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白祁:一生一世隻戀慕一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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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風稟報完這件事情後,又突然想起一件事情,遂是又說道,“皇上,晉國那裏傳來消息說,白祁要退位將他的皇位讓給他的皇侄。”

    齊梟聽他這般說,目光就看向衛風身後的楠木金絲櫃。衛風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馬上便會了意,走到楠木櫃前,目光在櫃子裏梭巡了一圈,再折身回來時,手裏已經拿著一份的文書。

    將文書遞給齊梟,齊梟將那份文書打開,文書上寫著晉國新帝蕭鈞霆的一些情況。他雖然有一年多裏沒有在盛京城,可他安插在各國的密探還是依舊會將各國裏的消息傳到盛京城。

    他剛把蕭鈞霆的情況了解完,殿門口這個時候卻是傳來了一陣清脆的哭聲。齊梟抬頭看去,就見到陳如海弓著身子將小白抱進了寢殿裏。跟在陳如海腳下的是搖著尾巴的大白。

    齊梟不由得放下他手裏的那份文書,陳如海幾步之間已經小心翼翼的將小白抱給齊梟。陳如海腳下的大白也馬上搖著尾巴在齊梟的腳下轉圈圈。

    小白這些日子很煩躁,他想要他的母後。可每天卻隻能和他的父皇麵對麵。他們都說他的母後出宮了,他對宮外最大的認知就是他的外祖父府邸。

    在他的認知裏,外祖父的府邸大概就等於宮外了。

    然後他隻要去了宮外,他就可以見到他的母後,就可以和他的外祖父玩耍了,就不用整天對著他父皇了。

    這麽一想,小小的他心裏馬上就有點小激動了。

    於是他趁著陳如海他們不注意,帶著他患難好朋友大白偷偷的爬出了他的寢宮。隻是剛爬到二門處,就被陳如海帶人逮回來了。

    知道自己惹事了,他的父皇肯定不會放過他的,為了不讓照顧他的陳如海等下向他的父皇告狀,他一路上抖著一張包子臉,哭得那叫一個傷心,就盼著陳如海能被他萌萌噠的委屈小表情收服,不要向他的父皇告狀。

    可陳如海哪裏敢瞞齊梟啊,馬上就把小白給出賣了。把小白和大白離家未遂的事情向齊梟稟報了。齊梟聽完,目光又落在懷中的小白身上。

    小白黑亮的大眼睛和齊梟對視了一番後,馬上揚起他那招牌式燦爛的笑臉,又主動的伸手去摟齊梟,在他的臉頰上落下熱情的吻。隻盼著齊梟這個父皇能夠不要罰他。

    齊梟又哪裏不知道他的小心機,他唇角扯出一抹極淺的笑來。

    晉國新帝蕭鈞霆八歲就登基為帝了。

    小白怎麽說也是他和青晨的孩子,他那麽聰明,當兒子的也應該遺傳些他的聰明吧。他現在好歹也三歲多了,也該為他的父皇和母後“分憂解難”了。

    齊梟對著小白露出一抹陰隼般的笑容,仰頭對陳如海說道,“朕明日要出宮去秦國。朕不在的這段時間裏,你要好好的照顧新帝。若是小白有什麽事情就稟報給魏太後,讓魏太後定奪。”

    陳如海一聽,心頓時一抽。

    皇上這是準備去秦國找皇後的節奏,可是據他所知,秦皇那裏真的有要把皇後當成皇太女培養的計劃,他們的皇帝此去肯定一時半夥是回不來了,可憐他的太子殿下。轉眼一下就真的要登基為帝了。

    以後又得每天在夢鄉裏被他撈起來去上早朝了。

    齊梟說到做到,第二天一早,就真的留下了一份傳位昭書,將他的皇位留給了自己的兒子。齊梟一下子成了有史以來最為年輕的太上皇了。

    文武百官們聽完陳如海宣讀的詔書後,各個睜大眼睛和龍椅上坐著的小白大眼瞪小眼。

    隻能說他們的皇帝太任性,就這樣把皇位傳給了太子。

    當然,他們雖然各個都被齊梟的決定給雷到了,但有一點很清楚。皇帝之所以敢這麽任性,那是因為他前段時間又提拔了一批有才有德的文武官員,文官被調去各個州縣成了百姓們的父母官,武將則是被調去了邊關保家衛國。

    另外他又重新頒布了一些利民的舉措,減輕徭役和賦稅,百姓們也從以前繁重的稅賦中掙脫出來。算起來,整個雲龍國已經又重新走到休養生息的軌道上了。

    當然了,整個盛京城還有一個大長公主幫著照看朝堂之事。朝廷亂不了。

    文武百官們心裏清楚齊梟的打算,即使再難以接受小白這個新帝,但也不得不在陳如海宣讀完傳位昭書後向坐在龍椅上的小白跪下。

    小白看著烏泱泱的一大片文武百官,這一回他是真的哭不出來了。

    他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有一點他很清楚。他的父皇也不見了!小小年紀的此時仰著一張胖嘟嘟的臉,一臉的“寶寶委屈,但寶寶不哭”的表情。

    ……

    秦國。

    青晨這段時間看了許多的治國策略書,這些書都太過的晦澀難懂。但不知道為什麽,這個時間段看著這些書倒是讓她一顆煩躁不安的心清淨了些。

    她有想過直接衝去楚國,把她的孩子奪回來。可她也知道皇甫澗越的為人,她要真的衝去楚國去,可能就直接去了虎穴。

    為今之計,她想在秦國這裏好好謀劃一番,等找個好的時機再把皇甫澗越誘到秦國來,然後再一舉拿下他。

    為此,她這段時間都在想著把皇甫澗越誘入秦國的辦法。

    “殿下,有一份從晉國來的信,皇上派人過來送給殿下。”青晨正想著事情時,她的貼身侍女流蘇拿著一封信走了進來。

    青晨聽到“晉國”兩個字,便以為是白祁派人送來的。可等她將信一拆開,看完信裏的內容後,她的眉頭就一下子皺了起來。

    “流蘇,給我備衣服,我要馬上去見我的父皇。”

    流蘇不敢怠慢,當即就下去準備了。青晨換號了衣服後,便直接去見了百裏燁華。父女兩人獨自說了大概半個時辰的話,第二天清晨,百裏燁華就派了重兵保護青晨。

    青晨踏上了去晉國的路途。

    因為蕭亦珩的緣故,青晨腦海裏對晉國的印象是覺得這個國家極為信奉巫術。事實也的確如此,在蕭亦珩掌權的那些年,晉國上下對巫蠱之術的崇拜之風看漲。等到白祁登基繼位後,雖然也極力的打擊那些巫蠱之術,但民間對巫蠱之術的崇拜也並不是那麽容易的就能清除的。

    青晨一路催促,駕車的車夫終於在二十天後到了晉國。

    他們一行人一到晉國,晉國城門口就有士兵將他們一行人直接迎進了宮。晉國皇宮的勤政殿裏,青晨在太監的引領下,見到了晉國的新皇帝。

    八歲的蕭鈞霆穿著穩妥合體的龍袍,走到她麵前,向她一拱手,施施然的說道,“秦國公主殿下,您收到的那封信是朕親筆所寫,也誠如朕信上說的那般,朕的皇叔……他快不行了。您是皇叔這一生收的唯一一個徒弟,朕希望您可以過來陪他走完最後的一段路程,讓他不至於走的太孤單了。”

    蕭鈞霆舉手投足間有一份超越了他年紀的沉穩。

    青晨心一顫,大概是有了孩子後,她突然對生死開始計較起來。一看到關心她的親人臉上的滄桑,她的心情都會變得沉重起來。她不希望那些愛著她和她愛著的人出一點的事情。

    她希望他們都能平平安安。

    生死之事太過的殘酷了。

    現在猛然再聽鈞霆用那般篤定的語氣告訴她,白祁馬上就要離開他們了。她心弦一繃緊,隻覺得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蕭鈞霆趁著她失神間,悄悄的將她打量了一番。她雖然已經生育了兩個孩子,可眉眼間依舊沉澱著一種清媚的風情,她微微一蹙眉,更是平添了幾分“我見猶憐”的情愫,讓人恨不得將這個女子遇到的所有困難事都為她擺平。

    他突然明白他的皇叔為什麽會對她這般念念不忘了,這個女人生的太美了。

    蕭鈞霆雖然言談之舉中有超越他這個年齡的成熟,但他的心性到底還是個孩子。男孩子看人,更多的會注重外貌些。

    所以他的注意力也更多的放在青晨的容貌上。

    不過多年後,等他成了青晨的……他那時候對青晨就不再是以外貌來評價她了。

    “秦國公主殿下,朕現在帶你去見見朕的皇叔吧。朕是瞞著他把你請來的。”蕭鈞霆又是說道,等青晨點頭後,他一拂袖,親自帶著青晨去了後宮。

    白祁不管是身為太子還是登基為帝,他身邊一直都沒有女人過。蕭鈞霆剛登基不久,他年紀還小,身邊也自是沒有女人。偌大的皇宮,隻有他們兩位主子居住,整個皇宮顯得有些空曠。

    青晨跟著蕭鈞霆在皇宮裏走了許久,最後才在一間宮殿前停住腳步。

    蕭鈞霆回頭對青晨說道,“您現在這裏等下吧,等朕在殿裏喊您了,您再進來。朕要給朕的皇叔一份驚喜。”

    蕭鈞霆仰著頭,說話間已經有了一份身為君王該有的睥睨的氣勢了。

    青晨點點頭。

    蕭鈞霆走進寢殿時,殿裏的白祁剛猛咳了一陣,現在宮人們正要伺候他喝藥湯。

    蕭鈞霆走進殿時,直接從宮人的手裏接過藥碗,來到白祁的床前,對著那碗藥湯輕吹了吹,待覺得差不多了,才將藥喂著白祁喝下。

    白祁像是早已經習慣了藥湯的苦澀,他像喝水似的將整碗的藥湯喝下,然後才抬眸向蕭鈞霆看來,“我聽說今天朝堂上彭禦史彈劾你提拔起來的中書令了,你……”

    “皇叔,你就安心養病啦。我好歹也是你的侄兒,也跟著你這麽久了,朝堂上的這點小事應付的來。”蕭鈞霆言談舉止中滿是篤定,“倒是你,你少操點心最好不過了。”

    白祁冰冷的眸子裏因為蕭鈞霆的話有了極淡的暖意,雖然這個孩子隻是他的侄兒,但他們兩人相處這麽久,他膝下又無兒無女,對蕭鈞霆這個侄兒難免會多些掛念。

    他有時候是真怕這個侄兒對付不了朝堂上的那些官員,他們啊,看皇帝年紀輕,少不得要在心裏藐視他一番。

    蕭鈞霆伸手將他皺起的眉心撫平,又大大方方道,“皇叔,再過幾天就是你的生辰了。侄兒給你準備了一份禮物。”

    白祁冰涼的唇角邊也有淡淡的笑意在彌漫,“那皇叔就拭目以待你送的禮物了。”

    蕭鈞霆又是拍拍手,對著殿外喊道,“可以進來了。”白祁一直知道他這個侄兒人小鬼大,但此刻也猜不出他到底為他準備了什麽禮物。

    他一仰頭,殿門口就有一抹纖挪婉約的身影走了進來。

    白祁冰冷臉龐上的神情有那麽一刹那龜裂,他微微輕僵了片刻後,等反應過來卻是揚手一巴掌直接打在蕭鈞霆的臉上,抖動著肩膀,語氣憤怒,“誰讓你把她請到晉國的!快!趕緊送她走!”

    白祁全所未有的憤怒。

    精心準備的驚喜不但沒有讓自己的皇叔開懷大笑,還被他狠狠的打了一巴掌,蕭鈞霆眼睫輕垂,抖落下他眼裏的期盼。

    白祁又是看了一眼青晨,輕嗬著,“他一個小孩子不懂事,你一個大人跟他胡鬧什麽。你快點回秦國去,這裏……咳咳……”

    大概是情緒過於激動,白祁又是猛烈的咳嗽起來。他咳了許久,都沒有停下來。青晨聽的膽戰心驚,趕緊上前要去給他把脈。

    白祁背過身子推開青晨,青晨又是上前直接扯住他的手腕。

    “我沒……”白祁強行的想要壓下喉中的癢意,但似乎並沒有成功,因為他咳得更加厲害了。邊上的蕭鈞霆連忙拿了一塊手帕遞給他。他用手帕捂著嘴巴,再又是一陣讓人心驚膽戰的咳嗽聲後,他這才算是止住了咳意。

    但似是怕青晨看見什麽,又是急忙的將他手裏的那塊手帕給緊攥住。

    但即便他藏住了手帕,也藏不住他的病情。青晨在搭上他的脈搏後,眼皮就已經猛烈的跳動起來了。

    白祁這脈搏……已經是油燈將要枯耗的脈象了……

    青晨抬頭又去看他,眼角的餘光瞟到被他緊攥在手心裏的那塊手帕。她眉梢輕揚,突然上前,直接用蠻力將他手裏的手帕搶了過來。

    白祁畢竟是病人,身上的力氣並不如青晨,一下子就被青晨搶去了手帕。青晨將搶來的手帕一攤開,手帕上被暈染開的血跡看得她全身猶如被人扔進了冰窖裏。

    她對著齊梟不高興道,“你都這樣了,還要瞞著我。咱們師徒一場,幸虧你的侄兒寫信告訴我了你的病情,要不然你讓我怎麽辦?哪天在……秦國那裏接到你的噩耗,然後愧疚一輩子你才滿意?”

    師徒一場,青晨知道白祁是怕她知道了會擔心難過,這才故意不告訴她這件事情的。可是她若是什麽都不知道,哪天突然知道了他離世的噩耗,她心情隻會更加憂傷難過。

    白祁是這世上最最好的師父了,可她這個徒弟連師父的最後一麵都沒有見到,她一輩子都會背負著這樣一筆的心債。

    剛才還情緒激動責怪著蕭鈞霆的白祁,被小青晨這麽一說,倒是像個做錯了事情的小孩子一般,一直低垂著頭不敢回應青晨的話。

    青晨看著他這般,又說道,“從今天開始我會在這邊住下的,我每天親自來給你診脈看病,你自己要是不配合我,我這個當徒弟的是不會再給你好臉色看了。”

    她話說完,又對蕭鈞霆低語了一番。她在秦國看到蕭鈞霆送來的書信,心裏就已經嚇了一跳。為此,她在來晉國前就把她的醫箱也一並帶過來了。

    如今她的醫箱在跟她一起來的隨從那裏,她讓蕭鈞霆派人去把她的醫箱帶來。蕭鈞霆深深看了一眼白祁,走出寢殿安排人去把青晨的醫箱拿來。

    到底是皇上吩咐下來的事情,哪裏還有人敢怠慢。沒有多久,就有太監將青晨的醫箱拿來了。青晨從醫箱裏拿出銀針和其他針灸時需要的東西,又親自給白祁針針灸。

    蕭鈞霆站在寢殿門口,看著他的皇叔安靜乖巧的半靠在床榻任由著青晨給他紮針。殿外的陽光從槅窗處照射進來,落在兩人的身上,在兩人身上映襯出一層金黃色的光暈,蕭鈞霆看過去隻覺得光暈中的兩人說不出的和諧。

    他抿了抿嘴唇,摸了摸自己被打的臉頰,轉身輕輕的離開。

    蕭氏一族,曆來自相殘殺者居多,從他出生到現在,他的皇叔是對他最好的人。哪怕知道結局注定是悲慘的,可他也真心的希望在他皇叔短暫的人生某尾時刻,他喜歡的人能陪在他身後。

    暖融融的陽光照在殿裏兩人身上,鎏金的香爐裏有煙氣嫋嫋升起。

    白祁長長的深吸了口氣,空氣中都有屬於她的馨香。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一天對她動了情的,可他知道這麽多年,看著他嫁給她愛慕的男子,看著她生兒育女,他心中雖然有些惆悵,但也知道這對她來說才是最好的結局。

    因為喜歡著她,他能為她做到的最後溫柔就是不用他這副病弱的身軀去攪亂她的生活。

    白祁深深的長吸了口氣,嘴角莞爾輕勾,“呦呦,我又突然想想,覺得你現在能來探望我也挺好的……我這些時日一直憋在宮裏想出宮去一趟佛寺那些禦醫都不肯。現在你來了……有你在,我正好想去看一看……”

    像是深怕青晨不肯答應她,他又趕緊的補充道,“哦對了,我也讓人在那個佛堂給你母親點了長明燈。”她母親的屍骨因為中了蠱惑,雖是後來被蕭亦珩極力搶救,但天意難違,一場大雷劈掉了蕭亦珩剩下的所有期望。

    他不知道厲楠最後是怎麽處置了她母親的屍骨。總之,他到現在都沒有找到她母親的屍骨。

    不過……

    他想和她去佛寺主要是因為……

    他抬眸又是看向她,他的一生總是在經曆著失去。卻不曾得到什麽太多的溫暖。在他臨死之前,他突然有些想要抓住點什麽,哪怕隻是他們單獨相處的時刻,以後他若是不在了,在她冗長的生命裏,她會不會每次去佛寺燒香拜佛時記得她的生命裏曾經出現這麽一個男人過了。

    他甚至還希望他們兩人一起去佛寺,在諸位神靈的見證下,他來生可以和她續上今世的情緣。

    得不到的總在sao/動。

    這一刻的他突然悲哀的發現,他竟然能體會蕭亦珩對蘇綰的那種執著了。

    愛而不得、生死兩分離……這是世上最殘酷的折磨。

    他在蘇綰離世後,拚命的想要留住蘇綰的性命。

    而他呢,卻是在臨死前拚命的想要讓青晨記住他!

    他們兩父子,都是愛情的失敗者。

    青晨看著白祁那冰涼眸子裏滿滿的希翼,她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已經又換成,“可以,不過得你身子好些才能出去。”

    因為她的一句“可以”,白祁迎著她,在陽光下笑得好看至極了,讓青晨覺得這世上再美的語言都形容不出他剛才的那一笑。(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