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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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景陽內心其實清楚, 其實向草的事情他不能強行怪自己, 可整件事還是對他造成了很大的衝擊, 好幾天過去了,他還是覺得心裏積鬱了一口氣, 整個人都悶悶的,無精打采。

    因為向草是重犯, 不能探監,蘇景陽沒能去看他,也沒法問他小水被葬在了哪裏。蘇景陽也試著去找了, 可是最終還是沒有找到, 不過他相信向草一定給小水選了個安靜的好地方讓她沉睡。

    原本鎮上還有討論陵離那事的餘熱, 可是等向草的事情發生之後,街頭巷尾熱烈議論的全部變成了向家滅門案子。

    之前陵離出門還總是有人用各色眼神打量或者指指點點,可現在卻少有這種情況了,仿佛陵離當年那點事跟向草比起來, 都有點不值一提了。

    陵離現在也早就不用戴著帷帽進出林記小館了,對他有意見的不會來林記小館吃飯,來林記小館吃飯的大概也就不在乎那點事兒。再加上陵離確實在廚藝上有天分,肯鑽研, 做的菜極好吃, 生意又漸漸地恢複了些熱度, 廚房裏也請了幫工。

    陵離雖然忙, 可還是隔一會就出來外麵看看蘇景陽, 可幾乎每次出來, 蘇景陽都是坐在櫃台後,撐著臉頰發怔,失魂落魄的。

    陵離對於向草的事情心裏也非常的難受,可是他知道,蘇景陽難受之餘比他多了許多的懊悔,這種懊悔刺進心裏,就算以後會被時間衝淡,也永遠難以忘懷。

    陵離有心想開解他,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直到過了幾天容辭過來陵離家,語氣遲疑了片刻才告訴蘇景陽,“那個,昨天晚上我不在家,那隻雞半夜跑出來了,等我發現的時候,它已經……凍死了。”

    蘇景陽手裏還握著根掃帚,眼睛圓睜,不敢置信的盯著他了片刻,“凍死了?”

    容辭點點頭。

    蘇景陽眼眶迅速的潮濕了,望著容辭開始嘩嘩的流眼淚,越流越凶,“竟然,竟然死了,你怎麽搞的,怎麽搞的……凍死了……”

    陵離剛好從廚房進來,就看到蘇景陽抱著長掃帚站在那哭得極為傷心,滿眸驚詫,立馬過來想安慰他,容辭卻悄然對陵離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衝著他無聲的搖了搖頭。

    陵離愣了下立馬也明白過來,步伐輕輕地走到蘇景陽身邊,表情難過的將他望了一會兒,伸手將他手裏緊緊攥著的掃帚給拿走,然後又給搬了把椅子出來,按著他坐下,還給他披了件衣服,讓他坐著哭。

    蘇景陽哭的時候,沒有太大的動靜,紅著眼睛眼淚順著緊抿著的唇,還有下巴嘀嗒嘀嗒的往下落,肩膀震顫抽動,抽抽噎噎看起來難受極了。就連在旁邊玩的阿軒也跑過來,探著小腦袋關心的問舅舅怎麽了。

    三個人就在院子裏圍著蘇景陽,看著他哭。

    等估摸著蘇景陽心頭的那股鬱氣發泄差不多了,陵離才抓著他的手柔聲對他說:“景陽別難過了,我們把雞埋了,再,再給它立碑,好不好?”

    容辭望著蘇景陽淚汪汪的眼睛,語調也難得的柔軟,“是我不對,一時疏忽,你想怎麽安排,我聽你的。”

    蘇景陽已經沒哭了,他眼睛發直的愣了會兒神,才猛地抬起袖子狠狠擦幹臉,長吐一口氣緩了緩情緒,還含著淚意的澄淨眸子瞥了容辭一眼,又看向蹲在自己麵前滿臉擔憂的陵離,回握住他的手,有點不好意思了,“算了算了,我不至於真為了一隻雞怎麽樣。我隻是,隻是……”

    蘇景陽沒說下去了,揉了揉眼睛,鼻音濃濃的道:“別浪費了,還是燉湯喝吧。”

    於是,這隻跟容辭有著各種愛恨情仇的雞還是逃不過命運,終結在了飯桌之上。

    一起吃完了飯,容辭聽到蘇景陽邊收碗嘴裏邊在那不停地嘀嘀咕咕,“讓你不要取名叫陽陽,不要取名叫陽陽,現在凍死可好了?真是不吉利!”

    容辭見他這股憤憤的勁頭,就知他壓抑多時的心緒釋放了,人也變得正常了,便抬了抬下巴,微微揚聲道:“那你想怎麽樣?”

    蘇景陽抬起頭來,滿臉嚴肅的告訴他自己需要一個紅包壓壓晦氣。

    容辭就當真在第二天一早給了他個紅封,蘇景陽接過打開,看到裏麵裝著的是……一百兩的銀票??!

    蘇景陽整個人都懵逼了,他這是討吉利,又不是真的討錢,更何況隨隨便便就給一百兩,這可是能買兩間小屋子的價格了。

    蘇景陽忙把錢還給他,說換一個銅板就行了,容辭頓了頓,對他道:“我沒這麽小的錢。”

    最後蘇景陽非讓容辭拿碎銀子過來,自己給他換了相應數量的銅板,然後又讓容辭重新裝一個銅板到紅封裏,這才收下了。

    容辭被他逗笑了,盯著他滿意的神色,低聲道:“沒見過比你更能折騰的。”容辭覺得他好像總是喜歡在一些小事上固執較真。

    蘇景陽收好了紅封,聽他這麽說,滿臉不高興瞪他:“你不給雞取名字的話,哪來這麽多事,還不是怪你!”

    兩人不痛不癢的吵了會兒嘴就各自分開,容辭好像出門有事,蘇景陽就跟陵離還有阿軒去林記小館。陵離發現蘇景陽是真的好了很多,心裏的石頭也落了地。

    店裏請了小二後,蘇景陽就收收錢,忙不過來的時候會親自幫忙。這兩天稍微閑時他就在櫃台後發呆想事情。

    現在陵離在鎮上雖然肯定還是處於不受歡迎的那類人裏,但也比從前的境遇要好上了許多,就算沒有他在的話,林記小館也能維持下去了,再加上還有梁路的照拂,陵離以後定然能過的富足無憂。

    按照蘇景陽原本的計劃,目前這個階段就該出發,一路上去尋找本文的主角了,可是自從上次陵離說了此生的願望就是想跟他在一起一輩子之後,蘇景陽心裏又難以割舍。

    難不成,要將林記小館轉賣,然後帶著陵離一起走?可是阿軒還需要到容城去繼續治療呢,那到底要怎麽辦才好?

    蘇景陽的煩憂沒多久,店裏突然遠到而來兩名很特別的客人,令之前看過無數愛情話本的蘇景陽登時胸口激蕩,一雙大眼睛閃爍著希望的光芒!!!

    作為一本書的主角,最重要的是什麽?

    容貌。

    不管是看過的那些書,還有原本世界裏那些女同事們討論的那些,男主女主的臉都是好看的,至少也得落個清秀,這樣才能引起讀者繼續看下去的欲/望。

    而作為一本生子文的主角,最重要的,當然要有一個是男人,一個是雙人子。

    蘇景陽站在櫃台後用書遮擋住臉,隻露出一雙黑溜溜的眼睛,壓抑著滿心的狂喜激動,偷偷打量著那邊分桌而坐卻又仿佛情愫暗暗湧動著的兩個年輕人。

    一個淺紫色衣衫,衣袂飄然,黑發如墨,膚白似雪,眉眼長得無比精致,眸光流轉間媚色天成。剛才他親自上菜的時候,看到了紫衣人手心的紅痣,是個雙人子。

    另一個深藍色緊袖衣衫,黑發束著,雖然是簡單的劍客打扮,卻又瞧著有幾分矜貴,眉目清朗,渾身透著股沉靜的氣質,瞧著要比紫衣人年齡小些。

    這兩人雖然分開坐著,但那藍衣少年卻不時的回眸去癡癡的凝望紫衣人,似想開口說話,卻被紫衣人瞪了一眼後,又不敢開口,隨即緩緩的收回了視線,委屈的低了低頭。好一會過去,他麵前的飯菜都還沒動。

    蘇景陽越看越激動,妥了妥了!穩了穩了!!一看就是有故事的兩個人!!!主角肯定就是這對了!!!

    蘇景陽正準備找個借口過去打探打探,那紫衣人眸子一掃,剛好跟蘇景陽視線相接,蘇景陽順勢放下手裏的書,衝著他笑。

    紫衣人也一笑,眸色盈盈動人。

    蘇景陽順勢借口給添茶水屁顛顛的跑過去,哪料他還沒開始開始套話,紫衣人就主動請他坐下來,態度十分熟稔的就跟他聊起來。

    蘇景陽這才知道這紫衣人叫許寐。

    蘇景陽目光下意識裏朝旁邊桌的藍衣少年掃了眼,藍衣少年衝著蘇景陽微微頷首,“慕今。”

    許寐如玉般的纖長手指在桌上輕點兩下,忍俊不禁的笑起來:“你看看,你看看,沒人問他,他自己倒主動湊過來。”

    慕今也沒有生氣,隻有悶聲的轉過頭去了。

    蘇景陽以為這兩人出門在外,多少會隱藏一下身份,孰料他們兩人卻十分坦誠,都自報了家門。慕今是望月山莊的小公子,許寐是江南富商許龍之子。慕今十九歲,許寐二十九歲。

    蘇景陽盯著許寐那張水靈靈的臉,簡直不敢相信,剛才看見他,還以為頂多二十出頭。

    許寐卻摸了摸自己的臉,飯也不吃了,氣鬱道:“就算看起來年輕又怎麽樣,可實際上卻是快三十歲的老男人了,這點是怎麽都改變不了的。”

    慕今低低喚他一聲,他卻兀傷神不理,眉頭輕蹙著。

    蘇景陽瞪圓眼睛,盯著許寐落寞的臉色瞧了一會兒,發現他不是在故作矯情的在感歎,而是真的發自內心的在意和厭棄自己的年齡。

    許寐應該是喜歡上林記小館的菜了,幾乎每天中午晚上都會來吃,慕今一直都是如影隨形的,基本上很少說話,視線也很少離開許寐。

    許寐好似跟蘇景陽很投緣,雖然認識不久,可是心思坦蕩,什麽話都跟他說。

    蘇景陽跟他接觸幾天,更是發現他這人性子跟他那嫵媚精致的外貌看起來有點不符合,很簡單很純粹,甚至有幾分天真。

    有時候晚上不小心吃多了,許寐還會淚流滿麵的擔心自己長胖,毀掉現在的身形,變成發福的老男人。

    蘇景陽幾天了解下來,總算是將許寐跟慕今之間的故事弄明白了。

    原來許寐在十九歲的時候去望月山莊作客,遇到了才九歲的慕今。慕今對許寐說長大了要娶他當妻子。許寐自然把一個小孩的話當成戲言,但是覺得他一本正經的樣子很好玩,就逗他說:“等你成了天下第一,我就嫁給你。”

    許寐卻根本沒想到這孩子會傻乎乎的將自己的一番玩笑話刻骨銘心的記在了心間,並且開始苦心練劍,就是為了能成為天下第一劍客,到時候上門去提親。

    許寐兩年後就嫁給了自己心儀的男人,將慕今完全拋到了腦後。隻是許寐甜蜜的日子沒有一年,就因為一直懷不上遭婆婆厭棄,許寐悄悄的去看了大夫,才知道自己沒辦法生。婆婆知道後變了臉色,夫君為了難。拖拖拉拉兩年,在許寐喝下無數幅藥之後還是沒有懷,丈夫終於扛不住家裏的壓力,對許寐訴說了無盡的苦衷,然後答應了納妾,婚前婚後的誓言全部喂了狗。

    許寐失望又心寒,態度堅決地提出了和離,他的丈夫留戀他不肯答應,他的婆婆卻是火冒三丈,最後不僅沒有答應和離,反而是逼著兒子寫了封休書把許寐給休了,理由就是許寐嫁進門三年無所出,當著所有人的麵羞辱的許寐,讓他顏麵掃地。

    許寐的身世說出去好聽,其實他隻是個庶出的,家裏的兄弟姐妹加起來有快二十個了,大娘鐵腕手段,他們這些個庶出的跟螻蟻一樣,在家裏大氣都不敢出。許寐被休了以後丟盡了家裏的名聲,自然是不能回家的,於是他就拿著自己的積蓄在江湖四下行走散心。

    慕今一直默默的關注他的動向,第一時間聽聞了消息後,就馬不停蹄的到處找許寐,最後終於找到了他,然後家也不回,從十五歲開始,在許寐身邊一跟就是四年,任憑許寐怎麽趕都趕不走。

    蘇景陽聽完第一個感受就是……慕今這個娃可真夠早熟的!

    而第二個感受,蘇景陽發覺許寐一直咬死了不肯答應慕今的原因,並不是因為不喜歡,他的嘴裏總是重複著“我都成過婚了,還是被掃地出門的。”“我是個老男人了。”“他還小,以後肯定會後悔的。”“別人指指點點的,多難聽啊”“會被人笑話的。”“我,我又生不出來孩子,會被他爹娘嫌棄的,他幹嗎總固執不聽呢。”

    蘇景陽覺得許寐雖然長得漂漂亮亮的,可字裏行間好像總是透著股不自信。蘇景陽聽他具體說了家裏的情況之後,大概明白了一些為什麽會這樣了。許寐頭上有兩個嫡出的姐姐,從小就是盛氣淩人,又嫉妒他容貌美麗,便時常對他進行語言上的攻擊,將他貶低的一無是處。年長日久,許寐的心裏就受到了深刻的影響,雖然看上去看開朗,內心卻是自卑的,總是覺得自己真的不怎麽樣,配不上別人的喜歡。

    蘇景陽摸著下巴眯著眼,肚子裏的小心思開始咕嚕嚕的冒泡。

    小時候的戲言和許諾,長大後的錯過和重逢,多麽像故事裏的情節!撮合這對的話肯定是沒錯的。

    退一萬步講,就算他們不是主角,促成一段美好姻緣的話,也是能收集到能量的。

    慕今不用說了,那雙癡情的眼睛幾乎是長在許寐身上,而許寐,蘇景陽看得出來,他其實暗暗裏對慕今也是有情意,別看他平日裏一副渾不在意的樣子,可視線也會裝作不經意去尋找慕今。這麽多年的跟隨和默默守護,不心動應該是很難的。

    這兩人其實就是兩情相悅,隻是許寐顧慮太多太多實在太多了,現在需要推他一把才行。

    許寐住在客棧,每天來林記小館吃飯比較麻煩,許寐跟蘇景陽混得很熟了,這天就扯著蘇景陽的袖子央求:“蘇老板,你怎麽不開客棧,我住和吃在一起多方便呀。我幹脆晚上就睡在你們這裏吧!好不好?”

    蘇景陽跟他合得來,再加上他疑似主角,蘇景陽哪能不上心。當即拍板決定給許寐還有慕今買床還有被褥,等晚上收工了,就擺到二樓的包廂裏去。結果許寐卻撇撇嘴,說不用給慕今準備,他要一個人睡在這裏。

    慕今最後就一個人去住客棧了,走的時候大高個子垂頭喪氣的,顯得有幾分可憐。許寐望著他的背影,撐著麵頰,憂傷的輕輕歎息。

    蘇景陽這天收工後就給許寐把床擺好鋪好,還給他準備了幹淨的毛巾和熱水方便他洗一洗。

    許寐坐在床邊,望著蘇景陽,一臉向往:“蘇老板你真好,我都要愛上你了,不如,我們兩個在一起吧。”

    蘇景陽知道他是玩笑話,也沒太在意,隻是道:“我跟你一樣。”

    許寐光華閃動的黑眸盯了他須臾,突然噗嗤一下笑出聲來,“我知道啊,不過男人可以跟男人在一起,女人可以跟女人在一起,雙人子當然也可以跟雙人子在一起啊。隻不過都是禁忌的戀情罷了,禁忌的戀情一樣是戀情,你管別人怎麽說呢。”

    蘇景陽收拾好,回頭應道:“對啊,你這不是想得挺開的嘛,管別人怎麽說呢,你考慮慕公子的時候也這麽想,不就完了嗎?”

    許寐似乎被他戳穿了心事,眼神一慌,低著眸撥弄自己身上的衣帶。

    半晌了他才悶聲道:“情況根本不一樣。”

    “怎麽不一樣了?”

    “我成過一次親了,而且比他大十歲。現在他是對我真情。可是十年後,我就快四十了,他才不到三十。到時候,他肯定會嫌棄我,還是會把我休了的。太丟人了。況且……他們望月山莊在江湖中名望頗高,要是慕今娶了我,會連累著他們家的名聲,他爹娘也不會喜歡我。所以,還是算了,唉。”許寐撲到了床上,用被子蓋住自己。

    蘇景陽拖著凳子坐到床邊,道:“人生苦短,及時行樂嘛。是慕公子能給你幸福,還是那些說閑話的人能給你幸福?那些人根本不能對你的人生負責,為什麽要在意呢。我就覺得慕公子挺好的,家世好,人又深情。”

    被子下鼓起的一團似乎動了動。

    蘇景陽眼珠子轉動兩下,彎了彎嘴角,說話的語調也故作蕩漾起來,“你要是實在不想跟他在一起的話,那我就行動了哦,嘿嘿,畢竟我還挺喜歡他……”

    “不要!不準!”許寐猛地掀開被子坐起來,瞪向蘇景陽。

    蘇景陽不解道:“為什麽啊?你不跟他在一起,不還準他跟別人在一起嗎?那你這樣未免太自私了點。況且就算沒有我,慕今條件又那麽好,早晚也有別人將他搶走,到時候你就是後悔也來不及了哦。”

    許寐眼睛突然就紅了,神情溢滿了自棄,“我,我成過婚了,我配不上他。”

    又來了!蘇景陽一臉嚴肅的反問他:“男人娶妻又納妾不也是相當於成了幾次婚嗎,為什麽他們都覺得天經地義,旁人也都津津樂道,你隻不過是和離再正經找一個相愛的人,就像是帶著罪過,又總覺得自己不配呢?你到底是哪裏不配了?”

    許寐瞪大了眼睛,盯著他許久都沒有出聲。

    良久他才換了個坐姿,抽了口氣,表情似疑惑似琢磨又似恍然,嘴裏喃喃道:“……我怎麽覺得,你說的這麽有道理呢?!”

    “因為我說的,是實話啊。”蘇景陽鬆了口氣,他很慶幸許寐雖然內心隱隱自卑,但是思想並沒有僵化,說出男人納妾是天經地義這樣的話來,“男人能在婚姻之內娶了又娶,你為什麽不能嫁了又嫁?更何況你已經離婚了,名正言順啊!”

    許寐仿佛如夢初醒,手狠狠的一拍床,憤憤的道:“是啊,那個男人能在我離開之後,納妾又重娶,我這些年,為什麽還要委屈我自己呢?為什麽,我為什麽啊??慕今喜歡我又對我好,我為什麽要拒絕,為什麽?”許寐想了想,臉色暗淡了些,望著蘇景陽傷心的問:“之前家裏的人都嫌我被休了敗壞家風,罵我罵得可難聽了,讓我覺得,我自己根本配不上慕今的喜歡,為什麽,就沒人像你這樣跟我說這些呢?”

    蘇景陽想了想也難以回答,因為這並不是隻有這個時代才有的問題。就算是他所在的文明社會裏,許寐這種因為不孕不育離婚的,就算你漂亮就算你有能力,也不乏會有人覺你很丟人抬不起頭來,更別提許寐要是要再嫁一個家世好的單身少爺,遭到非議是定然會有的。

    可是如果感情堅定,覺得值得的的話,這些也都不算什麽了。蘇景陽覺得慕今雖然年紀小,心性卻很穩,就憑他為了許寐真的刻苦練功多年,打敗了別人成了天下第一劍客,就可以看出來,這個人是真的很重守承諾,值得托付。

    大概是蘇景陽說的話起了點效果,第二天許寐的確有點不一樣了,視線時不時的瞟向慕今,慕今看向他,他眼神又有點不自然稍稍避開,慕今懇請跟他坐在一起吃飯,他別開頭,也沒說什麽,算是默認了。

    蘇景陽看出來許寐肯定還是在苦惱和糾結,畢竟有的想法不是一時半會的能別過來的。

    不過蘇景陽肯定,這兩人最後定然是能成的,隻是時間問題。

    蘇景陽在心裏算著,現在進度條有4.7%,如果他們真的是主角,到時候就會有90%的能量爆發,加起來就是94.7%,再繼續幫助幾個人,就完全有希望回家了!隻是到時候跟阿離的分別,恐怕又不可避免的得難受一場了。

    正好有幾個熟客來了,沉浸在思緒中無法自拔的蘇景陽忙起身親自去接待,招呼好之後他準備往後廚去一趟,眼睛不經意一瞟,卻發現林記小館對麵那兒他認識的那個老乞丐在跟容辭說話。

    蘇景陽不由覺得奇怪,想了想邁著步子朝著那邊走去,想看容辭在幹什麽。

    “既無法探詢到這個夢的真相,那麽我想讓這個夢徹底消失,到底要怎麽做?”容辭蹙眉問著。

    容氏一族族長的能力無疑是最強的,可是他的某些感知能力卻要等到幾年,甚至十幾年才會覺醒。現在的他隻能請教夢師,可是夢師對於他幾次三番的找過來也很無奈。

    “族長,我之前就說過,你就把它當成個簡單的夢就好了,真的不用太在意。”

    容辭哂然,“五日一次,從未變過,我想這並不能被稱為簡單。”

    “時機到了,這個夢自然就會消失的。”

    “多久才是時機?”

    “時機……正向你走來,或早或慢,總是會到的。再多的,我也不好說了。”

    容辭沉著臉,壓下心中隱隱的煩躁,站起身來,回頭就見著蘇景陽朝這邊走來,容辭轉身給了夢師一錠銀子,迎上去。蘇景陽訝然道:“你也太有錢了吧,一給就是幾兩銀子!”

    “我說了我有錢,你不信?”

    “信信信,你是土豪。”蘇景陽剛跟著容辭一起回到了林記小館,許寐就喊他過去,蘇景陽忙不迭就把容辭丟下,跑過去了,兩人湊做一堆又小聲唧唧哇哇去了。

    容辭看得極其無語。他知道蘇景陽最近跟店裏的兩個客人正打得火熱,也知道他又要撮合人家,每次來了,都跟他說不上幾句話。

    容辭覺得他一天到晚的可真是操心得慌。

    這天許寐說一個人怕黑,硬拉著蘇景陽要他晚上留下來陪著過夜。蘇景陽就索性讓陵離和阿軒也留下,反正他之前買的被褥還有多的,蘇景陽就厚厚地打了個地鋪,讓陵離,許寐還有孩子睡在床上。

    陵離在外人麵前一向不多話,可是他在許寐和蘇景陽睡前聊的時候,輕聲插了一句,“其實,你跟慕公子真的很般配。”

    還沒被哄睡著的阿軒也跟著來了句:“很般配的!”

    許寐忍不住捂著嘴笑,“你們總是這樣說,我都要這樣覺得了。”

    這晚許寐心事翻攪,一直望著屋頂,怎麽都睡不著。等小館內有異動的時候,許寐是一個發現的。

    他慌忙的爬起來,將陵離阿軒還有蘇景陽全部推醒,幾人快速披上衣服,推開包廂的門,發現濃煙已經彌漫到了二樓。

    林記小館起火了。

    蘇景陽瞬間清醒了,他一把抱起阿軒,剛好他們前晚擦洗用的濕毛巾都還在,一人拿了塊捂住了口鼻,阿軒也聽話的自己拿毛巾捂著,在蘇景陽懷裏沒哭沒鬧,他們迅速的往樓下跑。

    好在他們發現的及時,一樓的時候雖然火勢已經蔓延,可還是有逃生的餘地,不過大門那邊全是火,他們隻能見機行事往後院跑,結果發現後門那邊也燒得一片通紅,火焰竄得老高,根本逃不出去。

    現在這情況不用想蘇景陽都知道,定是有人在故意置他們於死地!他卻來不及震驚和惱怒了,幾個人被濃煙嗆得猛咳,步步後退。蘇景陽情急之下,腦子突然靈光一閃,他突然記起來了一件事情!陵離仿佛也是想到了,跟他眼神恰好對上。

    林記小館開始布置的時候,蘇景陽讓人特地在廚房後邊鑿了個角門出來,說廚房是明火重地,要留個消防通道,以防萬一,梁路當時還讚他憂患意識強。

    蘇景陽那時其實也是突發奇想,平日裏那道角門都是閂著的,如果不是今天真的著火了,他幾乎都忘記了這個事。

    他忙招呼著幾人往廚房裏跑,萬幸的是廚房位置偏後,火還沒有燒到,他們跑進去,打開了角門的門閂,紛紛擠入角門後那條巷道裏,總算是遠離了火場,狼狽的逃出來了!

    幾人臉上都映著火光,凝重的互相對視一眼,總算都長長鬆了口氣。好在大家都沒事,孩子除了受點了點驚嚇,也沒有大礙。

    這條巷道狹窄無比,一個人通過都需要微微側著身子,要七拐八彎一會兒才能到另外一條街道。而從這條街道轉回林記小館的大門口差不多要半刻鍾的時間。

    他們幾人沉默的走出去,又加快些步伐回去看看情況,還沒走到就見林記小館的兩層小樓已然被大火吞噬,火光衝天。而周圍聲音嘈雜,人影晃動,是官差在組織群眾提水救火。

    蘇景陽心裏一陣發寒,如果不是他們逃跑的及時,現在他們幾個人恐怕都已經葬身火海了吧。到底是有著怎樣的深仇大恨,才下如此狠手!!!

    蘇景陽目光四下搜尋,想看看附近有沒有可疑的人,卻突然聽見旁邊有幾個圍觀的人七嘴八舌的說:“都進去好一會兒了,瞧這大火,肯定出不來了。都說裏麵的人救不回了,非要衝進去,攔都攔不住!唉,可惜了可惜了。

    許寐臉色大變,忙跑過去問:“是什麽人衝進去了?!”

    圍觀的人就道:“男的,年紀輕輕,模樣可俊俏了,好像是他的什麽人在這裏麵……”

    許寐轉頭就要朝火裏衝,蘇景陽忙把他死死抱住,結果差點被他掙脫,蘇景陽急了,大吼:“冷靜冷靜!!!”

    許寐眼淚橫流,心裂肺的大喊:“慕今!慕今!!!你出來你出來啊!!!!”

    許寐眼睛裏倒映著漫天火光,哭得聲嘶力竭,身體搖搖欲墜,蘇景陽也跟著心裏難受。怎麽也沒想到事情會是這個局麵。

    就在此時,旁邊的陵離驚呼道:“快看!有人出來了!”

    準確的說,是兩個人,一個攙扶著另一個,鼻端都蒙著布巾,他們步伐踉蹌,渾身狼狽,從大火逃出來的瞬間仿佛是驚險地跳出了地獄之門!就在他們剛出來的一瞬間,身後的房梁倒塌了好幾根,惹得人群裏驚呼聲不斷。

    慕今情況不太好,出來就支撐不住軟倒在地上了,雙目緊閉。許寐含著淚愣了一下,掙脫了蘇景陽微微鬆開的雙臂,連滾帶爬的跑過去將他抱住,大聲哭著喊著說讓他快醒來,醒來一定答應嫁給他,一定履行當年的承諾。

    蘇景陽卻一下顧不上那邊的情況了,他震驚的瞪大眼睛看向剛才扶著慕今出來的那個頭發都被燒得卷曲,取下了蒙麵布巾也正望過來的人,心裏登時爆發了一萬個臥槽!!!

    蘇景陽剛才聽旁人說有人跑進去了,他怎麽也沒料到還會有這家夥啊!

    容辭在看到蘇景陽完好無損的站在那,仿佛有一瞬間的恍惚過後,才像是卸下了渾身的重擔微揚起臉,重重的閉了閉眼,緊接著周身又著裹挾著一種難以言說的急切邁著大步朝著他走過來。

    蘇景陽見他剛走到自己麵前竟然就高高揚起手,心裏咯噔一下,平常跟他幹架習慣了的,蘇景陽這時候下意識裏以為容辭這是要打他了,正要轉身跑開,卻沒料那隻揚起的手最後卻是落在了他的後腦,用力的將他往懷裏一按,然後蘇景陽就感覺自己被一股力道狠狠的摟住了。

    “沒事就好,你沒事就好……”

    蘇景陽感受著頭頂容辭不穩的氣息,整個人都驚呆了,身體僵硬都忘記了掙紮。

    陵離帶著阿軒在旁愣怔的看了看,旋即有幾分閃躲的移開視線,抱起孩子轉身過去看慕今的情況了。

    容辭的聲音有些低啞,問蘇景陽:“你們,是怎麽逃出來的?”

    蘇景陽結結巴巴如實說了。容辭又將他抱緊了些,“笨東西,總算聰明了一回。”

    蘇景陽心裏有點方,這家夥到底怎麽回事?就算是因為擔心,也不會隻抱他不抱阿離還有阿軒啊!!

    蘇景陽被他勒得有點疼,想掙開,卻又根本掙不開,他感覺自己快被嵌進容辭的身體裏去了。

    蘇景陽道:“阿易,你先放開我吧!”

    容辭摟緊他,微微低下頭來,氣息噴在他的耳邊,啞聲道:“不放,不想放,放不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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