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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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陵離心裏一直記掛著向草的事情, 過了兩天在去林記小館之前蘇景陽跟陵離打聽到向草住的地方, 想去探望一下他。
向草住的地方很偏, 蘇景陽他們遠遠就瞧見破舊的屋子前一個身形微胖的老太太翹著二郎腿正坐在那用手摳牙齒,而原本應該是臥床休息的向草卻在旁邊悶聲的洗衣服。一個穿著髒汙單薄, 麵黃肌瘦大概才四五歲的小女孩一瘸一拐的在向草旁邊轉悠,似乎想幫忙端水, 結果不小心盆子打翻了,將水全潑濺在了自己身上。
小女孩渾身是水,愣了愣還沒動, 也不知道怎麽就惹火了那個老太太, 她猛地起身滿臉凶相的衝過去, 一手抓著小女孩的頭發,一手使勁的用手抽她的腦袋,嘴裏罵得唾沫四飛,小女孩慘叫大哭, 向草慌忙起身來護,然後老太太就連向草一起打,臉色慘白的向草被打得身體搖搖欲墜,始終低著頭護著女兒, 也不躲。
隔壁的人探著腦袋張望了幾眼, 好像已經習/以為常。
陵離早早捂住了阿軒的眼睛, 麵色不太好看, 蘇景陽更是怒得頭頂冒黑煙!向草剛小產了就讓他下地幹活不說, 竟然還如此凶狠地打他!蘇景陽有些衝動要上前去阻止, 卻不知從哪裏跑出來兩個半大的男孩將還在大人的老太太給拖走了,嘴裏嚷嚷叫著要去哪兒買兔子肉回來吃,老太太嘴裏罵罵咧咧了幾句,手指狠狠的在向草太陽穴那裏戳了一下,留下一句“老實點幹活”這才緩了緩臉色順勢的跟著孫子走了。
蘇景陽和陵離忙過來把倒在了地上的向草還有小姑娘一起扶起來,向草瘦弱的雙臂環抱住還在大哭的女兒,瑟縮了一下才抬眸看向蘇景陽和陵離,隨即眸中有些驚愕。
蘇景陽望著他毫無血色的臉還有他懷裏哭得撕心裂肺的孩子,心裏簡直不知道是什麽滋味,本來跟陵離來探望是想準備點補品之類的,可是一想就算帶來了,也未必會落在向草的頭上,於是就給他女兒帶了陵離之前準備的衣服。
向草感覺懷裏瑟瑟發抖的女兒,猶豫了一下才收下,低低地說了句謝謝,從裏麵拿了一件幹衣服將孩子裹住。
一直抱著陵離胳膊的阿軒突然蹬蹬蹬跑過去,給小女孩手裏塞了一顆糖果,清澈的眼睛望著她軟聲道:“給你吃,很甜的。”
小女孩淚眼朦朧的看向自己的手心,原本大哭的聲音漸漸的止住,一抽一噎的,淚痕將原本就髒汙的臉蛋糊得一團糟。她細聲細氣的對阿軒說了一句謝謝,卻沒有吃,而是把糖果往向草嘴裏喂,向草搖搖頭躲了躲,把糖喂到她嘴裏,她這才一臉珍重小心翼翼的含住。
蘇景陽還準備塞點錢給向草,向草卻突然渾身都緊繃起來,反手輕輕將蘇景陽的手推回去,使勁搖頭,一直低聲說:“走吧,你們快走吧。”
蘇景陽察覺不對,回頭一看這才發現是那個老太太跟那兩個孫子吵吵嚷嚷地回來了,手裏好似還用草繩拎著一塊兔子肉。向草鬆開孩子,又連忙蹲下身去,將凍得發裂的手伸進洗衣盆裏,繼續搓洗衣服。
蘇景陽因為這事兒連著好幾天都氣不順,心底還有股濃濃的無力之感。蘇景陽有心想勸向草想辦法脫離那家人,向草絕對能養活自己還有女兒,可是,回想著向草那骨子裏散發出的順從,蘇景陽又擔心自己冒然去插手打破現狀,反而被認為是多管閑事。
以前和蘇景陽同公司不同部門的一個男同事,在街上遇上被家暴的女人,男同事年輕氣盛衝上去幫忙,將那個男一頓打,結果,那女人卻很激動,反過來報/警,說他打她老公,最後追著他賠了幾百塊錢的醫藥費才肯罷休!
蘇景陽當時聽了整個人都fuck 了。這個世上有些人就是這樣,天知道他們腦子裏在想什麽!
蘇景陽倒不覺得向草會跟那個女人一樣倒打一耙,可向草是童養媳,從小就長在向家的那個環境裏,跟著他們家姓,向家人對他的所有影響都是深入骨髓難以拔除的,他根本不會想著反抗。蘇景陽敢肯定,如果此時跑去叫向草跟向家斷絕關係,自力更生,向草一定會露出一臉震驚,覺得他是個瘋子。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蘇景陽還是耐不住去悄悄地找了他一趟,言語間試探他有沒有想過自己獨立出來生活,果然向草眸中滿是不可思議,驚慌無比差點轉身就走了。蘇景陽急忙拉著他說,“可以考慮一下,帶著你女兒離開後就來我飯館做工,別的不說,溫飽是能保證的。你難道從來沒想過擺脫這種日子嗎?”
向草望著他,表情滿滿的都是未知的迷茫和恐懼,最後他對蘇景陽微微頷首,什麽話也沒說轉身離開了。
蘇景陽看著向草孱弱消瘦的背影,蹙眉暗暗歎息。他也不是什麽救世神,他連他自己都救不了,隻是他實在看不過去想拉人一把,他也沒有辦法去自以為是的強求別人做選擇。
蘇景陽因為向草的事情不高興了幾天,回過神才察覺這段時日那幾個混混都沒出現了。雖然如此可是容辭還是每天過來吃晚飯,然後等著他們一起回家。這天狂風肆虐,沒等容辭過來,蘇景陽和陵離就收工回家了,吃了晚洗了澡,蘇景陽就抱著枕頭去陵離床上,三個人無事可做,就都早早的睡了。
也不知是什麽時辰了,蘇景陽正抱著阿軒睡得香,原本寒風呼嘯的院中,突然轟的一聲巨響!
蘇景陽被驚得心中一悸,猛然睜開眼,陵離和阿軒也都醒了,床鋪上一陣衣物摩擦簌簌的響動,三人不約而同的坐起身了。
阿軒睡眼迷蒙的問抓著蘇景陽的袖子:“舅舅,舅舅,什麽聲音呀?”
陵離掌燈要出去看,蘇景陽披了件棉服,將他推回床上,讓他陪著孩子。他手裏的燭火還沒出門就滅了,最後陵離把蘇景陽新買的兔子燈籠拿來點了,執意要跟蘇景陽一起出去看。阿軒現在能聽懂一些話了,讓他在床上呆著別動,他也不會亂動掉下來,所以陵離要一起,蘇景陽就答應了。
兩人身體擠靠在一塊,扒在門縫那瞄了半晌確定外麵沒有什麽異動,這才開門出去。然後很快他們發現了導致剛才那聲響動的原因是什麽了。
——剛好連接阿易家的那麵牆,居然被風吹、塌、了!!!
寒風凜冽中,蘇景陽鼻子都凍紅了,他裹緊了衣服,提高了燈籠,對著那幾乎倒了有一半的牆麵,看了又看,還是不敢相信,“……這牆是豆腐做的嗎?怎麽風一吹就塌成了這樣?!”這抬腳一跨,直接都能阿易家裏去了!
陵離愣怔了好一會,才含糊其辭的道:“可能,可能是年久失修,今天晚上的風又很大,所以……”
蘇景陽也暫時管不了這些了,查看清楚巨響的來源就行了。他被凍得受不了,趕緊拉著陵離進去屋子裏去了,熄了燈,鑽進被子裏,又嘟嚷了幾句就睡了。陵離卻輾轉好一會兒,才靜靜的閉上眼。
翌日風停,蘇景陽在院子洗完臉,一轉頭,發現容辭在倒塌的牆邊打量著,一身窄袖黑衣,少年的身形風姿毓秀,非常紮眼。
蘇景陽見狀擦幹了手跑過去跟他說什麽時候請人來修補一下,容辭卻抱起雙臂掃他一眼,他沉聲道:“有什麽好修的,這不是方便了你天天偷看我嗎?”
蘇景陽道:“我對你才沒興趣。”然後跟他保證肯定會在短期內找人來補好。
容辭咬了咬牙,微微上挑的眼角有種說不出冷冽,盯著他緩聲道:“這牆已經倒了一半,修補很貴的。”
蘇景陽拍拍胸脯,“我不缺錢,放心吧!”
“景陽。”陵離不知什麽時候站在了廚房門口,對著這邊道:“算了吧,阿易說的對,修補又是一筆開銷,不如……一起清掃幹淨,就保持現在的樣子吧。”
蘇景陽還沒說話,陵離問:“阿易,你有意見嗎?”
容辭哼道:“隨你們。”
蘇景陽問:“喲?不怕我突然跑過去偷看你?”
容辭道:“挖掉你的眼睛。”
他們一起將牆邊清理幹淨,然後兩戶人家就是大院相通了,最高興的應該是阿軒了,一會兒跑到隔壁玩,一會兒又跑回來。蘇景陽有時候找容辭有事也不用爬梯子,或者去敲門了,叫他過來吃飯也方便。就是隔壁有什麽動靜,都聽得一清二楚。
容華來了之後見狀,在容辭麵前對那天的風是讚不絕口。
“好風,好風!怎麽剛好就挑上了這麽一麵牆!當真是世界第一絕妙,第一善解人意之風!”
又跑過來問蘇景陽:“那些人還有沒有找你們麻煩?沒有了吧,我跟阿易去把他們打得哭爹喊娘的,量他們也不敢!”
蘇景陽這才知道原來還有這回事,於是早上特地做了雞蛋餅還有粥端過去感激容辭,容辭卻躺在躺椅上昂了一聲,語氣淡淡的讓他擱置在桌上,渾身透露著淡然不值一提的感覺。
沒幾日,向草又開始出現在林記小館收泔水,一如既往的沉默。蘇景陽有一次去後廚碰到過他,他身體登時僵住那,望著蘇景陽仿佛欲言又止。蘇景陽感覺到他的掙紮,心裏一動,想過去跟他交流,他卻慌張的扭頭就走。
蘇景陽卻心頭稍稍鬆口氣,有掙紮的話,就說明還有救。蘇景陽回家了後還跟陵離講了自己關於這件事的想法,陵離手裏的菜也忘記擇了,目光癡癡的望了他許久,才彎起嘴角輕輕的一笑,“你總是跟別人想得不一樣,不過,很好,真的很好。”
一般人是不會管這樣的事,況且向草是童養媳,在外人看來,養了他就是該做牛做馬,任勞任怨,要他生幾個就生幾個,不開心了想打就打,就算他最後累死了或者被打死了,那也是他的命,沒有人去可憐或者同情。
可是蘇景陽卻覺得這是不對的,這是需要反抗,需要解救的。
陵離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他的臉,心底泛起一陣難言的酸楚和感動。
蘇景陽低頭揪著菜葉,歎氣,“我能做的也不多,最主要的還是要看他自己了。”蘇景陽其實被陵離誇得有幾分心虛,因為他特別的想法在這個時空來說,不見得會被理解,甚至會被說吃飽撐的,可至少陵離是理解的,蘇景陽心裏總算是舒暢了那麽一點,他覺得堅持自己的沒錯。
陵離推他起身,柔聲道:“你去陪阿軒玩吧,廚房裏我來就成了。”
蘇景陽應了聲好吧,站起身來走出廚房門,卻一眼瞧見燈火映照下,容辭站在家門口,漆黑的眸子正望著這邊,也不知道多久了。蘇景陽步子一頓,跑到兩家的分界線那,衝著他嚷嚷:“你偷聽我說話!”
容辭道:“你這大嗓門,還用我偷聽?”
蘇景陽轉身準備走,容辭在他身後緩聲開口:“有需要的話,我可以幫忙在容城安排身份,避免他家裏人糾纏。”
蘇景陽半晌才反應過來他這是在說向草的事,忙轉過頭去,“真的?”容辭點頭,蘇景陽登時喜笑顏開,如果向草願意離開的話,這不失為一件好事,畢竟想進容城要經過嚴密的盤查,向家人肯定不會有本事追到那兒去。
蘇景陽真心感激他,眼睛亮晶晶,有模有樣的衝著他深深作了一揖,“雖然到時候還是要看他自己的選擇,但是在下先在這裏謝謝阿易少俠了!灰常感謝!”
容辭搖頭輕笑了笑,道:“傻樣子。”
蘇景陽第二天就在後廚守著,逮著向草又問了問他的意向,向草卻死死攥緊滿是凍瘡的手,低著頭看著地麵,結結巴巴了許久才說他還要再考慮考慮。蘇景陽知道他已經過慣了受壓迫的日子,反而難以提起勇氣,就對他說了可以安排他進容城的事情。
向草心事重重的離開了。
蘇景陽就一直等他的消息,可是沒想到……向草的消息沒等來,卻從梁路那裏聽到了關於向草那個跛腳女兒的消息。
那天,向老太太難得在家裏燒一次開水,又將裝滿滾開水的大鍋給擱在地上,向草的那個女兒不知是怎麽搞得,竟然剛好一跟頭摔進去了!老太太在旁應該是瞧見了,不過也沒去救,大概怕救起來還要拿錢去治傷,浪費錢。
然後,向草的女兒就這麽活活的被燙死了!!!據說孩子被撈起來的時候,已經是慘不忍睹。
有人說了,這個老太太或許就是故意的,因為當初這個小女孩沒賣出去,她覺得很晦氣,想丟掉,結果一向沉默的向草拚死了反抗才得以將女兒留下來。可老太太覺得家裏多一個賠錢貨,一直心存不滿,才有了這次的事情。
蘇景陽聽完就僵坐在那兒了,隻覺得自己每一根神經都在劇烈的顫抖,陵離更是抱緊了阿軒,紅著眼眶說不出話來。
就差一點點,就差一點點,向草點頭同意了,就會把他跟他女兒送走了,不會遭遇這種事情了。
可是,就差了一點點。
想起那個小女孩的悲慘遭遇,蘇景陽晚上心口絞痛,難受得無法入睡,半夜爬起來坐在大門口發呆,想吹吹風冷靜冷靜,陵離跑出來靜靜的陪著他,眼睛也始終也紅紅的。
陵離忽爾察覺什麽,轉過頭去,發現容辭也出來了,隻是默然的將視線落在了蘇景陽的身上,沒出聲。蘇景陽整個人呆呆的,至始至終也沒發現他。
快天亮的時候,蘇景陽才靠在陵離的肩頭睡了,容辭邁步走過來,陵離悶不吭聲斂著眸,小心翼翼的將蘇景陽扶著靠到容辭懷裏,容辭就勢將蘇景陽抱起來,抱進了屋內。
蘇景陽跟陵離聽到消息的時候,事情其實已經發生了好幾天了,第二天一早就去了向草家準備看看他,向草的兩個兒子還在瘋跑,向草的婆婆仍舊坐在門口用手摳牙齒,摳完還衝著空中彈一彈,頗為悠閑。還有一個身形臃腫的男人在走進走出,應該是向草的夫君。他們每個人臉上都沒有一絲一毫的悲傷情緒。
蘇景陽壓抑著內心想砍人的衝動,跟陵離去尋了一圈,卻沒能看到向草的人,最後隻能無功而返。
令他們沒料到的是,向草在飯館中午最忙的時候過來了,雖然沒有推泔水桶,可是他仍舊是習慣性的從後門進來的。蘇景陽看到他的時候,呼吸都不敢用力,可是向草看起來很平靜,甚至還有幾分局促的搓了搓衣角,踟躕了半晌才對蘇景陽道:“蘇老板,我,我可以去大堂,上桌吃飯嗎?”
蘇景陽來不及思索他這句話裏透露的信息,忙不迭的就答應了,忙迎他過去,“有什麽不可以,我請你吃,你愛吃什麽?”
向草卻搖了搖頭,帶著幾分固執的道:“不用了,我帶錢了,謝謝您。”
蘇景陽去了大堂才發現位置都滿了,正好容辭一人占了一桌,還沒上菜,蘇景陽忙跑過去跟他打商量,向草一臉驚慌,連忙擺手,“不用了不用了。”
容辭態度很溫和,站起身衝他道:“無妨的,請吧。”
容辭大概是怕他有所不便,沒有拚桌,而是直接讓開了,見向草還在猶疑,蘇景陽揮揮手,脫口而出道:“沒關係沒關係的,他是家屬,別管他,常來的,很隨意。”
容辭拎了拎嘴角,往後廚去了。
向草這才十分拘謹的坐下了,仿佛是經過深思熟慮的點了幾道菜,最後又對著蘇景陽小聲道:“我,我還想點一道紅燒兔肉,小水之前一直想吃,可是……沒有吃到。我想打包了,待會兒去看看孩子。”
小水,應該就是向草女兒的名字,蘇景陽回想起那天向家老太跟孫子們一起拎回家的兔肉,隻覺得一陣咬牙切齒,頭疼欲裂。
其實廚房裏沒有兔子,但是蘇景陽還是一口應下了,讓店裏的小二出去現買回來陵離做。
蘇景陽準備去廚房裏幫忙,向草卻又輕聲喊住了他,低著頭,明明隻是身上顫抖著,可是蘇景陽卻仿佛感覺了來自他靈魂深處的震蕩,”對不起,蘇老板,是我辜負了你的好意,真的對不起。”
向草吃完後執意要付錢,蘇景陽跟陵離也執意不肯收,向草卻道:“我……也想為自己花一次錢。”
蘇景陽一下就不知道說什麽好了,還是將錢受下了。蘇景陽給向草打包的兔肉是用碗裝好了,用食盒提著出來的,向草怔了一下,最後說換成紙包就成了,蘇景陽又說沒關係。向草卻說家裏活兒太多,盤跟食盒可能沒時間送回來。他很固執,蘇景陽沒辦法,隻能給他換成了油紙包,向草不停的說謝謝。
向草這次是從林記小館大門出去的,蘇景陽送他出去,猶疑了片刻才道:“你想離開的話,我們還是照樣可以幫你的。”
向草卻搖搖頭,抱緊懷裏還熱乎著的兔肉,含淚衝著蘇景陽笑了笑,“算了……這都是我的命。”
向草最後對著蘇景陽鞠了一躬才大步離開,這一回頭仿佛帶了決然的味道。蘇景陽在原地看著他已經消失的背影狠狠愣住了。
他看到自己的進度條開始瘋長,最後竟然到了4.7%!!!
蘇景陽整個人都震驚了,他開始回想係統說的那些,除非是解開心結,除非是完成此生最大的心願……對了,最大的心願。
我,我可以去大堂,上桌吃飯嗎?
我還想點一道紅燒兔肉。
我……也想為自己花一次錢。
蘇景陽猛地蹲下去,狠狠地抹了把臉,心裏一陣猛烈翻攪的難受,難受得他眼睛都抑製不住的潮濕了。媽的這都是什麽事兒!
蘇景陽等情緒緩和了點,晚上回家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了一晚上,才隱隱琢磨出有什麽不對來,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隔天,一起極其殘忍的凶殺案在鎮上引起了軒然大波,不過一上午四處都傳遍了。向家的童養媳向草於前一晚在家人的飯菜裏下了輕度的迷藥,在他們還清醒的時候,一刀,一刀的,將他們全部給砍死了!據發現的人說,向家的血都流到外麵去了,紅成了一片,特別恐怖!而向草也沒逃跑,洗了手換了身幹淨的衣服就冷靜地坐在那兒等官差來抓。
“聽說那向老太和向大足足被砍了四十幾刀!都不成人形了!”
“嘖嘖嘖!真看不出來啊,那個向草平常悶聲不吭的,竟然如此殘忍!”
“可不是,誰能想到呢,向家養了他那麽多年,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聽說向家對他不好,吃飯從來不讓上桌,向大喝醉了酒還打他。”
“不好就能殺人了嗎??誰家的日子不是這樣過的。連自己孩子都殺,可見確實是個狠毒的。”
“不過聽說兩個孩子都是一刀斃命,到底還是念著骨肉情的……”
蘇景陽站在擠擠挨挨的人群中,耳邊是七嘴八舌的議論聲,身子被推攮得東倒西歪,他卻始終木然一張臉。
向草因為殺了四個人,而且作案手段殘忍,屬於重犯,要被拖著沿街示眾。鎮上的人早就聞風而動,跑出來看熱鬧,不過多時街邊就擠滿了人。
蘇景陽在人群裏不知站了多久,被官兵押著的囚車終於來了,向草在囚車裏,跟跟平日一樣斂眸沉默,平和安靜的表情令人完全看不出來他的手上已經沾滿了鮮血。
人群裏議論聲漸高,卻也沒人朝囚車丟東西,向草的臉上身上還是幹淨的。
蘇景陽臉色蒼白的望向他,向草卻仿佛察覺了什麽,微微轉過眸子,不偏不倚越過重重的人群正正好對上了他的視線。
向草原本平靜的臉上仿佛有一瞬間的鬆動,旋即嘴角微微彎了彎,對著蘇景陽露出一抹極短暫的笑,嘴巴動了動,似乎無聲說了句謝謝。
蘇景陽隻覺心頭狠狠一抽,晃了晃神,囚車已經走到前麵去了。
人群都散了,蘇景陽才開始慢慢往回走,走了兩步卻頓住,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滿心的悲傷和懊悔,當初自己為什麽不強勢一點,逼著他帶女兒離開呢?如果離開了,就不會發生這些無法挽回的事了。
隻可惜,一步遲了,步步遲了。
向草,向草啊,你以後,終於不用像草一般的被踐踏的活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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