔出兩根，隻留下一支箭，看起來連一支都拔不出來。

    他悻悻離開怪石，又向前去，很快在林間空地上撞見一塊類似的人形石頭，隻是這次不是傲然站立，而是癱坐在地上，還伸出雙手，不知道是遮擋還是求饒，似乎中箭時就是這個姿勢。它的胸口中了三箭，徐衝試著踩著它的肚子往外拔，仍然一根都取不下來。這些監視原本帶著倒齒，如今中箭者變成了石頭，如何能拔出？於是隻得再作罷。

    又一連找到了四座類似石像，姿態各異，有站、有臥、有跪，神色也各不相同，有驚、有怒，有祈活、有反抗。相同的地方在於，它們如同生了根一般長在地上，並且四周一大片地域，寸草不生，不知道釋放出了何種汙染。

    當然，另一個相同點在於，都無法將插在上麵的箭拔下，徐衝估計羽翎布置的任務無法完成了。當然至今總共隻發現了五座，意味著還有兩座沒找到。

    就這樣兩手空空回去交差，未免太丟人了。他覺得得去找一個什麽工具，把石頭砸開，羽翎把柄什麽霜鉤雪刃肯定不行，拿在手上太輕，萬一劈壞了也不好還。

    徐衝一邊向前走，一邊尋思著砸開頑石可能麵臨的風險：萬一把它砸醒了怎麽辦？

    一抬頭，卻見前麵莽林深處，有微弱的亮光。他放眼觀瞧，那裏還有潺潺水聲，似乎有一座亭台水榭。

    “難道，這裏還有人住？”

    徐衝不由得汗毛豎起，自他上山來，除了羽翎柴琦和逍遙，沒見過一個像人的生物，各種古怪可怕的怪獸倒是見了不少，比如如同竹林複活一樣的巨大竹節蟲，又或者詞匯量很大罵人一套一套的鸚鵡。

    他小心翼翼走過去，確實是幾座茅屋，建在一道潺潺溪水上邊。徐衝躲在林子邊緣，仔細觀察。等了很久，沒有發現任何的異常，屋子裏似乎沒人。

    幾隻小鹿從溪水上遊竄過，隱入叢林，似乎溪水不深，可以淌水過去。他走向小溪，警惕著四周。除了周圍的蟲鳴，時不時響起，並沒有其他動靜。他走進了冰冷的溪水裏，果然不深，走了幾步，就到了小溪對麵。

    他悄悄走到茅屋窗口，向裏麵探頭一望。屋子裏沒有人，但是肯定有人住。

    屋內隻有一張竹桌，一把竹椅，以及一張竹榻，一座神龕，沒有多餘的擺設。

    桌子就在窗戶邊，月光正透過窗戶灑在桌子上，所以他不必把頭伸進去，就能看到上麵擺著一個粗陶陶壺、一個白瓷小杯子，另個幾個盤子。有一盤蘑菇，一盤野果，一盤竹筍，還有一個大碗裏似乎是什麽樹葉。似乎屋子的主人，不久前坐在這裏自斟自飲。他提鼻子一聞，一股酒香撲鼻，他雖然賣過假酒，但是不太精通飲酒，聞不出是什麽酒。另外，裏麵那座神龕裏，黑漆漆供著什麽神像，實在看不清楚。

    走過第二間屋子，可以透過窗子，看到屋子裏堆滿了酒壇子，酒壇子對壘了四層，一人多高，邊上還擺了一架人字梯，顯然不借助梯子，已經無法取道最上麵的酒壇了。

    他不敢進屋仔細調查，從安全角度看，必須先探查清楚周圍，免得一進去被人堵在裏麵，他可沒有跳窗而出的矯健身手，腿沒瘸那會兒也不行。不過，說起那條瘸腿，自從丟了拐以後，似乎也感覺不到太多異樣了。

    他繞過幾間茅屋，來到小庭院的後麵。隻見這裏竟然有人開墾過，地裏種著南瓜，包菜，還搭了一些架子，種了一些扁豆、絲瓜、茄子、黃瓜……

    盡是些蔬菜，未見養著牲畜，估計住在這裏的人吃素，如此看來，這個人不至於青麵獠牙。

    他沿著一道回廊向前，回廊一邊是至靜田園，一邊是流淌溪水，一動一靜間，顯得野趣盎然。

    他順著回廊向黑夜深處走去，在一個廊柱邊看到一把鋤頭，顯然是刨地用的，這個東西倒是趁手，如果再遇到那些插著箭矢的怪石，可以試著用它砸碎石頭。

    他拎著出頭，向前走了很久，回廊彎彎曲曲，似乎沒有盡頭，不知道通向哪裏，他想著再走一百步，沒有到盡頭，就回頭，回到林子裏隨便找塊石頭狠砸一通，取了箭回去交差。到目前為止，他在這個地方，還沒看到任何一顆葡萄，不過他早就不在意這件事了，獅子林裏未必有獅子，野豬林裏也未必有野豬。所以葡萄林麽，自然也可以沒有葡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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